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

作者:想长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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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齿3


      清晨,空气中掺着一点薄雾,微风吹过,让人感觉有些凉意,我意识到,又到了该添衣服的季节了。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我和我哥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他走在我前面,用脚踢打着路上的落叶,我们一前一后,彼此沉默。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过去了,我哥瞒着我的事情我丝毫未知,好在我哥对于我喜欢安宁这件事,跟别人,哪怕是安静也只字未提。这一个星期里,我们在爸妈面前表现得和以前并无二样,不时有说有笑,但当没人的时候,我们两个之间总是一言不发,心存芥蒂。我哥去找安静的次数变少了,或许并没有,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不过我知道的是,安静主动去找我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每当深夜我的心就开始痛,就像被开了一个洞,只有第二天见到安宁的一瞬间,心才会被填满。不能跟我哥去找安静,也就没了正当理由去看安宁。这些天里,我只能躲在远处,在上学前,放学后,拥在人群里窥觑他。这种感觉让我像吸食了鸦片一般,不能自拔,我想这可能就是爱情的魔力。但是,我是挣扎的。尽管我当时对我哥说尽狠话,发泄了所有不满,但我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就是别人说的那样,我哥说的那样,甚至是我自己想的那样——性别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在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多数人还是不能认可的,我可能会被当成另类,当成怪物。即便是茶余饭后,对于这种话题,人们都会避而远之。我意识到了成长的烦恼,意识到了现实的苦涩。我发现小说里的爱情都是骗人的!那些矫情的主人公都认定自己的爱情是神圣的,伟大的。我不想像他们一样,我只想拥有一份最平凡,最淡然无味,不会被另眼相看的爱情都那么难!
      爱情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高中第一次月考测试,我的成绩,从入学时全班第二名下滑到了全班第三十八名。因为我在学校的奥班,所以在班级里即使下滑的第三十八名,在学校排名也在前五十名。对于成绩下滑一事,我妈表示很吃惊,敏感的她认定了我有心事,但是我爸告诉她成绩下降一点很正常,兴许是新学校还没怎么适应,再者说就算是真的有心事也很正常,毕竟到了青春期这种年纪。所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每当没人的时候,我哥才更像心事重重的那个。我从小到大都被认定是个内向的人,多数时间在沉默寡言中度过,少说几句话一般人也看不大出来。与我不同,我哥向来大大咧咧,性格外向,现在经常一言不发,眉头蹙起,显得十分反常。
      或许是我不想因为我让我哥失去了以往的快乐,或许是我再也承受不了暗恋给我带来的痛苦,我决定去找安宁说清楚。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我无法拒绝爱情给我带来的冲动,我已经被冲昏了头脑,在爱情面前,我已经不能辨别是非,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放学后,我在学校门口等着安静安宁。我哥比他们现出来了,看见在学校门口的我,说:“今天怎么不在我们班门口等了?走,回家吧!”说完,他动身就走。
      我跟他说:“你先回家吧,我等人。”
      我哥马上意识到我等的是谁,他问我:“等的是安宁他们吧?”
      我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往出走的人群。我在人群中发现了安静,她一个人走了出来。我向前拦住她问:“安静,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哥呢?”
      安静站住脚,看了我一眼说:“方烈啊,我哥今天请假了,已经走了。”
      “请假了?他去干什么了?”
      “他最后一节课才走,就告诉我让我一个人回家,别的也没说什么就走了。你找他什么事儿啊?我替你转告他。”
      我叹了口气,将忐忑的心放了下来,本来我是想等他们出来后,把安宁带到人少的地方,当面说清楚的,我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现在,安宁不在,我的心显然是平静了下来。我对安静说:“我没事儿,就是问问今天你怎么一个人。”
      安静看见我哥,高兴地说:“方刚你有事吗?没事送我回家吧!”
      我哥嘴里吱吱呜呜地说:“啊?哦,好,送你回家。”
      我微笑的朝我哥点点头,示意他我没意见。我哥的表情看起来并不情愿,但还是跟安静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我感觉到暖暖的,我羡慕我哥的幸福,羡慕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爱情,羡慕他们的爱情是那么简单平凡。

      一九八七年,那时候的火车没有如今这么快捷,列车行驶了两天一夜才到达目的地。那是方天勤从没有到过的地方,有他从未感受过的气候。除了一路同来的新兵,那里全是陌生的面孔。方天勤踏上迎接新兵的军车,开始了他新的人生。
      军营在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不用想,这里与外面通讯十分困难。新兵营的日子总是最煎熬的。每个到达这里的新兵需要军训三个月,方天勤从学叠“豆腐块”开始,一点一滴适应着军旅生涯。操练十分乏味劳累,好在方天勤身强体壮吃得了苦,这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相比之下心里的孤独与思念给他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军营规定:新兵军训三个月内,不得与外界联系。方天勤把流进心里的相思泪都转化为在训练场上的动力,挥洒汗水,尽情地发泄,只盼望着这三个月能早点过去。
      三个月后,训练结束,新兵考核分连队,九百余人的新兵团,方天勤以各项测试均第一名的成绩进入侦察连,成为了那年的“兵王”。
      军营里的电话前永远有人在排队,方天勤只给家里打了一个报平安的电话,匆忙地说了几句话就把电话放下了。打电话是极其不方便的,方天勤决定,如果没有什么及时用写信来和家人通信。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天的时间了,方天勤每天承受着对王淑娴的相思之苦。军训结束后他终于有时间拿起纸笔,为心爱的人写上一封信了。他算着时间,估计当信寄到王淑娴的手里,高考已经结束了。方天勤稳住激动到微微发颤的手,在纸上写下了第一笔……
      半个月后,也就是高考结束后的第四天,王淑娴从黄丽慧那里拿到一个信封,当她看到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是方天勤的时候,高兴得眼泪都快夺眶而出了。黄丽慧在公园湖边的凉亭中把信交给王淑娴,告诉她这信是寄到良子家的,良子收到信后马上就让自己给她送来了。 王淑娴连家都没回,当着黄丽慧的面,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将信封压在自己的腿下,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让风就把信封吹到湖面上去。王淑娴打开信,上面写着:
      亲爱的淑娴
      请允许我第一次这么叫你,也请允许以后每一次给你写信时都用这个称呼。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想必高考已经结束了,我要祝贺你,结束了高中生活,成功进入自己理想的大学。我当然知道成绩不会那么早就通知,但是我相信你,你的付出一定会有回报,一定可以成功进入外国语大学,所以我提前祝贺你!
      你应该已经从良子那里得知了,我们新兵要集训三个月,三个月内是不能与外界联系的,所以对不起,这封信寄过去的稍迟了一些。
      我在这里很好,军旅生活并没有我想的那么艰苦,我认识了很多战友,生活得还算充实。新兵测试,我拿下了第一名,我被分到了炮兵连,明天我就是炮兵连的一员了,我为我自己能成为一个炮兵而感到骄傲。
      只是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感到一阵孤独和悲伤,我开始牵挂远在家乡的父母,开始想念好友,更重要的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有习惯每天见不到你的生活。这种生活跟在学校里不同,虽然之前也没有多少独处的机会,但是我每天可以坐在教室角落偷偷看你。我怀念那种感觉,现在,我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上都伴着想你睡去。
      好在我已经给家里打了电话,知道一切安好,所以悬着的心落下来一点了。对了,我们在部队里打电话其实是很不方便的,所以我选择以写信的方式跟你通讯。
      淑娴,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但是这张小小的信纸放不下我的满心思念,希望你收到信后可以回信,地址在信封上。
      我在远方想你,不知道你是否也在千里之外想我?
      天勤
      王淑娴把信纸捂在胸口,不让好奇的黄丽慧偷看。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被爱情融化了,滚烫的眼泪划过绯红色的脸蛋。王淑娴想象着方天勤站军姿的样子,想象着他如何敬军礼,想象他第一次开口叫自己亲爱的淑娴,他亲口祝贺自己进入外国语大学。王淑娴甚至想象着等方天勤当兵回来时,与她热情拥吻,到时候,她要好好体会被吻得感觉。
      晚上,王淑娴趴在书桌上,她将方天勤写给她的信展开抚平,用透明胶带仔仔细细的封在一张硬纸板上,这样就不会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就不会有磨损了。封好信纸后,王淑娴用胶水小心翼翼地粘好信封,即便只是信封,她也要好好保存,因为这是方天勤寄给她的信,那个远在千里外的心上人。
      王淑娴突然想到安国慈曾经说的话:爱情像一颗智齿。现在在她看来,爱情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爱情应该是糖,是蜜,它能甜进人的心里。爱情是全世界最能叫人幸福的东西!
      王淑娴面若桃花,她取出信纸,开始动笔,给方天勤回信。

