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梦

　　云家的那位灵丹妙药，正认真地在给锦氏收拾南下的行李。

　　她一面仔细收拾，一面又碎叨着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情。

　　一个人说了许久，连一旁帮着整理打包的怡兮都偷偷附耳可可，好笑道：“这话小姐来回都说过三次了。”

　　正准备去给锦氏捏腿的可可嘿嘿一笑。

　　云之贤的担心碎叨是有些缘由的。

　　这几日，一直跟着伺候锦氏和蓝氏的几个婆子自觉身体已大不如前，都特特寻了机会与管家说想告老还乡。

　　管家来报告，云老爷听罢，极为体恤尊重，立即吩咐账房补贴了厚金，又特意安排了马车送她们回东郡家中。

　　至此，云府新招了几个丫头和家仆。

　　可，锦氏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况且，南下一去数月，身边跟着伺候的人也得从家里拨几个带上。

　　云之贤正为此犯愁，洛萤不在家，也没个人商量。

　　恰好，因为方圆两姐弟去洛府玩、今日不用做“三陪”的云知行晃晃悠悠地来南苑借书，云之贤趁机问了一问。

　　在书架上找到想看的书后，云知行毫不犹豫、声音平淡道：“让可可跟着去吧。”
　　说罢，卷起书就走了。

　　晚间，翠儿、怡兮、可可和两个新来的还在跟着可乐学规矩的小丫头——绣球和海棠，五人一同被带到南苑来了。

　　可乐去叫她们时，已经私下提点过了，所以，五个丫头都知道来一趟所谓何事，只是不知道小姐是否还有其他吩咐，故而只是定定地看着云之贤，等她开口。

　　云之贤打量着五个丫头的表情，笑道，“我来问问你们的意思，可有人自愿同夫人去南郡住些时日？”

　　五个丫头互相看看对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等了一会儿，云之贤决定道，“可可留下，其他人出去吧。”

　　等其他丫头出去后，云之贤让可可到跟前来，同她和声道，“我知道你想留在家里，可这段时日都是你在照顾娘亲，娘亲也习惯你照顾前后，不如你跟着去南郡，好吗？”

　　可可嘟了嘟嘴，无奈道，“小姐都替可可安排好了，我能说不好吗？”

　　一直都知道可可率真懂事，今天突然发现她也如同云知行一样会撒娇，云之贤伸手抚了抚她的脸，笑着解释道，“今日午间，听知行说起他过些日子也会去南郡陪着娘亲。外祖二人年迈，难免病痛，他这次去也是一并为外祖们调养身体的。他提到这些时日里，无论是教你认字，还是教你做药膳，你都学得很快，所以是他举荐你同去的。南郡只有外祖和舅父一家，你过去只管照顾夫人的日常起居，其他事都无需担忧。如此，好吗？”

　　可可脑里转来转去的只有一个问号。
　　举荐她同去，为啥？

　　这个问题太费解，以至于其他的话都没进耳入脑，整个人彻底呆在当下。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云之贤握了握可可的手，说：“你不说话，我可当你同意了。”

　　“嗯，且先这样吧。但可可不开心。”
　　说着，又扁了扁嘴，可见是有些委屈的。

　　可可来了云府这些年，虽是个婢子，但云之贤向来会疼人，只需做好分内事，知礼守礼，有话好好说就行，其他没甚特别的要求，所以可可不开心的时候很少，今儿却不知道为何不高兴。

　　可乐笑着安抚她道，“知行自傲刁钻，难得看得起谁，再论夸奖谁，更是闻所未闻，难于上青天。由此可见，咱们可可是个有大才能的。”

　　可可闻言，一脸惊色，不住地摇着头，“我才没有大才能呢。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个小少爷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明日得找到人亲自问一问。

　　待满面疑色的可可出门去，可乐凑过来小声问云之贤，神秘兮兮地。
　　“不单可可觉得奇怪，我也是好奇得很，心里突而冒出个猜想，这个知行……莫不是喜欢可可？”

