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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三)
益田越上走的时候已是深夜,山的那边正是还未结束的庙会,黝黑的天空中绽放起绚烂的烟花,昭示夏日的魅力和迎接即将到来的秋日。
益田临走前意味深长的在门口对久坂说,“不知明年我能否和小姐一同共赏这美兮妙兮的花火?”
代替她回答的是不正经的银时,“喂喂你少来啊,她已经被我们预定了,你要排队的。在我们的后面还有东街的艺伎西街的男娼,卖拉面的小姑娘和开客栈的大娘……以下省略,反正就是没你的份。”
“……”久坂拍了下银时的脑袋,转而对益田道,“到时再说。”
“小真,有空可要来找我一叙天下呀。”
银时吐槽,“你过分了啊就这么一会儿时间,称呼从久坂家主,久坂小姐,真瑞小姐到小真!你是哪里来的闺蜜吗!”
“银时……”她无奈。
益田倒不生气,和颜悦色,目光清澈平静,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和善又亲切,加之俊秀的皮相,久坂其实对他很有好感,只是这好感就停留在了‘能够一起商议大事的同志’上,恐怕对方也是如此。男女之间隔着一个长州存亡的命运,他俩十分惺惺相惜。
送走这位位高权重的年轻家老。久坂催促三个小鬼快去睡觉,她准备给自己弄些夜宵等待松阳。银时和桂去洗漱了,高杉却没去睡觉的想法,他把金鱼扔进了门外的小池塘,让它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高杉小朋友,你不去睡么?睡觉才能长高哦。”她吃着包子调侃。
“闭嘴,烦死了。”
“你快去吧,明天不是还要上课?”
“我想起来你还没有回答我那个问题,”高杉小小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十分可爱,可偏偏这么可爱清秀的面庞,内里是个闷骚偏执的性格,“你为什么要装成男人?”
“男人的身份比女人要能做的事情多。”
“只是因为这个?”
“嗯。”
“我不信。”
“唉——小鬼,”久坂躺倒,手撑着太阳穴,一副悠闲的样子,“我其实是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性别什么的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重要。很多人感叹、可惜我不是个男人——你懂吗,高杉,女人的身份有许多注定不能做的事,家主、当官、出战……很多,很多。”
“可你……”高杉踌躇了一下,还是直白的说道,“可你当个女人,也可以活的很好。被别人保护,让恼人的事交给别人,一直无忧无虑下去。”
“我以前就是这么做的,”她神情似是追忆,“因为我是女人,得不到权位,我保护不了我的族人。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只能逃走。后来被久坂收养,待我很好,可他们其实也在隐约叹息,我有这么好的头脑,为什么不是个男人。于是从那时起,我就再也不想要做女人了。真弱小啊,这种柔弱的生物,担负不了罪恶,杀戮,无法承受鲜血。对的呀,这么娇弱的身躯,怎么能去杀人,怎么能去背负呢!”
“……可这不是你的错。”高杉低声说。
久坂怔了一下,随即绽出笑容,“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这么说的人。不是我的错,那会是谁的?那大概就是该死的命运吧!”
“那次在藏居酒屋,我看到你的伤口很快愈合。你……这其实是份很好的天佑。”
“没有用的,高杉,对我来说,没有用,我宁愿多活上几年。你们察觉得到的,我天生短命,医生说我会呕血而亡,所以我自己也在跟着父亲学医术,可是没什么用。松阳在试图救我,我相信他,可其实我心里也没底。”
“……”高杉其实从没想到,这样吊儿郎当的人,这样潇潇洒洒的人渣混蛋,竟然也有这样关乎生命的软肋。他一直觉得久坂只是个脑袋不错的白痴来着……,他说不出也不可能说些温柔的话,只能默默道,“我也相信松阳老师能救你。”
“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是无所谓的,只要能死在香塌上,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我越来越……越来越想看到你们的未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到我看不到,我就很惋惜。这有些矫情,我要反省自己,看来还没能达到身心上成为男人。”
“不你身体上就没法成为男人的吧!”
“呀其实我这个种族是雌雄同体……”
“你是变态吧!!!”
明明是足够正经严肃的对话,却又被她三言两语叉到了别的地方去,跟她聊天总有一种‘不可理喻’的憋屈感,但并不妨碍和她说话很有趣的事实——更重要的是,高杉原本还在惋惜她的病,被感染的也有些愁眉苦脸,但现在这玩笑一开,成功退散了这种令人不舒服的气氛。她大抵就是有这种智慧。
“不早了,去睡吧,”久坂催促他,“明早还指着你做饭呢。”
“喂,我说,”高杉并不想急于结束这深夜对话,他犹豫了好久,等到久坂都开始不耐烦的伸懒腰,才缓缓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住了口,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于是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换成了别人,“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益田越上?”