      晚上吃饭前我哥就回家了。他把我拉进他的房间,关好屋门问我:“你下午找安宁打算干什么?”
      我知道他早晚会问我,所以连走也没想走,平静地回答他:“当然是去和他说清楚。”
      “说清楚?说什么,你喜欢他?你想去表白?”我哥瞪大了眼睛问我。
      我点了点头,说:“对,就是你说的那样。”
      我哥咬着牙说:“你知道你要是去跟他说了后果会怎么样吗?人家要是不考虑你的感受把话传出去怎么办?以后你在别人面前还抬得起头吗?”
      “难道我会考虑不到这些,既然我能做这种决定,我还在乎流言蜚语吗?”
      我看到我哥紧握着拳头,额头的青筋已经暴起。面对暴怒的他,我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勇敢过,我已经准备好,随时被他一拳打倒在地的准备了。我甚至有些期待,他可以把我打醒。但是他没有动手,他深呼吸了几下,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
      他对我说:“烈,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你说喜欢他,是真的喜欢吗?是不是只是因为一时的感觉,没有把握好方向,所以动错了心啊?要是这样,这根本算不上……”
      他的语气缓和了很多,但是我依旧没有听完他说话就打断了他,因为我知道他要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了。“哥,你想得这些我都想过,但我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否则我不会做这么草率的决定的。”
      “可是你之前明明就是喜欢女的啊!”我哥又有点着急。
      从出生到现在,我只喜欢过一个女孩,就是安静,这是我藏在心底的秘密,从来都没有对任何人袒露过心声,包括安静,也包括我哥。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这么确定我以前喜欢女生这个事实的,毕竟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讨论过我性取向的问题,一次都没有。
      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告诉我哥:“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喜欢安宁,这点很确定。”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喜欢他啊!”
      我知道,无论是谁知道了这件事情以后,都会问我相同的问题,对于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好了,但是我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问他:“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如果你觉得需要,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喜欢安静。”
      我看到我哥的脸有点窘色,他沉思了一下说:“我喜欢安静是因为她长得漂亮啊,她文静优雅,清纯可爱,是那种让人一眼就可以喜欢上的女孩,难倒你说不是吗?”说完我哥看了看我的反应,又接着说:“好,现在该你告诉我了,你为什么喜欢安宁!”
      我本来可以继续跟他纠缠下去,告诉他我因为安宁文静俊美,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喜欢上的男孩,才喜欢上他的。但是我不想继续下去这无意义的对话了,只想早点结束。
      我告诉他我心里的想法,说:“好,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他,听了以后你别多想。在一个星期里,我跟你一样,想了很多。其实从前几年咱们几个关系不好的时候,我对他就不反感,我不跟你一样,因为他护着妹妹所以经常视他如眼中钉。还记得当年他莫名其妙地打过我一拳吗?我从来没有记恨过他,相反我经常会被他感动,因为他用心保护安静,保护自己的妹妹,我甚至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你的影子。哥,你知道的,我从小就不坚强,又爱哭,从来没敢跟别人打过架,动过手,几乎没有受到过一点委屈。在家有爸妈宠着我,在外面又有你护着我,尤其是你,几乎把我本应该受到的伤害都承担下来了。久而久之,我发现我越来越懦弱,除了学习上优秀,我发现我一无是处。可悲的是就算我意识到这些,我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了。我甚至把被人照顾,被人保护当做是一种习惯。后来当我明白我必须要面对成长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不能像你一样爷们儿,有责任心,在潜移默化中,我理所应当的爱上了同你一样有责任心的安宁。其实在不久之前我还没有意识到我喜欢他,但是当我的脑海里反复出现那天他为我打伞的情景的时候,我才突然明白,我已经被他深邃的眼睛吸走了魂魄,我爱上他了。”
      我哥眼神有点空洞,傻站在原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能听见他嘴里小声地说着:“潜移默化……理所当然……”
      “哥?哥?”我叫着他。
      他回过神,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这时我看到血丝充红他的眼睛里,刹那间我有点惊慌失措。如果回忆可以清晰一点,我想我哥上一次眼含泪水是三年前在国旗下检讨的时候,那再久之前可能就是我们一同从我妈腹中出生,相互啼哭的时候了。我知道他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对我的宠爱反而是把我害了,养成了我现在的性格,让我爱上了男人。我不知道他现在内心的想法,是无奈还是悔恨?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有罪,我哥的眼神就是上天对我的审判,尽管我心中也藏有无数的苦涩,但是负罪感压得我几乎不能呼吸,我重重地把头低下,不敢再看我哥的眼睛。
      “方刚方烈,吃饭了!”门外传来了我妈的声音,闻声后我迅速逃离我哥的房间,寻找一种空虚的解脱。

