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上海

作者:张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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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城·下


      迷雾事件的第二个年头,由于与世界完全隔绝,城市的粮食越来越少,饥荒传言四处蔓延,城内人心惶惶,治安日趋混乱,社会环境岌岌可危。在这次危机当中,一群原本早就被人们遗忘的社会工作者们发挥了救世主一般的作用。在长达数百页的蜘蛛消雾报告在城市广场被人肆意焚烧的一年之后,为了应对生活的无趣和找到继续耗下去的理由,消雾工作者们开始了一项新的研究课题,基于对不确定未来的担心和防备,这项课题被刻意而隐秘的实施,没有人了解他们的行动。这个课题就是深度发掘城市食物来源的研究计划。但这个新课题很快就遇到了巨大的狭小瓶颈,他们发现整个城市除了人之外,剩下的动物寥寥无几,即使是昌盛一时的蜘蛛,数量也急剧下滑,只有少数恋旧癖患者还在饲养它们。就在该计划长达数百页的研究报告即将被愤怒的人们再次扔到火堆里时,一种新的动物在城市里出现了。
      如同慢慢发酵的谣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酸腐的味道,这种动物像霉菌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市上空。由于大雾的隔绝,起初它们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随着它们数量的增加,并且不断地向低空曼延,平日被人们看惯了的白色雾气,由于它们的出现而变成了令人捉摸不透的银灰色。经过一番精细的研究调查,人们才找到原因。这是一种长得像豚鱼一样的动物,但是却像鸟一样漂浮在空中。这种奇怪的动物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即使是最博学的历史学家也说不清它的来历。人们给它们起名“豚鸟”,并且围绕豚鸟是鱼还是鸟展开了新一轮无休止的争论,这种浑身长满鱼器官和鱼鳞的动物,依靠一种高超的飞行技巧利用鱼鳍飞行和漂浮,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灵巧的鸟。人们最终做出了这样的妥协,那就是近距离观察豚鸟,则豚鸟表现出鱼的所有特性,那么它应当属于鱼;远距离观察豚鸟,则豚鸟表现出鸟的所有特性,那么它应该属于鸟。这种妥协的灵感来源于古老的物理学原则,豚鸟的鸟鱼属性由观察者与豚鸟之间的距离远近所决定,这个结论成功的平息了人们旷日持久的毫无意义的又一次争论,与这个结论同时出现的事件便是古老物理学的消亡,这也是它最后一次给人们生活带来实际的乐趣。
      就像人们不知道第一个意识到牛奶可以喝的人当时做了怎样变态的事情一样,人们也无法理解首位食鸟者的精神状态。这种神秘的鸟或者鱼漂浮在半空中,浑身裹满白色黏液,它们发出的声音就像沾满铁锈的烟囱被用力摔在地上发出的聒噪声一样,充满了浓重的油烟味和铁锈味,人们由此庆幸豚鸟并不是一种爱好交谈的动物,不然这将给城市带来新的灾难。和它们发出的声音一样,豚鸟的气味同样令人忐忑不安,这是一种糅合了由蜘蛛网转化而来的浆糊和无休止噩梦引起的恐慌掺杂在一起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让人极度消沉。第一个食用豚鸟的人被确认为就是消雾工作者的一员,他们的课题也由此被曝光。这名消雾工作者使用了一种古老的腌制手法之后,成功的消除了豚鸟身上令人消沉的气味,兴奋的他一口气吃掉了工作室饲养的所有豚鸟,直到他口中发出的声音让人有种锈迹斑斑的感觉,才肯罢休,而这种锈迹斑斑的感觉此后一直困扰着城市的豚鸟食用者。