把话题转移到无关人员上去了!高杉说出口后才懊悔自己的失策。
久坂倒是认真的想了想,回答他,“不错,这是个很有意思的男人。我听说过他排兵布阵是一好手,此次他受幕府所托,保卫宫本村,布局让天人无从下手。而且……长州关于武器物资匮乏,倾尽全力才找到了两门大炮,无法震慑天人,于是……”她讪讪的摸摸鼻尖,被自己的话逗笑,“他用六门寺庙的青铜灯笼假装成了炮,吓退了黑船上的牛头人。”
高杉不屑,“这只是小聪明。”
“能够为国贡献,那就是大智慧。”
“你还真为他说话。”
她狡黠眨眼。
好说歹说把这小鬼哄去睡觉。顿时房间内只剩静谧,烧水的壶呜呜闷声响着。月色融融,池塘里青蛙也在歇息,不知是哪里的小虫子打碎了水面,波光粼粼。
她百无聊赖的用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面前是高杉送给她的那个粉嫩心的瓷娃娃。做工精巧,可惜画功不行,久坂拿了笔给它添了鼻子,衣服涂成了鲜艳的红色,然后变成了红色的瓷娃娃。她突然觉得自己对小穗香是不是有些苛刻,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艺伎的苦难的。可是一想到那样本应纯洁的小姑娘在谈起艺伎时露出的恶毒表情,她便只能叹气。
人无聊的时候便会有许许多多的冲动与想法涌上心间。她想起前几天的那个夜晚,她机智的让松阳把刀挪走,把茶喝完,避免掉一切可能砸到自己身上的东西,然后才大胆冲动的问‘松阳,你其实,其实也喜欢我的,对罢?’
答案记得刻骨铭心。可细细想来,那其实不算什么答案,久坂自持聪明,可愣是现在才缓过神。
松阳在她语毕后,头一次露出迷茫的神色,让人想不到他其实是杀手组织——天照院奈落的首领,那个冷酷的乌鸦。
他说,“……我,不曾了解自己的心思。但是我知道,那天你对银时说‘想和我留下子嗣’,我却希望那不是你的玩笑。我头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我与自己向往的人类那样相似,爱着人,也被人爱。”
那个时候的松阳其实在想,如果他能在自己刚刚诞生——那个‘虚’刚刚诞生的时候便能遇见久坂这样的存在,恐怕他便不会在五百年间被人恐惧,怨恨。倒不如说,会对这恐惧怨恨毫不在意,继续心怀希望的活下去。可惜没有如果,久坂真瑞只在他成为吉田松阳的时刻来到他身边,其余的一切‘如果’都没有意义。
究竟喜不喜欢,他是不知道的。他没有过这样的感情,也分辨不出这样的感情。他为了弥补罪孽,来到这里,想要给予他人什么,却反而被他的学生和久坂给予更多的希望和情感。他深刻记得久坂同他是一样的存在,甚至不属于地球,来自一个母星被毁的种族,她失去亲人,失去力量,靠着阿鲁塔纳之力苟延残喘,余生短暂,但她还是这样义无反顾的爱着——所有她爱的东西。她的确是这样洒脱的,洒脱的让松阳觉得她并不是自己能靠近的,绝色。
她很美丽,所有人都这么觉得,松阳尤为如此。
吉田松阳回来的时候都接近凌晨,久坂正坐在地板上摆弄茶具,一见到他,微笑点头,“太幸运了松阳,你还能赶得上早饭。”
他身上衣料还有星光与寒露,玄青色的羽织素白淡雅。
“我真不知道你平常是怎样应付那些大臣,”松阳一副苦恼的样子,“我觉得很不自在。可一想到你与他们接触数次,我倒觉得我的自在算不了什么。”
“身居高位的人,规矩都颇多。”久坂也深有感触,“你以前为幕府做事,我以为你能应付得来。”
松阳苦笑的摇了摇头。
久坂替他斟茶,滚烫,“今夜见过了益田越上家老,他有意推荐三个小鬼去江户游历。”
松阳接过,点头,“这很好。”说完却又隐约觉得不对劲,“可我倒是也听说,毛利侯也为你谋了一个位置。”
“嗯,元行说过,但我婉拒了,原因么,我说我本就刚从江户回来,这是事实。所以就不与其他人争这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他笑笑,“当真?”
久坂严肃点头。
“可我总觉得你有别的目的。”
“江户路途遥远,我才不要浪费时间。再说了,我们都不在,等到下课,学生们都回家,村塾上下只剩你一个,什么牛鬼蛇神来捉弄你怎么办,我还听说西街闹鬼呢!”
“这样也好,我只怕你身子消不住,”
松阳自动忽略她瞎编的鬼话。
久坂也不恼羞成怒,只是问,“藩侯是否有说什么时候?”