      “二二三五,方天勤!”
      “到!”
      “出列!”
      “是!”
      苍鹰侦察连连长——吴宏走到方天勤面前,用力拍打了两下方天勤的胸脯,说:“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分到侦察连吗?”
      方天勤入伍几个月,本就强健的他在这期间更是练就了一副铁一般的身躯,吴连长打在他胸肌上,“嘣嘣”作响。
      这是方天勤第一次见到吴连长,中等个头,身材健硕。皮肤黝黑,脸上棱角分明,散发着浓烈的军人气息。方天勤之前早有耳闻,吴宏是全场对待士兵最严格的长官,也是在部队里跟领导阶层态度最强硬的人。因为他的为人处世态度过硬,说话过于直率,所以同期的战友都升了营长,副团长,有的甚至升了正团,他也还只是个连长。方天勤听说,整个军区中有“三匹狼”,吴连长手下苍鹰侦察连一排长——郭小猛,因为受到吴宏的感染,所以带兵训练,颇有一番吴宏的作风,他们两个被称为侦察连的“大狼小狼”,还有一匹“老狼王”,一听称呼就是首长,所以人们谈论的并不多。
      方天勤已经习惯了军队里说话靠吼的方式,大声回答道:“报告连长,不知道!”
      “向后转!”吴宏下达口令。
      方天勤迅速向后转动,脚下扬起一片尘土。
      “听没听说咱们侦察连被其他连队称为什么?”
      “报告连长,听说了!”
      “听说了就大声的告诉我!”
      “特种兵备用连队!”
      吴宏嘴角上扬,听到这话他的神情骄傲了起来,说:“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兵都是最好的的兵!是全场最优秀的兵!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分到这里吗?你本来是被分到炮兵那里去的!你是我要过来的!具体说应该是我抢过来的!当炮兵有什么意思,当炮兵的有几个能成为特种兵的?”
      方天勤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吴宏,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从语气上可以感觉到吴宏对炮兵的不屑。
      “你看看周围,就你一个一米八多的大个儿,我挑的兵,可都是为进特种兵做准备的!”
      方天勤知道,无论是侦察兵还是特种兵,都是有身材限制的,多数身材并不高大,是因为执行任务时便于隐蔽。四周的兵几乎都比方天勤矮半头以上,有的甚至矮一个头,从远处看十分明显,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你不是兵王吗?我就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围着操场跑三十圈,速度慢下来今天就不用吃饭了!”
      方天勤咬咬牙没有说话,他早就已经熟悉了军队里的生命法则,命令高于一切,如果不能服从,只能离开这里。他动身刚要起跑,吴宏指了指地上的一个军包说:“负重。”
      方天勤看了吴宏一眼,心想他“大狼”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走过去背起了包。
      “其他人,军姿两小时!”

      方天勤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近乎虚脱了。瘫软在床上的他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王淑娴正在向他招手。方天勤不想当什么兵王,更不想当特种兵,他只盼望着这两年的时间可以早一点过去,早点复原回到王淑娴身边。

      安国慈满头大汗,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快速地敲着门。
      过来开门的是王淑娴的母亲,“国慈啊,怎么了,满头汗的?”
      “伯母,淑娴在家吗?”
      “淑娴她出去了,你找她什么事儿啊,进来说。”
      “这是她的录取通知书,她被录取了!”安国慈说着将通知书递过去。
      王淑娴的母亲一看,高兴坏了,“哎呀,可算等到了,快进来坐会儿。”
      安国慈擦掉额头上的汗说:“不用了伯母,刚才我们在整理通知书,看到淑娴的,我就提前拿出来了,现在学校里还有工作,我先回去了。”
      王淑娴的母亲点点头,“哦哦,这样啊,那改天来家里吃饭吧!”
      安国慈谢了一声,转身走了。王淑娴的母亲看着安国慈离开的背影,满心欢喜。

      整整一天我哥都处于神情恍惚的状态中,以至于我爸妈以为他病了。我越发的承受不住这一切了,只想着早日解脱。第二天是周末,我给安宁发了一条短信,把他约到了我家附近的公园。我背着我哥出了门,到公园时,安宁已经等在那里了,索性安静没有跟来。
      安宁问我:“大清早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吗?”
      我发现话到嘴边有点说不出口,尤其是当面对他英俊的脸庞。“安宁,你对同性恋怎么看?”
      “什么?”安宁一脸惊讶得看着我。
      我想我的脑子一定抽风了,怎么会张开就说这个!但是既然要说清楚,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觉得同性恋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同性恋也有他们(她们)的爱情,虽然我不提倡,但是我也不排斥,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安宁说。
      我认真地看着他,说:“那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你,就是你所理解的那种喜欢,我自己把它定义为爱情。”
      安宁有点惶恐地退了一步,从他的反应我已经知道他的回答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感到一阵安心,就像是偷了东西的孩子良心发现后又把偷来的东西送回去一样。我突然发现,心死了的时候,就不会痛了,与其被利刃一点点划过心脏,不如来一刀痛快的早点脱离苦海。此时我就挨了这样的一刀,心死了。
      安宁沉默了很久,在他沉默的期间,我大口的呼吸着,享受着轻松的空气。
      “方烈,对不起,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我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时候的事?是谁?我问他:“之前都没听你说过,她是谁呀?能告诉我吗?”
      安宁点点头说:“韩小婓,初中咱们班里的语文课代表。”
      我突然想起来,韩小婓从初中就喜欢安宁了。中考后,韩小婓没有考入我们学校,我以为这种事早已经不了了之了呢!没想到这一喜欢就是三年,而且最后还在一起了,我对安宁说:“原来你们已经在一起了?多久的事情了?前几天下午你请假是不是去找她了?”
      安宁低着头若有所思说:“前几天?啊,对!我就是去找她了。”
      我微笑着看着他说:“真好啊,好羡慕你们,都能拥有自己的爱情。”
      安宁说:“方烈,相信我,你以后也一定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爱情的。”
      “安宁谢谢你,我希望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安静,我不想因为我破坏她和我哥的爱情。”
      安宁点点头说:“嗯,你放心好了,我跟谁都不会提起的。”
      “你不会是为了拒绝我,才跟我说你跟韩小婓在一起的吧?”我开玩笑的说。
      安宁脸色有点苍白说:“怎么会?”
      我笑了一下说:“逗你的了,我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安宁显然还有点心存余悸,但是他还是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走了。
      我看着安宁离去的背影,心中竟没有一丝失落,这难道真的是我青春的冲动?就像是做了一场春梦一样,只是这梦的主角是个文静的男生。

      回到家里,我哥问我:“你刚才干嘛去了?”
      “去见安宁了。”
      我哥显得没那么吃惊,相反比较平静得说:“我有话跟你说。”
      我说:“我跟他已经是说清楚了。”
      “说清楚了?他怎么说。”
      “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是韩小婓。”
      我看到我哥绷着的脸松弛了一下,他说:“韩小婓?就是初中那个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女生?”
      我点点头。
      “想不到安宁会喜欢上她!你现在死心了吗?”
      “嗯,告诉他的一瞬间其实我就解放了,我想这可能是我青春期的一种冲动,就像网上说的,我只是还没有明确自己的取向而已,就当做了一场梦吧!对不起,哥,之前跟你吵得那么凶!”
      我哥笑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儿!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自己想清楚的,因为你是我弟弟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哥,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我哥眼珠一转说:“有吗?没有啊,都说完了!”
      我感觉自己有点累了,无心和他纠缠,苦笑了一下,倒头就睡了。

