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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
白思这几日,每到晚上,便急切的拉着流青往世间乐跑,几人皆是茫然,摸不清楚白思究竟要做什么,夜雨心下担忧,忍不住去问,白思也只是说自己无聊,想趁着最后几天放松一下,夜雨才不信白思的鬼话,但却又真的问不出什么,无法,只得再去流青那里威逼利诱,然而,问流青还不如问白思,因为流青比他们还懵。
“实不相瞒,”流青说,“我对于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付账。”
夜雨不信:“她在世间乐,就没有见什么人,或者做什么事情吗?”
流青仔细的想了一下,说:“看表演和出恭,算吗?”
夜雨:“……”
与此同时,白思的房间内满是烟熏火燎的味道——她正在提炼丹药。
白思并不是什么专业的炼药师,但是俗话说得好,人的潜力都是逼出来的,无圭就那样不死不活的躺在她的面前,她现在是会也得会,不会也得会了。
白思此刻无比感激自己一个多月前逛街时的剁手行为,那时,她瞧见丹药店中有个乌晶小鼎十分精巧漂亮,一时心动便买了下来,想着即便没有多大用,放屋里摆着看看也不错,谁料买了还没多久,这乌晶鼎居然就给用上了。
在炼药方面,白思之前可谓全无基础,幸而此时她只需要在普通的养元丹中注入炎阳之气,对丹药进行稍许改造即可,否则,若要叫她由无到有的炼丹,只怕连辟谷丹她都练不出来。
先前,白思意识到自己无法直接为无圭输注灵气,但却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寒意侵蚀肺腑,思来想去,她终于想到了一种折中的方法。
那就是改造养元丹,让无圭以服药这种较为温和的方式,暂时缓解体内的寒气。
然而,这终究治标不治本,作用不过是拖时间而已,而且,随着时间越长,无圭体内火气积聚,早晚还是会和那股寒气相冲,因此,说这种方法是饮鸩止渴,也并不过分。
若非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白思是绝不会选择这样做的,但现实就摆在眼前——要么她先炼制丹药让无圭服用,最大限度让他的寒毒三年后再发作,要么,三天后就让他魂归黄泉,再世轮回。
叹一口气,白思收好新炼制的一瓶丹药,一日服一颗,一瓶十颗,她这几日一共炼制了三瓶,足够一个月的量了。
炼药极度耗神,即便是改造丹药,也十分的累人,白思这几天不是在炼药就是在世间乐中寻找离开白玉街结界的方法,成日提心吊胆,精神高度紧张,若是再继续炼丹,只怕是要吃不消。
白思拉开屋中的衣柜,猫着腰便钻了进去——她在衣柜里施了好几个荫蔽术,又仿着乾坤袋的制作模式,提炼了几道延展符咒,这才敢放心的把无圭给藏了进去。
现在,白思衣柜内的空间,已经有一个小阁楼那么大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白思从乾坤袋中摸出买的各种糕点小吃,还有早晨藏下的半锅白粥,她稍微热了一热感觉温温的了,便放心的盛给了无圭,说道:“我怕他们起疑心,也不敢多拿,怕你吃不饱,只好多买点零食……太油腻的我也不敢买,这些都是清淡的。”
无圭不是很自在的从白思手中接过瓷碗,他低头轻声道:“多谢。”
“没关系。”白思静静的在旁边坐着,也不去看他,只是一个人道:“我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再过两天等你状况再好一点,我们就离开。”
“离开?”无圭愣住,问道:“去哪里?”
白思说:“我不知道。但天高海阔,总有能救你的方法。”
无圭抬起头,他认真的看着白思,问道:“阿思。你真的相信吗?”
白思脱口答道:“当然……”然而,当她的视线与无圭对触之时,这原本应当毫不犹豫的答案,却又在一瞬间变得犹疑了起来。
无圭苦笑了一声,说道:“阿思,你看,就连你自己也不信。”
“谁说我不信!”被无圭这么一否定,白思瞬间急了,她道:“找都没找就先问信不信?这世上哪有这样损自己士气的话!有了这丹药,我们至少可以支撑两三年,两三年虽然不长,但也是个缓冲的机会,我们总能找到别的办法的!”
就算是不能完全根治无圭,白思就不信,这世上没有别的续命之法!
见白思情绪如此激动,无圭一时间有点不忍心打击她,但事实摆在那里,终究无法逃避,所以,该说的话,他还是要说。
无圭道:“阿思……你可知,我体内的这道寒毒,它的主人是谁?”
