我的长老大人

　　“帮主，你又来干嘛？”书童小雷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挡住了我迈了一半的步伐，语气里满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鄙夷，那可恶的小脑袋一晃一晃的，秀气的双眼也有意无意得翻着白眼，好嚣张!这家伙明明是个男孩，却秀气的不像话，兴许是我时不时嘲笑他娘娘腔的原因，所以现在他一见到我就没个好脸。
　　“小雷子，别不识抬举，没看到本帮主正亲自来给你们家公子送糖水，还不让开!”哼，不跟你计较，谁让我这个帮主是出了名的平易近人，你个小小书童，要不是看你是沐阳的人，我早就把你卖给刘员外当娈童了。
　　“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雷子，听起来像个公公一样讨厌！”小雷一把拿过我手里的糖水盅，嘴撅得跟鸡屁股似的。
　　嘿嘿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不像公公像什么！
　　我跟在小雷后面，东张西望地搓着手进了屋，却没有注意到小雷揭开盖子闻了闻，“我说帮主，有意思么，昨天你假装练剑晕倒在我家公子怀里，前天你故意落水让我家公子救你，大前天你爬我家公子屋顶上偷看他洗澡……今天你又送来下了药的糖水，你忘记我家公子他姓什么了么，他多能耐你还不知道么，这些不入流的春药也是植物配制的，他隔了百米远都能闻出味道……”
　　“行了行了，少你家你家的，你家公子是很厉害，可你别忘了他是我家的未婚夫!等我们成了婚，别说你家公子，就是你都要喊我一声主子！”说完我睨了他一眼，发现他果然脸色微恼又半天说不上话来，心里不禁暗爽，终于扳回了一局!
　　“我只是提醒你，帮主，麻烦你下次要勾引公子动点脑子用点心，拿出点诚意……”
　　真是公公的嘴，碎得不得了，我是沐阳名正言顺的未婚妻，还是堂堂一帮之主，而他呢，只是三个月前才来的小小书童，等我和沐阳成亲以后，他的人就是我的人，我们的身份就是主子和下人，可他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是正室在数落小三，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今天我不治治他这奴大欺主的毛病我还不信了。
　　“格老子的……”我刚扬起粉拳，眼角余光就瞟到一抹白色的身影似是从屋里走出来，我只好气势汹汹，的遁了……
　　跑出来我才发现，仙人板板勒，糖水忘记拿走了，那是证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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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石希月，我有三个身份，第一个身份，石头帮帮主。
　　我们帮名字听起来是不是很霸气侧漏，就像话本子里那些江湖上第一□□，养着成百上千令人闻风丧胆，杀人如麻的杀手，谱写着整个江湖的血雨腥风。可事实上，我们石头帮连上我这个帮主也就只有六个人。别看我们人数少，可是名头却很响亮，因为我们经常在石林一带劫富济贫，偶尔遇见个老奶奶摔倒了也会帮忙扶起来，名声总的来说还是比较良好的。要说唯一的污点就是我这个帮主了……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我的第二个身份，其实这个身份还有待商榷，毕竟我本人是不想承认的，只是石林连三岁幼儿唱的童谣都是，石头帮有个女帮主，女帮主是个女麻子，女麻子还是个女土匪，女土匪还是个采花贼……我们平日里行的劫富济贫，第一个字就是“劫”，既然如此，女土匪的身份就难辞其咎了，可是采花贼的身份我是坚决不承认的，你问我理由？仙人板板的，我自己都是个雏儿，啷个去采别个？
　　另外，我过去确实脸上有麻子，只是最近几年麻子渐渐好转，到了今年年初，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摸着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洁的脸蛋儿，我心里头开心得不得了，虽然我平日里行事粗鲁，表现出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每每望着那人，心里也有一点点忐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那人不是别人，他是我表哥，也是我们帮五大护法之一的沐阳，还是我的未婚夫，对，我的第三个身份，就是沐阳的未婚妻，这是我最喜欢的身份。
　　对着铜镜矫揉造作的摆弄了半个时辰，无奈得吐了口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吸引沐阳的注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美人，毕竟我们石头帮除了我，就是一个老头和四个年轻小伙，平日里打劫的对象也是一个个大老爷们，下山采买遇到的也多是年老的妇人，没有对比，就没有标准。
　　在我心中，娘是唯一的美人（考虑到亲情有美化效果，这个评价极有可能不客观）金长老是看着我娘长大的老人，他时常说我长得像娘，所以我想我应该是不丑的，只是表哥怎么看我，我从来都不知道。