“正在向幕府提交申请。”松阳回,“长州这次守卫宫本有功,将军看重,游学生方面或能加长期限,或者名额。不过晋助他们还是太小,具体的,还要看藩主意思。”
藩与藩之间各自为国,幕府为保太平和同志,严禁浪士四处乱窜。尤其在游学生上管理尤为严格,出入都需要专门的通行证。恐怕有得好等。
很快夏天便过完了,秋高气爽,大家纷纷都添上了厚的羽织。福元康一郎就在立秋的那天问斩了,他的妻子并没有到场,收拾收拾,另嫁他人去了。
之后的秋季里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一如既往,平静安和。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久坂的那只猫——母的,到了发情期。久坂在花街游荡天天夜不归宿,这只猫也天天夜不归宿。
秋去冬来,寒风刺骨。久坂混在君华那里学会了针线活儿,虽然艰难,还扎手,但她自持优越的愈合能力,成功编出了两个围巾一个帽子和一副手套,这话是假的,其实都是君华织的,久坂只是负责在旁边剪线头和喝酒吃菜。藏酒屋的色子,太一正当红,不过恐怕再过几年就要去服侍大奥出来的女官,这让他有些忧愁,他正攒钱准备等二十岁后就去开个杂货铺子。这个想法一说给久坂,久坂摸着下巴,诚恳的说,为什么要开杂货铺子?这年头开酒屋也挣钱。
安稳的日子能让人迟钝,让人自动忽略天人的来袭和正激烈的战场。毕竟这些离他们太远,太远。
冬日里银时的个子蹿高了,久坂时常比量,到她胸部那里,不加卷毛,这是个很好的征兆,久坂笑眯眯的预言,银时小鬼说不定能长过长州美男益田家老。桂的厨艺更上一层,久坂欢喜,小太郎生的好又一本正经,戏弄他很是好玩。高杉还在和家里闹矛盾,松阳和久坂好说歹说,才把他劝回家,至少在新年之夜里让他和家人团聚。
新年夜,久坂把村塾门口的灯笼换了,更亮,更大,仿佛想要高傲的炫耀给每一个过路人,看,那就是松下村塾,黑夜里永远的灯,掌醒幕府昏庸的巴掌。
松阳便笑着应允她这个稚嫩的请求。
久坂真瑞的身体还是没能撑过新年的第一天。
日上三竿,她不见踪影,桂去她房内寻找,只见她脸色苍白,唇尽失色彩,安静又虚弱的躺在褥上。怕是她在午夜睡梦中就没熬过,昏迷至此。
桂吓得出了泪,仓皇失措的叫来松阳,银时正想跑去叫大夫,却被松阳叫住了。
“真瑞的病,不是医生能治好的,”松阳跪坐在她身旁,沉重的叹口气,“银时,小太郎,你们先出去吧。”
房间内她的呼吸微小,却很执着的流淌着,仿佛在无声的告诉松阳,她不想就这么低声下气的死掉。
松阳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真瑞。”
她没睁眼。
刀光剑影,松阳割破自己的手。从前他只敢喂养她几滴血液,可今日不同,她今日真切的在三途川旁徘徊。于是松阳明白,那一些不老不死的血液已经不顶用了,要救她,唯有将她变成与自己一样——看透世间铅华的,鬼。
她本就是阿鲁塔纳的子嗣,体质比胧更能接受力量。只是……松阳皱着眉,看血液一点点渗进她的嘴。只是她并非受到地球龙脉的影响,而是来自她的母星,她的躯体已经是半个不死之身,可内里的力量是松阳给予的地球龙脉之力,水与油难以融合,虽然还有一半是人类之躯,但也难保会有怎样的副作用。这样的行为堪称疯狂,但除此之外却没有救她的方法。此时血液已被她尽数吸了去,只等她自身的意志——两种阿鲁塔纳在她的身体内相撞与争夺,她不得不抗争。
她脸色血色重现,却没有醒来。
平稳有力的呼吸升腾在房间内,她在试图驾驭这大地之间流动的能源。
“……对不起。”松阳看着她,看着她的眉逐渐平和,“我不该把这苦痛强加在你身上。”
虚活了五百年,便受了五百年的业。
你爱过什么人,你在意过什么人,你恨过什么人,你就会统统看他们死掉,像昙花一样盛开,凋零。无数次,无数次这样,看透许多人白发苍苍,神采凋零,而你依旧,风采如初,却身心俱疲。
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远存在的,永生只代表孤独,和围绕在身边的无时不刻的死亡,别人的,死亡。
松阳用刀小小刮过她的手指,血溢出来,但没有快速的愈合。恐怕这就是两种力量相制衡的结果,亦或者说是副作用。虽然她变得和松阳一样不老不死——那是不可能的,长生中,她无法像以前一样自动再生,她也会死,原本手腕上的刀伤也不能愈合,她的确是永远的不能拿刀,也绝不能上战场送命。她先是没了引以为豪的武力,现在又没了异于常人的愈合能力,这其实很公平,她得到了不属于她的庇佑,那么也必将失去什么。她变得弱小,她只能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女人。
“但是我答应你,在你永生的时刻,我会陪着你。当然,就算我不在,”松阳柔和的笑笑,“还会有银时,小太郎,晋助他们,你不会是孤独一个人。……如果你未来实在撑不下去,那就自我了断来找我们便是。”
久坂陷进深深的沉睡,她感知不到周遭。
新一年的第一天,她竟这样在沉睡中匆匆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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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人记得女主是天人这个设定吗(泪
为了以后的剧情发展决定给她套上一个非常烂俗的种族设定...
银魂里武力值爆表的常驻女角色很多啊,太多了太多了,所以久坂就设定成战五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