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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圭
死寂。
整片乱葬岗,都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白思仿佛看见了时间的停止——就在掩月扇打开的瞬间。
血色月华铺满大地,仿佛一曲无声的送魂歌。
血月下的一切生命都在湮灭。白思看着他们在一瞬间苍老,风化,变作白骨,然后轰然倒地。
“啪嗒——”
白思的手臂依旧保持着平举的姿势,但她手中的掩月扇却已经松开砸落在了地面,发出了一声轻响。
风吹过,头顶高悬的半轮血月早已消失,乱葬岗除却新添的十几具白骨外,与白思醒来时并没有什么不同。
噗通。
白思跪跌在地上,失神的看着仅离自己半步之遥的掩月扇。她只需要一伸手,就可以够到它,但她却不敢。
毫无疑问,掩月扇的力量使人恐惧,但白思不敢再一次拿起它,却绝不是因为恐惧它的力量。
她恐惧的是她在渴望着掩月扇那强大的力量。
掌控力量的感觉是如此美好,生灵因恐惧而颤抖的面容是如此令人陶醉。
掩月扇就好像带着蛊惑的力量,它让白思的心中生出近乎疯狂的贪欲。
为什么会这样……
白思颤抖着伸出手,她的眼中充满了挣扎,但最终,她却依旧在向着坠落在地的掩月扇靠近。
还有一点点,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它就可以回到她的手中了!
白思的唇角忍不住的上扬——
“你是什么人!”
就在白思即将触碰到掩月扇时,那原本安静躺在地上的掩月扇突然飞向了一处,白思抬头去看,却见原来是有人,先她一步,将掩月扇拿在了手中!
白思的声音里是她自己全无察觉到的气急败坏:“那是我的东西,你是想要抢我的东西吗!混账!”
“你的东西?”来人把玩着手中的乌骨折扇,他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连驾驭它的能力都没有,凭什么说它是你的东西?”
“小丫头,听我一句劝——”
来人一步一步走近白思,他一手拿着掩月扇,一手拎起白思的衣领,将白思拽到了一摊腐臭的血水前,似笑非笑道:“千万别碰自己掌控不了的东西,否则,它会要了你的命!”
白思:“……”
白思被男人按着头,被迫去看自己在血水里那模糊的倒影,这一看不要紧,险些让白思吓得当场晕厥!
她几乎认不出自己的模样。
倒影中的人眼窝深陷,皮肤苍白,神情疯狂,充斥着贪欲的双眼,使得这张面孔看起来极为阴森可怖!
白思控制不住的尖叫挣扎——或许此刻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这几乎是她的本能反应了。
男人松开了白思,他退开了一步,安静的看着白思跪在地上像疯子一样发泄自己的情绪,他非常的有耐心,他再等白思恢复平静。
终于,彻底耗空了所有体力的白思软瘫在了地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好像一条脱水的鱼。
“救救我……”
白思一瞬不瞬的看着身前那带着青色般若面具的玄袍人,她的嘴唇轻微的颤动着,不断重复着相同的话:“救救我……”
***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沙尘,呼啸着拍打在人的脸上,宛如刀割般疼痛。古老悠扬的驼铃声在昏暗的天地中连成一片抵御风沙的结界,然而,与周遭恶劣的环境相比,这结界还是显得过于单薄了。
白思的脸被蒙的只能够看见眼睛,而这眼睛在大风沙下明显是难以视物的,白思惶恐的抓紧了缰绳,用传音问坐在身后的人:“我们要去哪里?”
“风眼。”男人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风眼的位置又一次改变了,我们要赶在它下一次改变之前,前往沙漠的尽头。”
“否则,我们的补给就要彻底耗光了。”
听见这话,白思有些讪讪的,说道:“对不起……”
男人淡淡道:“不必了。我最讨厌听没有用的话,尤其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以后少说。”
白思:“……哦。”
白思是两天前醒过来的,但她彻底恢复意识,应该是在半天前。
她在昏迷后醒来的两天里一直都混混沌沌,嗜睡,频繁的做记不起来的梦,直到半天前,她才勉强可以思考。
是那个玄袍人救了她,而白思也想起了那个人是谁。
他就是幽冥市中用绝域地图换取欲海心莲的人。
白思原以为,得到了欲海心莲的玄袍人会有麻烦,甚至送命,却怎么也没能想到,遇见麻烦差点送命的人是自己,而对方,反而成了救她命的恩人。
想到这里,白思忍不住问道:“我与你非亲非故,虽然不是素未谋面,但也毫无关系,你为什么要救我?”