　　过去脸上还有麻子，我曾试探着问过他会不会觉得有我这样的未婚妻很丢人，他轻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很有趣的笑话一般，也不急着回答我，只是从怀里拿出绢帕为我擦拭额头的汗，“希月是独一无二的。”
　　对！就是这句话，他过去总对我说这句话，我小的时候以为他是因为爱我才这样说，为此我心里还甜丝丝的。慢慢的我长大了，仔细回味这句话，发现他每次说这句话都是在我闯祸或者做了蠢事的时候说。
　　比如有一次我们打劫的时候发现一辆我们等了许久的马车就停在人迹罕至的林间小路上，马被拴在树桩上吃着野草，车夫不知道去哪儿了，随着马车轻微的摇晃，车里发出了男子压抑着痛苦的奇怪声响。
　　我们五个人里有四个是不满二十岁的少年，他们极为默契，同时表示这单不做了，我却极力坚持，因为这马车里坐的是一个出了名的大贪官，刘员外，我们接到的消息是他近期会带着国宝级翡翠七彩孔雀经过这里，我们在这附近游荡了三天才等到他，本帮主哪里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现在虽然没有灵力法力，但是天生力大无穷，所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拿下这辆形单影只的马车也不在话下，所以当我大喊一声“石头帮帮主在此，留下买路钱”的同时，马车车门就被我轻轻松松地劈开了，接下来的三秒钟简直毁掉了我16年的人生观：一个肥头大耳的猥琐老头和一个浑身脂粉气的年轻男子衣不蔽体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啊~~~~~~~~~采花贼~~~~~~~~”……
　　我气得面红耳赤的回归队伍，才发现另外四人一齐爆笑，仿佛事先就约好了等着看好戏，我恨恨的瞪了他们四个一眼，把七彩翡翠塞进里衣，这次他们几个没出力，谁都没份！出了这档子事以后，我采花贼的名声就传出去了，说我抢劫专挑容貌俊美得年轻公子得马车！
　　我呸！就凭那猥琐老头也好意思自称俊美男子？我听说后气得差点把屋顶拆了，沐阳把我从屋顶上拉下来后，也是很温柔得对我笑，“希月果然是独一无二的”。
　　如今我渐渐的品出味来了，敢情这句话是讽刺我来着，我怎么就能天真得以为他是在夸我呢，我怎么就忘了他打小就心黑呢。如今我是听不得这几个字了，他仙人的“独一无二”。你才独一无二，你全家独一无二！
　　言归正传，我今天的目标是成功爬上沐阳的床，我年底就17岁了，沐阳比我还大两岁，我们这里女娃娃15岁就及笄，及笄就可以成亲，我和沐阳7岁就定亲，按理说我们早就该成亲了，可是沐阳总是坚持等我正式从金长老手里接任神女教，举行祭天仪式以后才能举行婚礼，这是我母亲的遗训，沐阳一直很尊敬我母亲，对她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一方面是因为我母亲是前任神女兼他的亲姨母，德高望重，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我母亲曾经救过我和沐阳的命。可以说是我母亲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和沐阳存活下来的希望。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们怎么一会儿石头帮一会儿神女教的，为什么是一个老头带着五个青钩子娃儿，还是我这个没有灵力法力的家伙当神女，这要从我们神女教的背景说起。
　　我们神女教来头很大，世人都知道我们神女教与女娲娘娘有关，可惜我们现在没有法力嘛，为了避免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低调点，对外行事就称石头帮啦，传说女娲娘娘补天多出来了一块石头，女娲娘娘觉得自己和那块石头有缘，就顺便点化了它，那石头竟得了人形，石头感念女娲娘娘点化大恩，用一身修为行善积德，恩泽苍生，女娲娘娘颇为感动，特允石头的后代也有了灵力法力，继续完成家族的使命，这就有了东屏势力的雏形。到了后来，有了金，沐，淼，炎，岳五大家族，每个家族都有一个法力最强大的人做长老，五大家族分别从金木水火土里获得法力，一起守护神女。
　　金长老掌最讨喜的法力便是点石为金，这也是我们常年来不事生产也能过得很好的原因，另外他还擅长卜卦，虽然不是次次准确……但十年前的那场祸事，他是预测到了的，只是作为神女的娘和其他几位长老选择了直面迎战，金长老只好转移了大部分的孩子。
　　木长老通药理，法力最强盛的时候世间植物无论生死都能与他沟通且能为他所用。
　　水长老法力最强盛的时候可以呼风唤雨，空气里的水蒸气都能成为他攻击敌人的武器，过去的水长老下山入世的时候最多，金长老测出哪里有水患就会派他前去帮忙治理，而如今因为我没有法力无法赋予四个少年继承长老法器的继承权，淼子言也就没有能力治理水患，天下子民也被我连累的够呛。
　　火长老掌管火，破坏力和攻击性是最强的，所以火长老一般都是保护帮主的，不到万不得已，神女不会派他任务，上一代的火长老誓死捍卫东屏山，最后死得相当惨烈，他的儿子炎暮云至今都没有走出那个阴影。
　　土长老最关心民生问题，时常下山帮老百姓指点作物生产，继承法器以后的土长老都会土遁和土盾，是五大长老里敏捷度和防御最高的，也就是最擅长逃跑的。上一代土长老，在战斗中自保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他为了护火长老施法，最先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也是一名英勇的烈士。