　　云之贤莞尔，又眨眨眼睛，反问道，“谁知道呢？”

　　“小姐也有这个疑问闪过心头的吧？”

　　云之贤偷笑，望着可乐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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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家刚出生的小女儿，因为她姑母云之贤推辞的缘故，大名一直还没取。

　　这次倒奇怪，素来喜欢叫人到书房聊天谈心的爷爷竟不动声色，也不曾与云之贤提起什么接任族长之类的事。

　　去洛府玩耍半日的方圆两姐弟回来后，面上均是一副遗憾的样子。

　　汤圆坐下，大口灌下一杯麦茶后，皱皱鼻子，长叹口气道：“可惜表哥的女儿还没有大名，就连小名也被大人们草率了，叫什么毛毛……我是想着，这娃娃好歹也是云家新生辈的长女，因为没有大名，反而让小名被起得这样难听，我都替漂亮好看的娃娃不值。”

　　汤圆和汤方一唱一合说得热闹，在一旁与账房先生核对月开支的云之贤因此开了小差。
　　汤圆的无心之言，让她对那小侄女儿有了一丝愧疚。

　　第二日，云之贤将新缝制好的婴儿服打包好，带着翠儿到洛府去了。

　　进门见了兄嫂，只是笑笑不说话，双手递上一张红底烫金边的帖子。

　　了然方圆姐弟当说客的任务成功，云知谨内心暗喜，却不动声色接过帖子来，作着莫名的表情，慢吞吞地打开，夫妇俩凑上前来垂眼一瞧。

　　只见帖子上工整地写着三个字：云子初。

　　洛萤喜上眉梢，低吟了几遍后抬眼问：“字意甚好，但子初她姑母，这可有什么含义吗？”

　　“嗯，确实对孩子含了些指望的。子为果实，初者，始也。由衷希望孩子能有丰盛的人生，硕果累累。又因为她是咱们云家新生辈的第一个孩子，也有些紧要的担子会落到她肩头，由她为表率，好好传承下去。”

　　待云之贤说罢，喜得大名的云子初小妹妹突然亮了亮嗓子，啊哦哦咿地喊了几声。

　　阿碧低头逗着云子初，又笑着同云之贤道：“我们子初小姐很满意呢。”

　　云之贤心安，笑着回道：“那就好。”

　　然后，她又与自己的兄嫂说：“子初这会儿有了大名，可不能叫毛毛这么随意了。”

　　云知谨得寸进尺，嬉皮笑脸道，“那你再给子初取个小名。”

　　话刚落音，只见他妹子向他摊开手掌，挑挑眉毛，冷漠道，“小名收钱，一笔一划均论一锭金起算。”

　　云知谨跳起，横眉道：“你泡在钱罐子里长大的吧云之贤，做生意做得太黑了，这是你侄女儿。”

　　云之贤抄手，斜眼道：“她还是你女儿呢！你这么做个甩手掌柜真的好吗？”

　　“让你取个名字，你却浑说到我身上干嘛呢？”

　　“哼，就是因为你懒，才把取名字的事儿推到我身上。”

　　……

　　洛萤、阿碧和翠儿围观兄妹俩吵嘴，笑得不可开支。

　　后来询问过长辈们，得知云、洛两家都没有取小名来承补五行的风俗后，兄妹俩都松了口气。

　　一个是懒得翻查字典和绞尽脑汁抠字眼，另一个则是怕懒得查字典的那个人将生意算盘打得飞响，欲要卯起劲来赚他一笔。

　　但别误会啊。
　　他不是舍不得钱给自家妹子，而是前几日恍然听得一句俗话说“女儿得富养”。
　　嗯，他得为了女儿多多存银子。

　　有了这个很好很强大、很负责任很有内涵的开头，自云子初之后，云家新生辈的几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云之贤给取的；再加上自己的孩子和可乐她们的孩子……等等等等，云之贤费劲脑汁、抠字眼不知几次，怕是一双手也还数不过来。

　　平白说些后话，却也是与当下离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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