      豚鸟腌制法的出现对于城市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喜讯,而更大的喜讯是豚鸟的数量有很多。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捕鸟的队伍,他们制造了数量庞大的捕鱼网,将原本保卫城市使用的武器改装成了鸟枪。每天早晨,当一滩灰斑一样的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捕鸟队就开始行动,他们在宽阔的城市广场上布置大片大片的捕鸟器,成群的豚鸟撞在上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捕鸟队爬上高耸入云的城市尖塔,把挂满重物的渔网从塔上投掷下来,将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豚鸟一网打尽,那些猎物像脱落的蜘蛛网一样哗哗地掉在地上。人们花费大量时间腌制豚鸟,家家户户的窗前门前都挂满了大片大片的咸鱼,咸鱼身上的鳞片在浓密的雾气中会发出彩虹一般的光彩,让人浮想联翩,恍如梦境。当咸鱼成为城市主要的粮食储备之后,它也渐渐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好的咸鱼干甚至充当了流通货币的角色。那段时间人们疯狂地迷恋咸鱼,将咸鱼视为城市新的希望,城市新的救星。人们创作了各种各样的话剧和歌谣来赞美豚鸟和咸鱼,将它们的形象涂画在古老的、锈迹斑斑的钢筋清晰可见的混凝土墙面上,还制作了数量可观的咸鱼吉祥物和豚鸟雕像。在“黄善”作为人名流行了一段时间之后,“咸鱼”受到了新生儿父母的热捧。相信十几年之后,当有人在街上喊“咸鱼”两个字的时候,有一半的人会抬头观看墙上挂满的咸鱼,而另外一半人则会莫名其妙地回头张望。我对此不屑一顾,因为咸鱼那种锈迹斑斑的味道令我感到不安,并且噩梦连连,梦见自己像咸鱼一样被挂在尖塔上晾干。这种潮流和审美观不过是一时的闹剧,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最终会意识到咸鱼除了身上的少量盐分之外一无是处。

      生活总是这样,它和人们心中所期盼的未来总是有种神秘的默契:当人们认定某件事情会发生的时候,这件事绝对不会发生;而当人们认定某件事绝对不会发生的时候,这件事基本上一定会发生。在持续了长达五年的大雾莫名其妙的消散之后,人们将一句至理名言刻在了石碑上:“如果你希望奇迹发生,那么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绝对不要希望奇迹发生。”当时人们是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将这些字刻在上面的,他们就像那些现已绝迹的手捧水杯、脚骑小车、在钢丝上进行体育比赛的马戏团小丑一样滑稽。好像只要稍不留神,大雾就会像上次那样让某个人惊叫不止。
      从目前的研究来看,大雾消失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城市中所有的居民都已经承认了或者无可奈何的承认了大雾永久持续的合法性和合理性,大雾成功的改造了人们改造现实的不现实野心,因此其存在的意义便不复存在;第二个原因由于牵扯到唯心主义、现象学、泛神论、怀疑主义、隐喻暗讽等一系列糟糕的术语,因此也就不过多的扯淡了,有些事情本身就难以自明,也就更不适合当做原因了。
      大雾消散之后,豚鸟也在天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人们收藏在家中的咸鱼,遇到阳光就开始融化,咸鱼身上冒出大量的白色泡沫,鱼嘴巴一刻不停地发出丝丝的声响,直到最后蒸发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它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即使是那些被写在书籍里用来描写豚鸟和咸鱼的文字,也萎缩成一团团毫无意义的黑色线条。咸鱼消失之后影响最小的就是那些没有咸鱼的人,而影响最大的自然就是那些有咸人,大雾消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在夜里都能看到一队队咸鱼囤积者们在空寂的马路上行走,他们步履阑珊、失魂落魄,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单薄的身体吹走,他们的口中发出锈迹斑斑的哀怨声,那声音环绕城市上空长久不散,时常会让人想起盖满全城的蛛网,遮天蔽日的豚鸟,还有一团灰色涂斑一样的太阳。