玄袍人:“……”
玄袍人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疑惑,他说道:“难道不是你在昏迷之前,一直不停的在求我要救你吗?”
白思:“……”
白思断片了——有这么一回事儿吗?
白思努力的回忆着自己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的记忆混乱又模糊,完全无法去回想,甚至只要她一生出去回忆的念头,就会感到剧烈的头痛,好像自己的脑袋成了一锅浆糊,而有人正拿着一根大棍在里边搅啊搅,令她痛苦万分。
“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白思按着太阳穴,抱歉的说道:“不仅仅是我昏迷前的,怎么说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记得什么又忘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你救了我。”
“你不用觉得感谢。”男人嘲讽的低笑了一声,说道:“我并不是什么好人,也从不做无用的买卖。救你,我有我的目的。”
白思:“……”
白思又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心想,这人还真是直白的可怕,居然连客气都不会,这样子下去,很容易把聊天聊死啊!
白思觉得心里有点累,但她还是道:“虽然如此……但你有目的是你的事,谢不谢是我的事,对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男人道:“无圭。你可以叫我无圭。”
“无圭……?”白思皱了皱眉,问道:“好奇怪的名字啊……是哪一个圭?归路的归吗?”
无圭道:“不。是圭臬的圭。”
白思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更奇怪了。
本着礼尚往来的想法,白思也打算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然而,话到口边,白思却生生梗住了。
她发现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她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
无圭察觉到了白思气息的凝滞,他问道:“怎么了?”
白思慢慢的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我……好像想不起来我是谁了。”
无圭愣了一愣,随即问道:“那么关于你自己,你还记得多少?”
“我……”
白思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去回忆,但她脑海中的记忆却全全是零散的碎片,白思可以看见一些画面,但却记不起来事情,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过去,她能够记起来的东西越来越少,曾经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身在梦中时一切清晰可见,而梦醒之后,梦中的记忆,便如潮水般退去,彻底消失无痕。
“你……”白思转头看着身后的无圭,惊讶的发现,就在不久之前,她还能记得自己与他有过交集,但现在,她竟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们曾经有过什么样的交集了!
她唯一能够知道的,就是他救了她,而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不对,明明还有一件事情,是她所能够记得的!
白思眉头紧皱,痛苦的道:“我……我只记得,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很喜欢很喜欢他。可是……现在我却已经连他是谁,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都全部忘掉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记忆被清空是非常令人崩溃的一件事情,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认识——勉强算作是认识的人陪着,白思觉得自己大约真的要疯。
无圭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手腕一翻,一柄乌木扇出现在了他的掌心。无圭将乌木扇递给白思,问道:“那你还记得这把扇子吗?”
白思看见这把乌木扇,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
“别怕。”无圭低声安慰她:“没有人操纵,它就是一柄无比普通的扇子,伤害不了任何人。”
白思摇了摇头,还是不愿意去碰无圭手中的乌木扇。她说:“我好像对它很熟悉,但是……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如果方便的话,”白思小声的问道:“可以告诉我,有关这把扇子的事情吗?”
既然无圭让她认这把扇子,那就说明,这把扇子和她有关系,而无圭知道他们有关系。
白思能够察觉到自己对那把乌木折扇充满矛盾的感情。
她既想拿起它,又害怕拿起它。而这两种矛盾的感情,偏偏都来自于她的潜意识。
就好像……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两个人在对抗着,而眼下,这两人尚且难分胜负。
白思忽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
如果这打架的两种念头有一种占了上风的话——那她,还是原来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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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失忆是真的失忆。
有时候拥有记忆并不是一件好事,先入为主的概念会让人忽视很多东西,如果什么都不记得,往往能够看得更清楚~
可以放心的是,阿思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