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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章
入夜,月上中天,南荒属火,南禺山又是凤族的所在,本不该有寒凉之意,今晚却是不知怎么的,月光带着寒意,就连院外的草木都结了薄薄的一层霜。
白思俯身亲了亲无圭,又给他施了几个沉睡咒,方才掀开被子下床,随手披了件外衣便走了出去。
不大的小院里,正立着一个黑袍的女子。
“别遮遮掩掩了,既然来了,就坦诚点,吧兜帽拉下来吧。”
女子闻言,没有丝毫犹豫,一把便扯落了黑袍的兜帽。
青丝如水滑落身后,白思纯粹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对方,实在是忍不住感慨,倘若幽王的褒姒是个这样倾国倾城的冷美人儿,那么他烽火戏诸侯只为博得一笑,大约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你是——朝露?”
女子微微颔首。
白思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她道:“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朝露没有答话,只是静静的看着白思,白思知道,她这是准许了她的提问。
于是,白思又道:“其实,我的问题挺多的。一个可能不太够。”
朝露:“长话短说。”
白思:“行吧,我尽量。第一个问题:为什么叛出南禺?”
朝露道:“与你无关。”
白思:“不配合?行。不配合的话,您老就请回吧!”
朝露:“……”
朝露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可以换个问题。”
白思想了想,说:“也行。”
“第二个问题,你们这么一群人,站出去个个都有名有姓的,到底是为什么要聚在一起搞事情?”
朝露:“……”
白思抢在朝露之前道:“诶诶诶!可别又不回答啊!当初是你们找上我,要我配合你们,和你们合作的。所以,脑子清醒一点,对合作伙伴坦诚一点,懂?”
懂?朝露当然懂。
要是白思不是九晟天火,力量强大,她早就已经拔剑了,哪里能忍她到现在。
白思扳着手指头,道:“让我来数一数,就现在我知道的人——你,元弈,慕霜,元衍有份吗?梓书呢?她有没有份?这个女人真是奇怪,对把她一手养大的叔公这么又爱又恨的。要不是她和元衍孩子都生出来了,我都快脑补出一场我一直默默爱着你,你却送我去联姻的大戏了。”
朝露:“……”
这个九晟天火的脑回路真是清奇啊!
白思:“唉,朝露姐姐,你看你,这一问三不知的样子,真的很让人为难啊!算了,我再缩小一点范围——第三个问题,花暝到底干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让你们一个一个都那么想搞他?”
朝露:“……”
这话听着真是好特么有歧义。
深吸一口气,朝露终于道:“他杀了我妹妹。”
“我唯一的,最后的血亲。”
“Soga。”白思故作惊讶的拍拍手:“慕霜的理由不用你讲了,她是真的被你们逼上梁山。所以,元弈呢?元衍呢?好好的尊神不当,这父子两怎么回事?”
朝露:“……元衍的母亲,元弈的……爱人,是我的妹妹。”
白思:“……”
白思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原来如此。”
呵呵,还可以再狗血一点吗?
元衍虽然是元弈的亲儿子,但实际上,元弈上神从未成过婚。甚至,直到现在,他仍旧是孤身一人,禁欲的很,身边连个亲近些的女子也没有。即使元弈地位尊贵,但多年以来,关于他的八卦也不少,譬如说他X冷淡啊,说他断袖啊,说他对元衍的母亲情根深种啊……此类种种,层出不穷。白思原本是不怎么相信的,但现在……看起来,元弈大约的确是对元衍的母亲情根深种。
所以——
“既然你妹妹牵连着那么多人,花暝杀她做什么?”
杀一个人惹那么多麻烦,这何止是亏本生意,简直是血本无归还倒贴吧?
朝露冷冷道:“你管他为什么。花暝就是安阑养的一条狗,他这辈子杀的人能堆成山,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人,他七八成都不认识,不过是安阑让他去杀,那他便去杀,让他去诛族,他便去诛族,哪里来这许多为什么。”
白思点了点头,慢条斯理的道:“这样啊……所以说,你们的目标是安阑。针对花暝,只是因为他挡着路了?”