      有一种叫“漱口水”的商品不久就在城市当中流行起来,人们纷纷用身上所剩不多的钱财来换取这种据说可以永久去除口腔铁锈残垢的神奇药水,许多人将当年食用豚鸟的疯狂激情,又转移到这种泛着萤色光芒的混浊液体上。此后又出现了一种宣称能够治疗萤光病的新药物,并且再度流行。这种事件周而复始的发生,循环往复的出现,发生的频率取决于人们的忘性周期。阻隔世界的大雾消失之后,人们的世界观慢慢回归正常。人们意识到天空原来如此的高远,大地原来如此的广阔,而世界原来如此的绚丽多彩。那些曾经试图走出大雾的懦弱者们重新收拾行装,再次上路,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时间城市出现了罕见的涌出潮,一批又一批的人离开了这座古老的贸易都城,踏上了未知的路途,也只有当人们走出了城市,你才会发现原来城市里的人有这么多。拥挤的人群擦肩接踵,连绵不断,如同潮水一般的队伍持续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出城的沼泽泥路被脚步踩成僵硬的水泥石板,水泥石板又被踩碎成干燥的尘土,干燥的尘土消失之后,地底下坚硬的白垩纪化石层都裸露了出来。几个月之后,城市变成了一座空城,城内的人寥寥无几,寂静的城市如同寂静的春天。这是一个颇为滑稽的现象,在城市最危难的时期,人们不敢迈出半步,而当城市摆脱雾霾,结出复苏和繁荣果实的时候,人们却选择了离开。这种不合逻辑的现象再次让制造这种现象的人们摸不着头脑,好在人们已经习惯了不去思考,只想生存。
      半年之后,才有人陆续返回。有经历过大雾事件的老居民,最终选择回到自己长久居住的地方,也有怀揣梦想的新市井,试图在这里发掘大雾事件的诸多细节。城市再次恢复生活的气息。相对于持续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的大雨,这场大雾似乎温和了许多,它仅仅是改变了一个名字,最早被称作“魔都”的这座城市,人们现在叫它“雾城”。
      大雾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人们围绕大雾起源之谜做过无休止的争论,有人拿出长达数百页的研究报告,表明大雾出现的时候,城市曾经出现了一次罕见的时间暂停,而大雾则是从时间的缝隙中分析了出来。这些人拿出的证据是,在大雾消失的当天晚上,时间也曾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停滞,许多目击者声称他们看到了异象,这其中包括许多怀疑论者和宗教神秘主义者,因此颇多非理性和胡扯色彩。但是,谁又能证明,我所见到的这一切有丝毫的理性成分呢?
      大雾消散前的那个晚上,我没有失眠,但是一种奇怪的像是青蛙捣杵一样的声音将我从梦中扰醒。当时黑色的夜幕笼罩,凝固的雾气悬在半空,迷雾像荆棘丛一样伸展,像玻璃上的霜花一样遮挡了视线。我走下床来,身后出现一条浅白色痕迹,圆滑的曲线忠实的记录了我行走的轨迹。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出现,我看到层层曲线在我周围交织错落,重叠扭曲,像是一幅正在生长的古老的立体派画像。我听见胸口传来大地一般的心跳声,与此同时,窗外那股汩汩的声音却停了下来。