      方天勤收到王淑娴给他寄过来的第一封信的时候是王淑娴拿到通知书的第二天。距离高考结束,已经半个多月了。而方天勤进入苍鹰侦察连已经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了。在这一个月里,方天勤可谓是经历了人间地狱!吴宏就像是有意针对方天勤一样,每天都要给方天勤加时加练!方天勤几乎承受着比其他人多一倍的训练。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得罪吴宏了,难到就因为自己考核是第一名?这也太不讲理了!而周边的不少战友也都看出吴宏有意为难他,所以为了不得罪吴宏,都对他避而远之。方天勤就这样在身体与心理的双重打压下,度过了自打出生以来最艰难的一个月。
      王淑娴的第一封信,是一排长郭小猛给方天勤送来的,那天方天勤晚上训练回来,全身瘫软,几近虚脱,他颤颤巍巍地回到宿舍,郭小猛正在等他。
      “方天勤,你的信,送到办公室了,我帮你拿回来了。”训练场下的郭小猛说话语气缓和了很多。
      方天勤听到“信”字,第一反应就是王淑娴回信了,他日思夜想,盼望了一个月之久的信,终于来了。当方天勤接过信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激动地颤抖。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抽出了信纸。
      郭小猛站起身,对方天勤说:“你忙吧,我走了。”
      方天勤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有道谢,赶忙说:“谢谢排长,谢谢排长!”
      郭小猛对方天勤笑了笑,这在训练场上是绝对看不到的,说:“好了,别客气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训练。”
      方天勤有点犯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郭排长,这真的是训练场上的“小狼”吗?
      郭小猛用手拍了拍方天勤的肩膀,方天勤看到这个以狼为名的长官竟向自己投来了同情的眼光,狼是会同情人的动物吗?
      “记住,坚持就是胜利!”说完话,郭小猛就走了。
      方天勤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望着郭小猛离开的背影,方天勤没有在意他说的话,而是想难道这些平时严厉的长官只是在训练场上披着狼的外衣,当回归生活,褪去狼皮,他们是否也像普通人一样,还是可能比普通人更温柔呢?方天勤脑海里想象到吴宏严峻的脸,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赶紧打开了手中的信。

      亲爱的天勤
      首先我要感谢你祝贺我,虽然现在通知书还没有拿到手了,但是我有信心可以进入外国语大学。其次我要告诉你,我允许你称呼我“亲爱的淑娴”,而且允许以后一直这么称呼我。最后我也要郑重地祝贺你,恭喜你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也恭喜你成为了一个炮兵,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炮兵的。
      收到你的信我很开心,比我从小到大收到的任何礼物都让我高兴。不知道你在部队过的好不好,那里的饭菜是否可口,训练是否辛苦,军队的衣服鞋子是否合身?我给你买的鞋你穿了吗?不要舍不得穿,那是我的一片心,买了就是给你穿的。
      我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你说,可是现在我激动得几乎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告诉你我很好,开学以后我就是大学生了,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所以不用担心我。你在部队好好待着,我等着你回来。
      对了,等你下次再寄来信的时候估计我已经去学校了,以后的信请直接寄到学校,我把学校的地址写在了信封的内侧。
      最后告诉你:我在千里之外想你。
      你亲爱的淑娴
      方天勤小心地拆开信封,看到了学校的地址,他的眼眶湿润了,尽管信很简短,但是能收到王淑娴的回信他感到无比的幸福。他走到衣柜前,打开最下层里的鞋盒,那是王淑娴给他的球鞋,他一直没有舍得穿,留着压箱底。他站在衣柜前又看了一遍信,被“你亲爱的淑娴”吸引了眼睛。良久,才把信放进鞋盒。方天勤心中想着王淑娴,他觉得现在再大的磨难都能挺过去,等到自己复原的那一天,等他见到王淑娴的那一天,一切都是值得的。

      方天勤收到第二封信的前一天,王淑娴到学校的寝室报道。因为王淑娴的父亲有工作,所以送她来的是王淑娴的母亲。王淑娴的母亲联系了安国慈,跟安国慈说希望可以帮忙送王淑娴去学校,安国慈没有犹豫地答应了。到了学校,王淑娴的母亲心里打着小算盘,她希望安国慈和王淑娴之间可以有多一点单独接触的时间,见已经送到了门口,就以有事为借口先一步走了。送王淑娴去寝室的工作也就全交给了安国慈。
      水牛考到了外语大学,他读得是法语专业,过来送他的是他平时的几个哥们儿,其中包括良子。男生公寓和女生公寓离着并不算远,安国慈送王淑娴的一幕正好被良子看到,他看到安国慈和王淑娴有说有笑,就上去打招呼:“淑娴?你也来了啊?这是谁啊?”
      王淑娴一看是良子,说:“你在这啊,是跟牛淼同学来的吧!这是安哥哥,是我爸的学生,现在是我的学长了。”
      良子点点头,把手伸过去握手。良子打量着安国慈,耿直的他有一点反感,心想一个学长居然走的那么亲近,于是说:“你好,我是张良,淑娴的同学,也是她男朋友的好兄弟。”
      安国慈一脸惊讶的说:“什么?男朋友?”
      王淑娴脸红了,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大学生了,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认,默默点了点头。
      水牛在远处打招呼,良子回应了一声便对王淑娴说:“你先搬着,水牛那边等我呢!需要帮忙就招呼我,先走了。”
      王淑娴点了点头。
      良子走了,剩下王淑娴和安国慈有点尴尬,安国慈本以为自己当初表白太匆忙,王淑娴还不成熟,没有到可以接受爱情的时候,所以他打算等,等王淑娴到了可以接受他的年龄的时候再说,但是没有想到,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该问?

      再见到安宁时我竟丝毫没有特殊的感觉,仿佛所有的感情就像一场梦,睡着的时候是那么真实,一旦醒来,一切转瞬即逝,烟消云散。我平静地有些出奇,那感觉让我都有点惶恐,生怕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提及爱情了。