　　传说神女都是女娲娘娘选中的，所以出生就拥有特殊胎记和灵力法力，我出生的时候，胸口就有个青蛇胎记，所以从小我就是被作为神女接班人培养的，我小时候是有灵力法力的，还记得以前的木长老，也就是沐阳的爹，我的姨父，曾夸我天赋异禀，可惜母亲去世以后，我和沐阳的灵力法力就消失了，原因嘛，是因为我们行了逆天之事。
　　五大家族是作为保护神女的角色存在的，若是五大家族的成员行了逆天之事便会受到女娲娘娘的惩罚，严重的甚至会灰飞烟灭，灵魂永逝，我和沐阳受到的惩罚算极轻的了，可能是因为当年我们年纪小，并非出于自愿，女娲娘娘手下留情了。而最近几年沐阳的灵力法力有了恢复的迹象，我想这就是因为石头帮在我的带领下行了不少“顺天”的事，我们看似荒唐，实则劫的是为富不仁的人，济的却是穷苦善良的寻常百姓，金老头说这已经是我们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极致了，毕竟帮主灵力法力没有恢复，无法祭天，五大长老的法力都受到很大的限制，几乎等同于凡人。
　　十年前，东屏发生了一场灭教之灾，我娘带着我和沐阳逃出了东屏，却被困在一个阵法里，这个阵法似是专门针对娘设的，娘的灵力法力在这里面完全施展不出来，而且我们在阵法里完全成了普通人的体质，当我们不吃不喝三天以后，我已经虚脱得不行了，到了第四天，沐阳也差不多趴下了，到了第五天，我就没有什么知觉了，只是迷迷糊糊间，听到娘说闯进来了一只小兔子，让我和沐阳喝一点兔子的血，吃一点肉，到了第六天，我感觉自己体力恢复了许多，很奇怪，那一点点肉就能有这么快的恢复效果，娘解释说是因为我们天赋异禀，身体素质本就异于常人，到了第七天，娘死了，她交代了许多事情，我哭的稀里哗啦好多都没听进去，沐阳在一边格外冷静，我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娘的修为比我们高出那么多，却没有活下来，后来整理娘的遗体的时候我才发现，娘的裤腿空空的，只是她深色的裤子遮掩了血的颜色，那些天，她喂我和沐阳吃的，是她的血肉。当时我就哭得晕了过去，这就是我们失去法力的原因，娘是神女，又是我的娘，沐阳的姨母，我们吃了她的血肉，就是行了那逆天之事，若非我们年纪小又不知情，我和沐阳的下场可见一斑。
　　我和沐阳被金长老救出来的时候，东屏山上到处都是我们和我们好朋友父母的尸体，五大长老里只有金长老带着孩子们躲过了这一劫，存活下来的几乎都是小孩子，最大的就是快十岁的沐阳。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时候的表情，双眼通红，干裂的双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他牵着我脏兮兮的小手，脚步沉重。
　　七岁的我分明还不懂得孤儿的意义。“沐阳哥哥，你捏痛我了。”
　　沐阳这才回过头看我，这是我记忆里他形容最狼狈的时候，头发像枯草一般乱糟糟的，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缎子一般的光泽，脸又黑又脏还有抹花了的泪痕，两只眼睛红的跟兔子似的，瘦的都凹进去了，可是瞳孔里的漩涡剧烈得翻滚，目光锐利又稳重，完全不像个九岁的小孩，我几乎都要以为那才是他真实的模样，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沐阳只是表象。他微微放松了捏我手的力度，却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仿佛我的小手是他最后能抓住的一根稻草，他沙哑的嗓音透着男子汉的坚定“希月，今生，我定护你。”
　　瘦小的他拉过我紧紧抱在了怀里，我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滚烫的眼泪顺着我的脖子流进了衣领，烫疼了我的心，记忆里，这是他唯一一次主动抱我。

　　我极少回忆那次灭帮之灾，四个小伙伴也默契得不去揭那伤口，我就这么没心没肺地混到了现在。只是如今，我越发怀疑沐阳对我的感情并不是爱情，而是他与我相依为命多年，对我只有兄妹之情，甚至是父女之情……你没看错，就是父女之情，沐阳从小就比我们成熟，心眼多，经常干坏事不留名嫁祸给淼子言和岳东篱不在话下，还时常卖萌霸占我娘的怀抱，我有时候还酸酸的觉得，当年他看我娘的眼神比现在看我的眼神更接近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其实这也不能怪他，谁让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呢，连我第一次来月事，都是他手把手的教吓傻了的我怎么用卫生带，他知道我没个定性，甚至专门下了一趟山，带回来很多他专为我设计的一次性的“卫生巾”。这个“卫生巾”相当的好用，是沐阳提供图纸，由一个裁缝用上好的棉花和绢纸制成，这位裁缝恰好暗恋沐阳，便私下称“卫生巾”为“沐阳巾”，她又是个有生意头脑的，沐阳没有说不允许她复制，她便私下做了不少，没想到这“沐阳巾”很快就风靡了整个石林，几乎所有大户人家的女子，上至五十老妪，下至初来葵水的闺阁女子，都知道了沐阳的名号。这事传到东屏山的时候，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沐阳差点被自己一口气憋死，水火土那三小子也是很不厚道得大笑了三天，好难得见到他吃瘪。这件事过去了好久，我每次心情不爽的时候还爱拿出来回味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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