白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什么确切的人选,于是便摇了摇头。
修炼如此极寒功法之人,其体质也必然特殊,万年来怕也难出一个,而能够将此等功法修炼到如此强大地步的修士……白思绞尽脑汁,心目中却始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无圭见她如此,便也不再卖关子。他道:“其实,有时候,最不可能的,或许恰好是答案。这世上,修炼玄隐诀到如此境界,能够将我重伤之人,唯有魔尊朝露。”
遥想万万年前,大荒第一次浩劫降临,欲海势力如日中天之时,欲主身边曾有四位强大的仙者,他们分别是玄临、朝露、夜咏,以及慕霜,而大荒,则将他们称为“魔尊”。
在这四位魔尊之中,为首的,自然是生于北荒的永夜之神玄临。玄临有多强,已经无需多言,直至如今,大荒依旧对他心存恐惧,而千年之前欲主自囚于幽湮府中时,也唯有他守卫欲海,大荒诸神方才不敢大肆侵吞进攻欲海,可以说,在所谓的四魔尊之中,若说谁是真的对欲主一片赤诚,那大约也只有玄临了。
至于其他三人……
说他们是乌合之众,其实也不为过。
当然,这个“乌合之众”,说的并不是他们能力不足。若是真的能力不足,也不可能在欲主身边当差,之所以有此一说,只是因为,他们投奔欲主,与玄临的忠心不同,他们是各有所求。
慕霜本就心术不正,修的是邪功,后又因爱成魔,投奔欲主其实并不令人意外。毕竟,她的实力虽然强,但大荒强者何其之多,慕霜放在其中,也就是个一流,上边超一流的强者没有六七个也有四五个,而这么几个人里边,就包括了……大荒仙帝。
仙帝他老人家没在意到你时,你不论如何作妖,他都不会去在意,但你一旦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时……那么结果就只有两个了,一是感谢老天爷的气运,二是自求多福。
很不幸的是,慕霜属于后者。
和一个修天道的人谈“我是多么多么爱你”,这纯粹就是浪费感情,最后的结局必定是自己伤心,对于这一点,慕霜其实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她不怕被拒绝,不怕被伤心,她甚至愿意放下自己所有的骄傲,只为能够跟在对方的身边。慕霜虽然蛇蝎心肠,但她对大荒仙帝确是一片真心,她相信,这世上哪怕是块石头,放在怀里捂的久了,也总能捂出一丝儿热气来,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慕霜的确没有猜错,石头确实能变烫,但仙帝这块石头,暖的却不是她。
慕霜可以忍受自己爱慕之人的冷漠以待,但却完全无法接受,他有朝一日,居然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慕霜自以为将自己的感情放到了最卑微的地步,她将大荒仙帝视作她的光,因此便也觉得,光注定是遥不可及的,就算能触得到,那也只能够旁人去触他,哪里有他小心翼翼的去接近别人的道理!
然而,事实证明,这天底下,就是有这样的道理。
她所求之不得的人,也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心乱。他会端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去与那个人说几句客套的问好,但也仅止于此,旁人以为他们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慕霜却是看的分明——这哪里是点头之交,不过是仙帝对着心上人,不敢碰也不敢动,生怕多说一句话,多做一件事,便唐突了人家,使得那人对他愈加敬而远之。
长久全心全意的注视使得慕霜勉强能够算是了解大荒仙帝的人,她曾经因为这份了解而骄傲,但现在,这样的“了解”,已然成了一种折磨,无时无刻不在将她凌迟。
浓烈的恨意最终彻底的淹没了她的理智——下毒、下蛊、污蔑诽谤、阴谋陷害……所有能够使人痛苦的方法她都一一尝试过,最终,她爱慕的那个男人终于肯认真的看她了,可他看她的目的,却只是为了要杀她。
慕霜不想死。说不清是害怕,还是因为不甘心。
总之,在她清楚的意识到,大荒仙帝的身边待不下去了的时候,她便飞快地投奔了欲海。
说实话,玄临一直不是很看得上慕霜,音杳大概也是如此,但架不住慕霜是个举世罕有的美人,美人总是有很多的追随者,譬如另外一位魔尊夜咏,便是慕霜忠实的护花使者。
若说慕霜的眼里只有一个大荒仙帝,那么夜咏的眼里,便是只有一个慕霜。若是没有夜咏相护,当年在欲海之上,面对痛失至亲后神志不清,只知疯狂杀戮的花暝,慕霜早已经死了不知多少遍,哪里还能够有命活到现在?
音杳看中夜咏的实力与势力,只要能留住夜咏,留一个慕霜有何难?
魔尊?虚名罢了。只要利大于弊,若是这样的虚名给了慕霜,便能讨夜咏一个青眼,他何乐而不为?