      安静和安宁叫了我跟我哥吃饭,饭桌上多了一个女生,个子不高,但是很漂亮,和安静那种文静的感觉不一样,属于那种可爱的女生。我仔细看了很久才认出来,那个女生是韩小婓。她瘦了,不,具体来说应该是变得漂亮了,简直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再也不是那个矮矮胖胖,躲在远处默默注视着安宁的韩小婓了。就连我哥眼睛都看直了。我想象不知道在这半年的光景中她经历了什么!我明白为什么安宁会跟她在一起了,她的确很吸引人。
      饭桌上,我们有说有笑,韩小婓跟我们讲述着她减肥的经历,还有新学校的事情,像以前一样,她的话很多。我哥也是,嗓门大,聊起天来口水满天飞。我和安宁兄妹俩话很少,尤其是安宁,几乎一句话都没有,始终微笑着。我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吃的也很少,连筷子都没怎么动。
      “安宁,你是不是不舒服?你脸色有点难看。”
      安宁看着我说:“我没事儿,挺好的。”
      安静放下手中的筷子,跟我说:“我哥他好像还在长个儿呢,这两天一直有点腿疼,估计他是缺钙。”
      我哥一听这话,边嚼着嘴里的东西边说:“缺钙还吃这么少?快多吃点!”说着就把桌上的菜往安宁面前推。
      安宁对我哥摆摆手说:“谢谢,不用了,我这两天没有什么食欲。”
      “没食欲?”
      “对,我哥这些天食欲一直不是很好。因为这个,前不久还去医院了呢!”安静说。
      “去医院?什么时候去的?”我问安静。
      安静回答我:“就是之前有天下午放学你找我哥,我说他请假了那回。他呀,就是怕我们担心,所以就没有告诉我们,自己偷偷去医院的,要不是我回家再三逼问,他……”
      “安静!”安宁提高了声音,看着安静,示意她说的有点多了。
      安静把嘴闭上不说话了,我突然想到了点什么。之前我问他那天下午是不是去找韩小婓了?他回答我是,那他为什么有告诉安静去医院了,既然他和韩小婓已经在一起了,就没有必要骗我,但他又为什么对安静说谎呢?我不得而知,难倒他真的是为了拒绝我才说去找韩小婓的,在那之前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我怀疑地问韩小婓:“小斐,你和安宁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
      韩小婓看了安宁一眼又转头对我说:“咱们毕业那几天。”
      “哦?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我哥把近乎埋在碗里的脑袋抬起来,对我说:“你你老爷们儿怎么跟个女生一样,那么八卦!”
      我哥一开口,他嘴里的食物残渣喷了我一脸,惹得他们三个大笑,我抹去脸上的饭渣,说:“好奇呗,讲讲吧!”
      韩小婓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得十分端庄,像讲故事一样地说:“咱们中考完我没有考进重点高中,那几天我特别消沉,每天都感觉天崩地裂,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一样,尤其是想到以后不能和安宁在一个学校了,每天都不能见到他,所以每天郁郁寡欢。你们也知道,我暗恋他三年,虽然没有告诉过他,但是大家应该都心知肚明的。暑假的时候,有一天阳光明媚,我去公园散心,在凉亭一坐就是一下午。这时候安宁走过来了,他问我一个人在那里干嘛我心想既然都已经毕业了,现在也没有什么顾虑了,所以就全部跟他说了。说的时候我哭得梨花带雨,安宁被我感动了,就同意跟我在一起了。”
      我看到安宁脸上多少有点尴尬,就问韩小婓:“这就完了?”
      韩小婓笑着说:“没有!因为他告诉我要以学习为重,现在努力将来还有可能考上同一所大学。他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动力,所以为了他我拼命减肥,就等着以后一起去同一所大学呢!现在我在我们学校的成绩已经进入前十名了,三年后,我跟他去同一所大学的问题不大。”
      我看着安宁尴尬的笑容还有我哥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韩小婓所说的,不知道跟现实偏离了多少。

      方天勤收到的第二封信是王淑娴在看到录取通知书后写给他的。当王淑娴回到家看到录取通知书,心情十分激动,她坚持了三年梦想终于在这一刻成为了现实,她的梦想,被印刷成了一封录取通知书,她怀揣着喜悦,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份喜悦分享给方天勤!
      烈日炎炎,太阳烘烤着大地,地面上似乎就要燃烧起来了。整个操场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天勤,他又被吴宏“加课”了,所有人都在午休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在站军姿。
      在太阳的暴晒下,方天勤的嘴唇已经开裂,头上的汗已经蒸发完了,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汗渍。他感觉自己到达了极限,几乎要晕过去了。
      就在方天勤意识模糊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两个身影——吴宏和郭小猛。
      “稍息!”郭小猛喊出口令。
      方天勤下意识的做出动作。
      吴宏把信封塞到了方天勤胸前的口袋里,说:“先到这儿吧!”
      方天勤看到信封,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他瞬间有了精神。
      “我说到这儿吧!”吴宏板着脸说。
      “是!”说完方天勤捂着信跑了。对于他来说,在这个寂寞煎熬的军营里,王淑娴的信,无疑是一剂强心剂。
      “连长,就靠你这么练,真能把这小子练出来?到时候练不出来再给练废喽!”郭小猛小声地问吴宏。
      “已经差不多了。”吴宏笑着说。
      郭小猛挠挠头,很不理解地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小子眼神都不一样了,刚才看我的时候狠着呢?”
      “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哼!你小子还没到家,该学的还多着呢!”
      “是!”

      亲爱的天勤:
      我要告诉你!我已经收到了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我现在心情十分激动,我非常非常开心,我迫不及待地想跟你分享我愉快的心情。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会在半个月或者更久的时间以后才能看到这封信,那时候我肯定已经不再像现在一样激动,但是我想你能理解此时此刻我愉快的心情。
      天勤,这是我的梦想,从小到大都是。如今我实现了,我多么希望你能在我旁边见证这一刻。虽然你不能陪我一起进入大学的殿堂,但是我会在大学等你回来。在高考之后我就开始想,如果我的这个梦想完成了,我应该有一个新的梦想,让它带领我的生活。我想了很久,最后我意识到我的梦想究竟是什么,那就是我现在最盼望的,等你回来,等我毕业我们就结婚,我要成为你的新娘。
      请你不要被我的想法吓到,我想了很久才有勇气说出口。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给我答复,并且我希望你能接受。因为我感觉我懂什么叫做爱情了,并且我爱上你了。
      你亲爱的淑娴
      方天勤擦去眼角的眼泪,生怕被别人看见,他没有想到王淑娴会想得那么远,遥远的甚至自己都不敢想。这个愣直的傻小子根本猜不到少女的心思,当一个女孩热恋时,她就会认定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是自己的王子,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成为那个自己心中王子的公主,这一点,全世界的女孩都是一样的。
      方天勤没有办法拒绝王淑娴,这个梦想也正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他巴不得剩下在军营的时间都被抽走,抹消,这样他就可以直接回到王淑娴的身边了。方天勤信回味着信的内容,他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在鞋盒里,就像把自己的心放在里面一样。他想,再等一年半的时间,等到淑娴寄给他的信堆满鞋盒的时候,他就可以穿着淑娴送他的球鞋回去见她了,然后再也不分离。但是方天勤万万没有想到,从这天起,他再也没有收到过王淑娴的信。

      “良子,你想好了吗?那离这儿可有一千多公里呢!”黄丽慧对良子说。
      良子傻笑着看着黄丽慧说:“想好了,在哪儿不一样,反正我在这边也是得找个差不多的工作,到那边守着你一样!再说了,你要是在那边呆的时间久了,看上了别人,或者被别人看上,我可不放心!”
      黄丽慧笑着流出了泪,一把抱住了良子,说:“傻瓜,除了你谁还会看上我这个男人婆啊!”