      黑色的夜晚,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的心跳声微弱而难以分辨。空寂的房间就像空寂的广场一样空寂,我屏住呼吸,试图寻找空气中最微小的波动,但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静止了。寒冷驱赶了一切,世界像是跌入了一个埋藏几万年的冰窖,而我似乎挣脱了一张长着红色复眼的巨大蜘蛛编织的时间之网,无数只灰褐色的豚鸟在这张网里费力而无声地嘶叫,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道。
      “汩汩,汩汩”,那声音又出现了,那声音震动着玻璃,声波在黑色的空气中闪着鱼鳞一样的光彩。我打开房门,趁着夜色灰白而阴冷的灯光,沿着这个声音的方向,走到了大街上。
      那些曾经挂满蛛网,如今挂满咸鱼的灰色墙面,在没有时间的深夜里,显出了清晰的轮廓。马路两旁废弃的路灯,像巨大而半透的眼睛,被一层层淡黄色玻璃状的灯光环绕。凝固的灯光穿透了许久不曾消匿的雾气,清晰地印在了我的眼睛里。我穿梭其中,顺着这些四散的灯光向远处看去,看到了半弯形的月亮,月亮下面一栋栋被岁月侵蚀又被时间结垢覆盖的白墙巨人,天空和白墙之间一群群凝结的豚鸟;覆满雾气的铁锈汽车,蜡黄色的月桂树,冰冷的金属雕像,坚硬的花岗石台阶;被各种宣言环绕的墙壁涂鸦,窗缝间正在觅食的蜘蛛群,散落在垃圾桶旁成捆成捆的研究报告,印着巨大黑体的话剧宣传单;覆满脚印的代表头像,丢弃在马路上的破渔网,缓慢燃烧的垃圾火堆,布满铁锈的灰色腌锅;空置了几百年的绿色邮箱,涂抹着银色涂料的木头拐杖,散发着火花的霓虹灯,暴露着黑色钢架的报栏;半张的捕鸟陷阱,覆盖着绿菌的咸鱼干,窗前悬挂的霉斑衣裤,门前堆积的白色蹼膜;废弃的彩绘涂料,废弃的圆形话筒,废弃的扩音喇叭,废弃的聚光眼镜;废弃的水泥石板,废弃的宅院,废弃的工厂,废弃的商店,废弃的办公楼,废弃的只剩下横梁立柱的医院,废弃的棚区连片的居住区,还有废弃的业已模糊的城区界限。我似乎再次连接到了城市的神经网络,再次感受到了城市当中无穷的角落,无穷的细节。城市在苍白的月光笼罩之下,在停滞的时间之河环绕之下,在一层又一层原本阻隔了5年时间现在凝结成网状肌理的迷雾沉浸之下,陷入了永久的沉思,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迷梦。
      我顺着街道小心翼翼地行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脚底下的地面缓缓震动,数百米的楼宇随之抖动。在穿过一丛高达上百米的混凝土丛林之后,我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身体,在城市广场中央缓慢地移动。那是一只没有壳子的巨虫,足有几个球场大小,山一样的尾巴俯在地面慢慢爬行。它的外皮覆着一层浓厚、锈迹斑斑而又粘稠的浆液,一刻不停地从体内渗出。浆液覆盖之下,还有鱼鳞一般交错覆盖的鳞片。它左右扭动,一边的鳞片受到挤压,发出汩汩的声音,另一边的鳞片则全部张开,像巨蛙的嘴巴,露出乳白色聚酯一样的僵硬表皮。每移动一次,那些交错的鳞片下面就会挤出一团团梭子形的寄生物。那些寄生物悬浮在空中,包裹着锈迹斑斑的粘液,发出锈蚀铁皮被撕裂时的嘶哑声音,成群成群的停留在巨虫身后,慢慢离散,形成四年多遍布城市每一个角落的奇怪动物。
      巨虫高耸入云,从湿漉漉的身体上分离出来的触手遍布褐色和白色细纹,触手划过白色的大厦,将一团团糊状物送到口中。深灰色的大嘴不断蠕动,也发出汩汩的声音。它那涡虫一样的头左右观望,蓝灰色的圆形眼睛像螺旋楼梯一般。巨虫爬到广场中央,在那停了下来。那个柔软的头从半空中低下来,它迷惑地看着我,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走过了时间还没有走的路,看来你一定爬过很高很高的山吧。”巨虫用低沉的声音问我,那声音就像废弃了百年的列车再次运行,锈蚀的铁轮与轴承挤压摩擦发出的声音一样,异常刺耳。
      “山?我是爬过很高的山,还做过很奇怪的梦。”此时我才意识到我已脱离了时间。我想到了我的另一场经历,但是它和这个故事无关,况且当时我也没有时间,也就不赘述了。