朝露道:“不。他也该死。”
白思笑了笑,说:“看来,你们的恩恩怨怨,远不止你所说的这些啊!只是,照你们这恨不得把他两都弄死的劲头,未免胃口太大了点吧?而且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花暝和大荒仙帝是什么关系,平日里仙帝他老人家捧着怕他碎了,含着怕他化了,就凭你们,一下子对付他们三个,是不是有点妄自尊大了?”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而是你们自己说,你们折腾了那么多年,先是大荒绝域,现在又是海域秘境,当然,你们私底下做的肯定不止这么多,可你们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实际的效果吗?花暝死了吗?安阑死了吗?大荒仙帝?他又原地满血复活了。如今欲主自囚幽湮府,你觉得,就算你们全部加起来,是程渊的对手吗?”
朝露:“……”
朝露道:“对付大荒仙帝,无需我们出手。”
白思:“是吗?愿闻其详。”
朝露:“扭转天命的机会并非而今才有,月宫也不止打开过一次。然而,从前所有妄图扭转天命,掌控星辰轨迹的人,全都死于自己的贪婪,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白思:“……”
白思听得都快无语了。她道:“那万一大荒仙帝成功了呢?”
朝露斩钉截铁的道:“不可能!”
白思:“……”
不是,有自信是好事,可是你们这自信是不是有点自信过头了?
虽然白思也日夜期盼大荒仙帝不要成功,但这种没准头的事,哪能这样肯定?
大约是看懂了白思那一言难尽的目光含义,朝露道:“你当真以为大荒仙帝无坚不摧吗?倘若如此,他当初也不至于被逼的散魂八荒了。不错,他修的的确是天道,天道无处不在,众生皆在天之下苟延残喘,但你不要忘了,他只是以之为道,而非道本身。天道何其专横,容不得丝毫反抗,如今大荒仙帝想要反抗天道,挣脱天道的束缚,那么首先,他也必须要承受天道的愤怒。”
“你或许不知,这些所谓的大道啊,从来都是它们去选择人,半点容不得挣扎反抗。甚至,就连要放弃它,都得受上三个月的天罚,从今往后,每个月晦的日子,疼痛都会在你的四肢百骸蔓延,比凌迟更苦,且永无解脱。除非,你再一次,将你放弃的道,捡回来。”
白思点了点头,说:“听起来的确很惨烈的样子——所以你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朝露:“……”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白思,她真的好恨啊!
朝露咬咬牙,坚持道:“只要没有了为他分担的容器,天道本身就足够大荒仙帝焦头烂额的了。介时,他自顾都不暇,哪里还有逆转天命的本事?”
白思深深的看了朝露一眼,道:“容器……这个说法还真是……”
朝露:“?”
白思:“很攻受分明。”
朝露不耐烦的道:“听不懂。”
白思淡定道:“看你也不像是听得懂的样子。”
朝露:“……”
朝露咬咬牙,告诉自己,要忍。
白思摆摆手,说道:“虽然你们看起来不是很真诚的样子,但是我可以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花暝这个人,若和他交手,别说你一个,就算你们全加起来,想杀了他,也不太可能,玉石俱焚,倒是十有八、九。所以呢,正面打是别想了,还是攻心为上。”
“只要是个人,就有害怕的东西。而他……害怕的,好像特别多呢。”
……
把该说的都说了,白思理了理衣冠,说道:“言尽于此。如果他真的死了,我们就算双赢。如果他没死,那就是你们没本事,与我无关哦~”
朝露攥紧了拳,点了点头,转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竟是好像从未出现过。
白思转身回屋,带着一身的寒意重新钻回被窝。
被施了昏睡咒的无圭睡得正沉,感受到身旁人的靠近,下意识的便将人揽进了怀中。
白思蜷缩着,紧紧的抱着无圭,这是这世间,她所拥有的,所剩无几的暖意。
“我们会没事的。”
“我会带你离开,离开大荒。”
“去哪里都好,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无圭……”
“你一定要信我。”
***
“诶呀!你看看这孩子,长得和你多像!”白椽捏了捏怀里抱着的小嫩团子的脸蛋儿,手感果然是意料之中的好。
噫,这么可爱又乖巧的小娃娃,真的是很想偷回家啊!
白椽举着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哄:“宝宝~叫伯伯!”