      自从见了韩小婓以后,之前我们四个人的聚会变成了五个人,我越来越感到了自己的多余,渐渐地我不再跟他们一起。我没有感到失落,相反我祝福他们两对,四个人中有我爱的我哥,还有我喜欢过的兄妹。
      我跟我哥关系变得就像小时候一样好,一样地他护着我,而我享受着被保护。自从我从这个小圈子脱离出来,我哥就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起在外面的事,我当然也不会主动问他。我把我的心思全部用到学习上来,所以我的生活我很满足,也很充实。
      第一个学期匆匆过去了,我的成绩稳定得让我有点不敢相信,只有我哥露出理所应当的表情对我说:“你说你没事儿就考第一,以后还怎么突破啊?哈哈!”与我不同,安宁的成绩下滑地十分明显。
      年后我见到安宁时,感觉他消瘦了很多,面色也显得更苍白了。因为见面少了,所以没有注意到,我哥告诉我过去的几个月里,安宁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处于一种羸弱状态。一起出去饭也很少吃,腿偶尔还会疼。我问他安宁没有继续去医院吗?我哥告诉我说去了,但是大夫说他问题不大,说有可能是反复性骨膜炎,所以偶尔去医院查的时候检查不到。现在安宁每天运动量很少,饭量也很少,药却不少吃。
      听我哥说了安宁的状况,我突然感到有点心痛,尽管我对他已经不再抱有什么幻想了,而且他的病也不算太重,但是我还是忍受不了这种为他揪心的感觉,决定去他家看望他一下。

      我跟我哥到了安宁安静家里,只有他们兄妹两个在。
      “方刚方烈,你们怎么来了?”过来开门的安静说。
      我哥拎起手中的水果说:“过来看看安宁。”
      我跟我哥进了门,安宁正在房间里学习,生病让他落下不少东西。见我们来了,安宁马上站起来迎接我们,他站起来的有点急,我清楚地看到他站起来的一瞬间,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应该是腿还在疼吧?
      “怎么样了啊?还没好吗?”我哥问安宁。
      安宁苦笑着说:“感觉好多了,就是偶尔还有点隐痛。”
      “你们别听他瞎说,他一点也没好,到现在还不怎么吃饭呢!”安静一边倒水,一边说。
      安宁把水递给我们,说:“我真的好挺多了,你们先喝水,我去洗水果。”
      安宁去了厨房,安静坐下来跟我们小声地说:“我哥他已经瘦了二十斤了,本来就瘦,现在这样子让人看着都心疼。”
      “骨膜炎影响食欲吗,为什么平时吃饭都那么少?”我不解的问道。
      安静见安宁还没出来,就靠近我,小声在我耳边说:“这两次去医院都没有检查出问题,大夫说有可能是心理疾病。”
      我跟我哥瞪圆了眼睛看着安静,表示十分惊奇,安静会意地向我们点了点头。
      安宁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水果,他苍白的脸上挂着微笑,我实在看不出他这样向来平静温和的人能有什么心理疾病。我向来把他跟我哥作为两种极端,我哥属于那种暴怒的,而他无论怎样,永远能从眼睛看到什么是波澜不惊。唯一一次他表现得有些慌乱就是我跟他表白的时候,难道是因为我?我不敢再想下去,怕真的如自己所想,成为迫害安宁的凶手。
      “一会儿中午饭就别走了,在我家吃。”安宁说。
      我哥摆摆手说:“不用了,我们一会就回去。”
      安宁看着我哥,他知道我们兄弟两个在一起不管大事小事向来都是我哥做主,他跟我哥说:“家里没别人,就咱们四个,我爸这两天出差不在家,你们要是走了,也就剩我们俩了。”
      “阿姨不在吗?”我问安宁。
      安静把脸扭到了一边,安宁笑了笑说:“看来安静还没有跟你们说过啊,我们算是单亲家庭,平时就我爸和我们两个。”
      单亲?这的确是我第一次听说。在这之前我的确没有从他们或者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件事。
      我有点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安宁笑了一下说:“没关系,你不知道不怪你。本来那么多年了,我也不是很在乎,只是安静,她一直有点心结。”
      我哥拍了我一下,说:“以前就跟你说不要乱说话,”他转过头对安静说:“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母亲去世了!”
      我心想还不让我乱说话,明明就是自己口无遮拦。
      “她没去世!”安静转过头说,我看到她的眼睛有点湿润。
      我哥有点愣了,他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赶紧解释:“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没有想到是离婚。”
      安宁尴尬地笑了笑说:“其实也不是离婚。”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我哥都有点懵了,既不是去世,也不是离婚,那算什么单亲家庭?
      安宁看出了我们的迷惑,说:“在我们记事以前我妈就离开了我们,去美国了。”
      “这么多年没有回来过吗?”
      “没有。”
      我哥还想继续问点什么,但是我看到安静的眼泪已经涌出了眼眶,示意我哥不要再问下去了,我哥这才闭口不提。
      安宁的饭做得很好吃,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安宁会那么体贴入微的照顾安静了,可能是他想要用哥哥的关爱弥补安静缺失的母爱。只是明明一样的年纪,他作为哥哥却要付出那么多!想到他现在的身体我有些心疼,含着眼泪吃完了饭。

      对于王淑娴已经有了男朋友这件事,安国慈始终没有把自己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深夜,安国慈辗转不能入眠,长智齿的疼痛无情地折磨着他,这是他长得最后一颗智齿了。他闭上眼,脑子里想的全部都是王淑娴,他感慨万千,没想到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真心,却丝毫没有换回来任何感情上的回报,他不甘心。他是多么渴望得到王淑娴!不久便在幻想中睡去了。
      寄到学校的信件都是由门房转送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整理好由学生组织下发到班级及个人。第二天,安国慈在办公室整理信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王淑娴的信。他顺手拿起来想之后自己给王淑娴带过去,发现寄信人的名字写的是“方天勤”。
      这个方天勤是谁?难道就是王淑娴的男朋友?安国慈把信放进上衣口袋里,打算送过去的时候顺便问问。

      安国慈找到王淑娴,王淑娴见安国慈过来,问他:“安哥哥,找我有事吗?”
      安国慈摸着口袋中的信,想了想说:“没什么事儿,过来看看你。”
      王淑娴笑了,“你不用听我妈的,老来看我,我都这么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安国慈被王淑娴的笑吸引了,在他眼里,全世界最甜美的笑容莫过于此,他说:“上次听说你有男朋友了,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啊!”
      王淑娴有点红,“这事儿,我还没有告诉我妈呢,没有什么人知道,想等以后再说。”
      “没跟家里说啊?”安国慈问。
      “还没。”王淑娴低着头说。
      “那现在属于发展阶段了?”
      王淑娴点点头。
      安国慈心里有点高兴,他感觉王淑娴与方天勤的感情还不是很深,自己可能还有机会。
      “那天听你同学打招呼,我猜他也是你同学吧!叫什么名字啊?”安国慈试探地问王淑娴。
      王淑娴没多想,“对,是我的同学,他叫方天勤。不过他现在去当兵了,还有一年半回来。”
      安国慈听到方天勤三个字后,将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没有拿出信。
      “去当兵去了啊?一年半不会太久吗?”
      王淑娴摇摇头说:“不会,我们还可以通信啊!对了,安哥哥,你在办公室有没有看到我的信?”
      “没有啊,没有!没看见!”
      “那你看见了记得给我,麻烦你了,等有空去我家吃饭。”
      安国慈点点头,额头冒出了些许汗丝。

      坐在台灯前的安国慈手里拿着方天勤给王淑娴的信,他知道,私自扣留他人信件属于违法行为!他唾弃自己,是什么让自己变得如此堕落?最后他把这一切归咎于爱情。他无法把王淑娴的笑容从脑海里挥去!只能任凭自己的心魔作祟,扭曲着自己的心智。