      巨虫哈哈大笑,诺大的广场像装满酸液的胃一样震动起来。
      “我马上就要走了,你跟我走最后一段路吧。我来到这个城市不久,还不认识什么朋友。”巨虫晃动触手,慢慢向东方挪动。我走在它的旁边,小心地躲开那些从天空中脱落下来的粘液。
      “你是雾神吗?你走了,这场大雾是否也就消失了?”我问道。
      “神?我不是神,这世界哪里有神?神都是你们想要摆脱孤独而编织出来的幻想。我叫“梦野间”,但这是学术用语,你可以叫我雾虫。我每到一个地方,总是有浓重的大雾。不过你放心,我走了,雾也就不存在了。当然,有些人会为此感到失落的。”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很多人一辈子都在询问这样的问题,很多故事也是因它而生。
      “我从你们的睡梦中来,从城市的睡梦中来。梦有时很小,有时很大,当它大的超过时间,超过无限,超过逻辑的背反,它就会出现缺口,我就从那缺口里走了出来。我在城市里停留,看到城市里各种各样的谣言,各种各样的迷惑,各种各样的妄想,还有各种各样的沉迷。我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没想到能待这么长时间,现在,古老的城市已经有些厌烦,我也为自己的存在感到无趣,所以我要走了,前往一个新的地方。”
      我并不理解它说的那些话,它的话深奥、艰深,暗含许多早已无人问津的心理学知识。我茫然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就是前面那条河吗?”我看了一眼雾气笼罩的河流,几百年前,那条河曾经浑浊的如同墨池,历经雨水无数次的冲洗,现在才勉强看到一点河水的模样。
      “是的,马上就到了。我的朋友,临走之前,给你一个建议,赶紧把你辛辛苦苦积攒的咸鱼,全部换成除锈剂吧。”说完,它向河边走去。
      潮湿的岸边,浓重的雾气正在慢慢聚集,那是另外一种雾气,完全不同于空中的迷雾。那是一种白茫茫湿漉漉的雾气,站在其中,就像躺在柔软的棉堆上一样舒适,雾气在人身上结出的水滴,就像光彩四射的珍贵宝石一样优雅。雾虫走到河里,用巨大的触手向我告别,它的鳞片还发出汩汩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河水翻腾的声音遮盖了,它的身体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像落在水面的肥皂泡一样消失不见。江对面耸立的高塔,逐渐露出了清晰的轮廓。
      雾虫走了,这场迷雾也要消失了,我感到有些疲惫,也有些失落。我抬起头,只见东方白晃晃的一片天空,一个亮的刺痒的物体正在慢慢成形,就像正从蛋壳里孵化出来的小鸟。河水开始缓慢地流动,发出哗哗的声响。河面上那白色的雾气不断窜动,像迷雾一样在我身边匍匐蔓延。但它不会纠缠不清,过不了多久,它就会给这世界真正的主人让路了。
      即将成为过去的今天,你们或许会问,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这么多令人迷离的日夜,当阳光再一次触摸湿润的白色脸庞,再一次触摸迷离的黑色瞳孔,那是怎样的感觉。我们的记忆已经随着迷雾的离去而泯灭,我们的词语已经随着光彩的降临而穷竭。我只能告诉你,那种感觉,就像离家出走的孩子,不懂得世间的艰辛,不懂得命运的无情,他在漫漫黑夜中不知所向,在饥饿和恐惧中无所适从,他想回到温暖而熟悉的家,但是幼稚的自尊和傲慢让他拒绝妥协,当他在家门口徘徊的时候,他听到的母亲的呼唤。那声音就像阳光,将冷酷的黑夜驱赶,那阳光就像呼唤,将苍白的面孔映得泪流满面。那种温热的如同绒毛敷在脸上的感觉,照到了我们脑海中最彻底的意识,照到了我们心灵里最深远的记忆。我们无法忘记天空,我们无法忘记大地,我们无法太阳,我们无法忘记它的光芒。
      我们未曾放弃,也就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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