慕霜因怨恨不甘而投奔欲海,夜咏因慕霜而甘愿留在欲海,若说他们二人做出这样的选择都有着理由,那么朝露就真的是让人猝不及防了。
在反叛大荒,投奔欲海之前,朝露本是南禺的重臣,或者也可以说她是凤族的家臣,因为极高的天赋与强悍神秘的功法,朝露即便没有后来那魔尊之名,留在大荒依然可以前途无量,然而,现实就是这样神奇,毫无任何征兆的,朝露突然就选择了判出南禺,毅然决然的投奔了欲海。
她的这项决定,当时使得大荒众神都傻了眼,觉得完全无法理解。而在局势日渐紧张的时刻,出了这样的事情,南荒亦是十分打脸,为了给诸神一个解释,安阑不得不顶着巨大的压力站出来,痛心疾首的表示,是他们南禺瞎了眼,辛辛苦苦的培养了那么多年,最后竟是养出了一个善恶不分的孽障来,而为了给大荒一个说法,南禺只能被迫答应,倘若来日两方正式开战,南荒愿为马前卒,第一个冲锋陷阵。
终于有人愿意打头阵了,大荒仙族觉得还算满意,目的达到了,他们也不愿意再多为难南荒,毕竟人家实力摆在那里,若是太过落井下石,将来只怕不好相见,于是,最终,朝露这件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没有人再去探寻朝露究竟为何叛逃,因为不论为了什么,那个答案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每家每族都有秘辛,既然南禺愿意让步,那么大荒其他的势力,自然也会遵守那心照不宣的规则,不会再对某些可以被揭过,或者说可以被掩盖的事情纠缠不清。再者说,风水轮流转,换位思考一下,倘若来年轮着自己家倒霉了,大家总还是希望相互之间能够网开一面的。
白思听无圭讲故事听得入神,可无圭的故事却就这样戛然而止。白思一时怔然,意犹未尽间忍不住追问道:“所以呢?朝露叛逃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无圭道:“谣言里至少有三四种说法。有说她爱慕欲主的,有说她入了魔道的,有说南禺内部有纷争的,还有说她和南禺某位尊神闹掰了的……你知道,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至于真相——”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说道:“除了当事人自己,旁人又怎么说得清楚呢?”
“朝露是罕见的冰属性根骨,这样的天赋属于水的变异。她本该极难修行,但当初安阑却赏识她,并且不辞辛苦为她寻来了玄隐诀,一手将她打造成了最优秀的战士。”无圭的目光中似乎带了一丝怀念的意味。他道:“早在当年,她的玄隐诀便已经极为厉害了,到了如今……若不是南禺凤族或者北荒烛龙的嫡系,只怕还真受不住她的一掌。”
白思看了无圭一眼,说道:“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这里面包括了你,所以让我别再白费力气了?”
无圭点了点头,说:“没有用的阿思。你现在不能够离开,况且……你也说了,我还有两三年的命,这已经足够了,又何须急在这一时呢?”
白思意味不明的道:“看起来,你似乎很不愿意我离开群英大会?”
无圭承认:“是,我不愿意。这背离了原本的计划。”
其实,与计划无关。只是以白思现在的实力,留在这里,参加啊群英大会,对她而言,是最好的一条路。
无圭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只不过,知道又如何呢?无圭不怕死,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早在当年,他便已经可以算作是一个死人。遥想往昔,他与朝露还算是同事,虽然如今物是人非,但是……能够死在她的手中,倒也不算是辱没了什么。
能够知道自己的死期,不论如何,也要比日日担惊受怕来得好,不是吗?
中毒的这几日,无圭也算是想开了。
奈何,他想开了没用,白思想不开,白思不想他死,而偏偏,现在的无圭身体虚弱,这也就说明……此时,主动权完全是在白思的手里的。
“计划……计划。”白思劈手一掌打昏了无圭,冷冷道:“从现在开始,听我的计划!”
***
人的潜能可能真的是无限的。
白思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着帮无圭画脸了。
当然,她的水平还是不怎么样,但只要不细看,此时的无圭,倒还是同流青有着七八分相像的。
白思从未有像现在这样感激过流青那张平淡无奇的脸,因为他那张脸,真的……很好画。
给无圭画完了脸,白思暂时先委屈他在柜子里躺一会儿,然后,她出去敲响了流青的门。
“今晚有空吗?”
流青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是晌午。”
白思“哦”了一声,突然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方才极为神秘的附耳对流青道:“你跟我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流青不太相信她,怀疑的问道:“什么东西?”
白思压低声音道:“我会炼丹啦!”
流青:“……”
流青这次是明显不相信了,他道:“胡说八道。炼药岂是一时之功!絮儿……哦,就是我表妹,苦心钻研许久,也不过就学的了一些皮毛罢了。你就算和我说你天赋異稟,那也绝没有这么快的道理。”
“是真的!”白思急了,跺脚道:“你不信你来看啊!”
“行行行……”流青没办法了,只好由着她跟她走,却没料到,他前脚刚踏进白思的房间,后脚白思就从门背后抄起了一根早早备下的铁棍,“砰”的一声闷响,流青连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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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早上四点多,突然肚子痛醒,然后就是水漫金山。。。
瘫软一整天之后默默起来码字。
我这几天又只能过温开水白粥的养老生活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