      方天勤寄出信已经一个半月了,要是王淑娴收到信后就给自己回信,半个月前就应该收到信了,但是现在半个月已经过去了,王淑娴的信还没有寄来。方天勤有点着急了,排了很久的队,打了来部队后的第二个电话,电话是打给良子的。他告诉良子王淑娴已经一个半月没有给自己来信了,想让良子帮自己去找王淑娴,问问清楚,为什么没有回信,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良子接到电话后,第二天就到了外国语大学。

      安国慈等在女生公寓的楼下。王淑娴走出了公寓门口,手里拎着一些东西。
      “安哥哥,等很久了吧?给你,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点心。”王淑娴把手里拎着的点心递过去。
      “这怎么好意思?”安国慈连忙摆手说。
      “你就拿着吧,我妈还告诉我,让你周末回家吃饭呢!”
      安国慈点点头,接过了点心。“那替我谢谢伯母!周末我一定去。”
      “对了,安哥哥,我想麻烦你点事情!”
      安国慈疑惑地看着王淑娴:“哦?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办!”
      王淑娴情绪低落地说完后从衣服了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安国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知道咱们学校的信都是由办公室统一送到邮局去的,正好你在办公室,我就不去了,你帮我把信带过去吧!他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来信了,可能是我说了不该说的话,吓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好不好?明天我打算去找张良,他应该可以联系上天勤,让他想办法帮我问问。”
      安国慈看到王淑娴因为收不到方天勤情绪如此失落,听到王淑娴亲切的称呼方天勤为天勤,安国慈心中有些妒忌,他接过信,巴不得自己就是方天勤,可以得到王淑娴的倾心。
      “好,没问题,一定给你送到,我现在就去!”安国慈笑着说
      王淑娴收起了不高兴的情绪露出了笑脸说:“谢谢你,安哥哥”
      这一幕被良子看到,良子就在不远处,目睹了安国慈和王淑娴有说有笑的交谈,王淑娴还送给他点心和信。至于谈话的内容他没有听清,只听到王淑娴让安国慈回家吃饭。
      良子没有和王淑娴打招呼,他联想到上次安国慈送王淑娴来学校的情景,感觉王淑娴和安国慈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最后他断定王淑娴已经变心了。
      回家的路上,良子又恨又气,最后竟然哭了!如果现在黄丽慧跟他提出分手,他也许不会再流泪,因为他已经把爱情的泪水流尽了。本来他也没有准备好黄丽慧能答应自己,如果黄丽慧现在甩了他,他也许会很洒脱。他现在哭泣,流的是友情的眼泪,他为方天勤感到不值,这两年方天勤有多喜欢王淑娴良子最有感触,因为他们有着同样的境遇。良子回家嚎啕大哭,他心疼方天勤,心疼这个善良热心肠的好兄弟。他不知道该不该给方天勤打电话,这件事情该不该让他知道?
      一直到晚上,良子才鼓起勇气拿起了电话。

      周围的环境已经被方天勤忽略了,他的眼前只有王淑娴的笑脸。从下午开始,方天勤在训练场上一圈一圈反复的跑着,身上的汗干了又湿,最后几乎没有多余的水分从身体里蒸发出来了。郭小猛叫住方天勤,告诉他有他的电话。
      “喂,天勤哥吗?”电话那边传来了良子的声音。
      “喂,是你吗,良子?淑娴怎么样,她有事吗?”方天勤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
      良子沉默了一下继续说:“她很好,没有什么事儿。”
      方天勤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没事儿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良子在心中反复挣扎,“天勤哥,我劝你放手吧,她变心了!”
      “什么?这不可能!”方天勤惊呼。
      “我亲眼看到的,她这些天跟她一个学长走得很近,她去学校宿舍报道的时候就是这个学长送她去的,昨天我去找她,在不远处还听见她叫他回家吃饭呢!”
      方天勤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他不相信,上封信王淑娴还跟他约定好毕业以后要结婚的,难道都是骗他的?
      “你看清楚没?是不是看错了?”
      “哥!咱们那么多年的感情,我还能骗你吗?”
      方天勤大脑一片空白,沉默了一段时间以后还是良子先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对了,天勤哥,丽慧考到上海去了,我决定跟她一起去那边闯荡。明天我就要走了,以后估计不能帮你传信儿了。”
      方天勤闭着眼睛,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他只希望这是场梦,赶紧醒过来。
      良子听到电话那边大口的呼吸声,但是方天勤却没有说话,他能想到方天勤此时此刻的心情。良子哽咽地说:“别再伤心了,你那么优秀,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姑娘跟你在一起的。而且你还有兄弟在啊,虽然我知道以后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见面,但是我永远是你兄弟,你永远是我哥!对不起,没在部队陪你,你在那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保重。”
      方天勤就像被定在原地了,他眼神空洞,不想面对这一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他举着电话筒大声呼喊着良子的名字,然后抱头痛哭,声音凄厉悲惨,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同样和他一样痛哭的还有另一头发下电话的良子。

      第二天回过神来的方天勤连忙给王淑娴寄了一封信,想问清她是否已经如良子所说的,已经和别人相好了,还是良子误会了。半个月后,没有回信,他又寄了一封。苦苦等了一个月后,杳无音信,方天勤才断定,方淑娴对他的感情早已如寄出的信一般,石沉大海了。

      我哥想去当兵的想法越来越强烈,而且也得到了我爸的大力支持,但是前提必须把高中念完。他欣然地接受了。
      避开我爸妈,我问我哥:“你去当兵了,安静怎么办?”
      我哥一听这话题,吱吱呜呜有点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嗯,那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男人还是情怀最重要。”
      “可是你能放心安静吗?”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就不怕她不等你啊?”
      “这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了,没有我还有你啊!”我哥笑着说。
      我懒得和他开玩笑,没有再说下去。

      安宁越发的消瘦,他来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以至于我在学校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实在担心,没有和我哥打招呼,就又去了他家。
      我到安宁家的时候安宁他爸也在,他父亲我只在三年前见过一面,感觉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斯斯文文的,让人觉得和安宁很像。不过他跟三年前比他显得也瘦了,估计是因为安宁生病后照顾他有点力不从心了。毕竟他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从安宁安静小时候起又要当爹又要当妈。生活的压力没有打垮这个男人,我见到他时,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同时在我心里我开始咒骂着我从未见过安宁的母亲。我从来没有痛恨过别人,更不要说在心里咒骂,但是此时我心中充满了对这个狠毒女人的唾弃,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放弃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放弃了这么优秀的男人,放弃了这样一个本该幸福快乐的家。
      安宁的父亲招呼我坐下,然后走到安宁房门前轻声地说:“安宁,你同学来了。”
      门开了,安宁缓慢地走到我身旁,坐下冲我微笑:“方烈,你来了?你哥呢?”
      我的心一下子就开始滴血,这还是安宁吗?他是显得多么弱不禁风,多么脆弱啊!身体就像即将干枯的树干一样,脸上也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凹痕。我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啊,我没告诉他自己来了。”
      安宁点点头。
      “你的病怎么样了?”我问他。
      他还是微笑着,然后告诉我:“挺好的。”
      “已经接受心理治疗一个月了。”安宁他爸说。
      “心理治疗,真的是心理疾病吗?”我问。
      安宁没有说话,眼神有些晦暗。
      “具体的也不知道,只是现在还在治疗,是医生的建议,所以就去了。”他爸告诉我,说完起身去书房了。
      “有什么效果吗?”我问安宁。
      安宁转头见他爸爸进了书房,向我摇了摇头。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不想让他爸担心,我小声地问他:“那为什么还要继续接受治疗?”
      安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太懂事了,我能想象到,从小没有母亲的他为这个家分担了多少,此时他的沉默,我可以理解他的苦衷,所以,我没有再问下去,心痛的眼泪只能流在心里。
      “方烈,你哥呢?”安静走出来说。
      “刚才还说呢,我没叫他!”
      安静坐过来跟我说:“以后叫他,他现在都不怎么来找我了!”
      “是吗?他没有跟我说,我一直感觉你们挺好的!”
      安静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我回家帮你问问。对了安宁,你跟韩小婓怎么样了?”提到我哥他们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韩小婓和安宁。
      “还是那样,关系挺好的。”
      一旁的安静默不作声。