小娃娃吐了个泡泡,歪过头去不搭理他。
白椽还在努力:“宝宝,就叫一声嘛!来,看我的口型啊,伯——伯——”
小娃娃把头歪回来,可爱的小脸蛋儿一皱,眼看着是要哭。
白椽:“……”
一旁的花暝无奈的叹了口气,说:“给我抱吧。”
“哦。”
小娃娃被白椽“欺负”了好一会儿,早就委屈上了,此刻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瞬间就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花暝轻轻的给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娃娃拍背,生怕她呛到,边拍边道:“阿瑾乖,不怕啊,爹爹在……乖……”
小娃娃软软的趴在花暝的肩头,一抽一抽的哭,哭着哭着,时不时还打上一个嗝儿。
白椽问:“她会不会是饿了?”
花暝说:“应该不会。下午刚喂过,这孩子太虚弱,喂多了受不住。”
白椽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道:“也亏得喂多了受不住,要不然你这样日日用精血养着她,铁人也撑不住。”
花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道:“无妨。只要她能好好地长大,我便没什么所求了。”
白椽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花暝一眼,问:“另一个孩子呢?安阑还是不让你见?”
“嗯。”花暝点了点头,说:“他说,我狠不下心,只会养出优柔寡断的废物来。”
白椽气笑了:“你傻么?那是你从元神中孕化出来的孩子,凭什么不让你见!”
“其实,不见也好。”
小娃娃哭过一阵,终于安静了下来,大约是哭累了,一偏脑袋,居然已经趴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
花暝轻声道:“所谓元神孕化,只是为了防止灭族,强行繁衍后代的一种方法而已。虽然其他上古仙族也可以通过元神孕化留下孩子,但是……完全不需要阴阳相合的,却只有我们。”
“元神孕化,的确可以使种族延续,但元神孕化出来的孩子,与蕴养他的血亲,其实感情非常的淡薄,除却辈分之外,其他的,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干系了。”
“那个孩子……太过强大聪慧,尚未破壳之时便将孪生妹妹吸成了这个样子,一出世便可化形,灵智通透,想来,他对自己是如何出世的,已经很清楚了。”
“先前在水云境,我其实与他见过。阿昀,大约是不太愿意将我视作父亲的。”
白椽闻言,叹道:“不管他愿不愿意认,不管是以何种方式出生,你都是他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况且……他认不认,与你想不想见他,根本就是两码事。你们凤族本来便是出了名的口是心非,没准那孩子同你一样,惯是喜欢嘴上说不要,心里想的紧。”
花暝:“……”
这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的诡异?
白椽继续道:“而且啊,你把他留在水云境,却如此悉心的将妹妹带在身边照看,你也说了,那孩子天赋惊人,灵智已然通透,你就没有想过,他不肯认你,是因为心中不平,觉得羡慕又嫉妒,却又拉不下脸吗?”
花暝:“……”
花暝想了想,犹豫道:“这……那么点大的孩子,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吧?”
白椽一脸过来人的摆了摆手:“嗨!你是不晓得,就白宁白青小时候那会子,比我说的还别扭呢!白青年纪小,身体又天生虚弱,再加上一出生没多久月儿就……我难免多疼他一些,白宁大约是觉得我倏忽了他,每天小脸板的个,我察觉到不对劲,问起来,他就拿着本书说一心学习,小孩子啊,就是这样摸不清楚。”
也不知是白椽哪一句话戳到了花暝,花暝的脸色一瞬间有些不好看,他道:“这样么?这倒是我……”
白椽看了他一眼,心中已然明了他是想到了什么,若是放在别的时候,白椽大约会安慰花暝两句,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们谁也安慰不了谁。
数万年前欲海的那一场献祭封印,以身献阵的,并不仅仅只有梓章。
白宁,他的长子,也同样留在了那个阵法之中。
永远也无法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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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上帮班的人真的伤不起QAQ……
然后,狗血预警,事情的真相可能比想象的还要狗血那么一点。
九晟天火就像个窥屏大佬,然后白思现在接手了这些小视屏资源。
以及,其实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没有人很大公无私,有时候所谓的理由只是达到目的的借口。
最后,凤族真的可以……无性繁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