      从安宁家出来的时候,我把忍了许久的泪流了出来,我做不到什么,只能心疼他,期盼他早点好起来,回到学校,回到我们身边。

      王淑娴到良子家时,良子已经踏上了去上海的路程。王淑娴失去了与方天勤的联系,她开始怀疑是自己把话说的太早,让方天勤难以接受。所以他怕了,打退堂鼓了,还是他已经不爱自己了?
      深夜的台灯下,王淑娴流着眼泪,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方天勤给她寄过来的第一封信。她在空白的纸上留下了一行又一行“亲爱的天勤。”但是后来她不得不告诉自己,她和方天勤的关系可能已经到达了尽头。
      她开始有了写日记的习惯,每个星期都会把自己的日记撕下来,放到信封里,然后送到办公室,等待着这些信到邮局,再到方天勤的手中。虽然到后来她已经不再期盼着方天勤的回信,但是她仍把这当做一种习惯。

      安国慈每周都会把王淑娴的信找出来。他不敢拆开看,沉重的负罪感让他不敢再干出别的事情,这信心他甚至不敢烧,不敢销毁。这期间他还收到过两封来自方天勤的信,当然他也没有开封,一同放进了木箱。信越积越多,他把放在一只木箱里,每次打开木箱,他都会感觉,他所做的事情就像是一颗智齿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而那放在床下的木箱,成为了他灵魂深处的十字架。

      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了,吴宏看着站得笔直的方天勤说:“累吗?”
      这是吴宏第一次这么问方天勤,方天勤扫了一眼吴宏,咬了咬牙说:“累!”在这三个月里,他恨透了吴宏,因为吴宏的针对,让他在军队里失去了朋友,再加上王淑娴的“变心”,更是让方天勤失去了信念。方天勤每天的生活只剩下训练,训练……
      “累就对了!还能坚持吗?”吴宏大声的喊道。
      “能!”
      在这些失去友情和爱情的日子里,方天勤将悲愤化作力量。
      吴宏说:“好样的,今天就到这了,回去睡觉吧!”
      “是!”
      看着方天勤走得笔直的背影,吴宏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天早上训练的时候,吴宏大声喊:“二二三五,方天勤,出列!”
      方天勤一步跨出队伍。
      “我宣布,从今天起,方天勤就是一班班长。”
      包括方天勤在内的所有人都傻眼了,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士兵半年就当上班长了,就连当满一年兵当上班长的都不多,方天勤在半年内就当上了班长,况且所有人都以为他受到了吴宏的排挤,现在又突然让他当班长,无疑是个爆炸性的消息。
      “你们有什么疑问吗?回答我。”
      “没有!”所有人齐声回答道。
      只有方天勤没有张嘴,吴宏板着脸走到他面前,脸贴着脸喊:“你有什么疑问吗?”
      方天勤大声回应道:“有!”
      “什么疑问,说!”
      “为什么是我!”
      吴宏转到方天勤身后,用力在方天勤的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脚,这一脚方天勤觉得钻心的疼,但是他纹丝不动。
      “知道为什么了吗?”吴宏说。
      “不知道!”
      又是一脚。“现在知道了吗?”
      “不知道!”
      吴宏摘下军帽摔在了地上,大喊:“到我办公室去!”
      到了办公室的吴宏把板着的脸收了起来,冲方天勤笑了笑,说:“你小子还真行啊!当着全连的人顶撞我,是不是不想活了?”
      方天勤咬着牙说:“我只是想表达我心中的疑问!”
      吴宏手指着方天勤的鼻子说:“好,我告诉你!我要把你培养成尖兵,把你送到特种兵部队然后送到军校去。”
      “我从来没想过,我只想复原后,回家——”方天勤的话突然停住了,他想起了王淑娴,想起那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初恋。为了她,他是多想早点离开军队与她重逢,但是现在他不能再说出口了。
      “少他妈废话,你以为这是你不想就不想的?我只是个训练你的教官,实话告诉你,你在‘尖兵计划’的名单里。”
      “尖兵计划?”
      吴宏看四下没人,一改平时大声说话的作风,小声地在方天勤耳边说:“这是上面的决定,抽一批尖兵,保送到军校,你在尖兵里,你以为像你这样每天被我玩命练的就你一个吗?别的连也有,只是他们不知道,你们都是要培养的尖兵。过两天这新人都会被调到咱们侦察连,到时候会出现一个新的一班,你是我带出来的,班长就是你的!”
      方天勤彻底听傻眼了。

      回家后我问我哥:“哥,我听安静说你现在不怎么找她了,是吗?”
      我看到我哥眼神有些不对,明显是心虚。他说:“没有啊,根本就没有。”
      对于他这么拙劣的说谎技巧我根本不信,我问他:“你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安静的事了吧?”
      “不可能!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了?”
      “这几天有点忙,看当兵的资料来着。”
      “你不是不着急吗?咱们高一才刚上完,还有两年呢!”
      我哥摆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军事杂志说:“你懂什么,这叫提前准备,你平时上课不也要预习吗?”
      “这能一样吗?为了看这些就不去找安静了?”
      我哥有些沉默,之后张口说:“安宁怎么样了?”
      “不好,很不好,你不要转移话题!”
      “我关心他一下也不行?”
      “行!他现在在接受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
      “嗯,听安静说每周都要去一次。”
      “那是什么心理疾病,关于什么的?”
      “这我倒是不知道,我没有问,他们也没有说,不过安宁告诉我,没有什么作用。而且看他枯瘦的样子也能看出来。”我有点哽咽。
      我哥看我的情绪不对,知道再谈下去我可能就会哭出来,就再也没有说话了。

      躺在床上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出现安宁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不喜欢他了,却难以将他从我的思念中摸消。我突然还想到安静和他爸爸,虽然安静跟他爸爸气质上很像,但是只看五官根本就不像父女,我不得不回忆起当年我第一次得知安宁安静是龙凤胎的时候,当时我心中的想法——安静和安宁究竟是不是龙凤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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