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

　　一瓶水

　　李主任今日巡检，走时候留下了一瓶恒大冰泉矿泉水。
　　以上为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的题干。

　　现在思考第一个问题：水是谁买的？
　　目睹了李主任离开的全过程的王思说：“是阿辉买的。”

　　王思咂么着说：“阿辉这个人呐。”
　　他这个人怎么了？王思不直说，单位里都是这样的，说话不靠言语，全靠感情色彩。

　　“阿辉这个人不一般，”他的同事说，“很会做人，很有一套。”
　　王思说：“那可不呗，人家说话都是‘您’，常年带水出巡，遇见谁都给一瓶。”

　　同事说：“恒大冰泉。”
　　“可不，”王思又说，“自己喝哇哈哈。”

　　同事：“会做人。”
　　王思：“会做人。”

　　王思叼着一根烟，递给同事一根，做出躬身的恭敬样子，效仿阿辉的表情：“来点个火。”
　　同事笑了起来，戒过烟嘬了一口，同事说：“你看到李主任的表情了吗？”
　　王思在云雾中眯着小眼睛，他的头有些过于巨大，略显显瘦的肩膀很勉强支撑着这颗硕大的头，眼镜腿都被撑弯了，有些滑稽。
　　“不知道，展开讲讲。”

　　“就看了他一眼，”同事模仿出一副漫不经心地口吻，“不用了。”
　　王思笑了起来，笑容露出后牙龈，将眼睛挤得更小了：“李主任这两年牛了，一直说要调来着。”
　　“他调不走。”同事摇了摇头，将烟灰弹了弹。
　　王思：“怎么说？”
　　同事高深莫测的样子，吐出一口烟雾。

　　现在我们来思考第二个问题：李主任喝没喝？
　　这个王思依然可以回答：没喝。

　　王思说：“我看了，瓶都没打开。”
　　“阿辉不是和李主任关系还不错吗？”同事说，“这也避讳？”
　　王思叹气：“李主任这个人呐。”

　　同事又明白了：“其实人不错，就是能装。”
　　“太能装了，”王思说，“上次来巡检，忽然把我拦住了，问我工服怎么回事，我还没反应过来，说‘咋了？’，他说‘拉锁为什么并不拉上？’”
　　同事：“狗／逼。”
　　王思摆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人其实不错。”
　　同事：“阿辉其实和李主任关系不错。”
　　“那是过去了，”王思说，“现在也不行了，上次递烟李主任不是也没要？那么多人看着呢，李主任能要？”
　　同事说：“上次查班，不是也把阿辉抓了，扣了五百，整这一套没用。”
　　“小意思，”王思说，“才五百，人家不缺钱。”
　　同事：“说不缺钱，其实也缺，我看他袜子都窟窿了还穿，他家里不是说挺有钱？”

　　王思：“听谁说的？”
　　同事：“忘了，就是大家说的。”
　　王思：“你问问，他指定不告诉你。”
　　同事：“那肯定。”

　　现在我们来思考第三个问题：水去哪了？
　　这次王思不知道了，只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是没有了。”

　　同事又吐出一口烟：“保准是晴雯拿走了。”
　　王思了然道：“晴雯呐。”

　　“我真是不理解了，”同事说，“她咋这么抠？”
　　王思：“上次让她帮我在屈臣氏捎了个牙刷，二十五块五，我没有五毛，给她二十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又去超市换了个五毛还给她。”
　　同事：“不能理解。”

　　王思：“你出去问问，谁不知道她抠，大家都知道，现在还有几个人和她说话？就那么两三个，我多说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同事：“这个不了解，她把我拉黑了。”
　　王思：“为啥？”
　　同事：“我哪知道，嗨，谁知道怎么得罪她了。”

　　王思：“你是不知道，拉黑了算好事，你没看她那个朋友圈啊，我给你找找。”
　　他拿出手机翻出微信的联系人，同事又弹了弹烟灰，窗户上爬了一只黑猫，懒散地卷着尾巴。

　　王思：“你看看。”
　　同事接过手机翻了两下：“有病吧她，这个也发。”
　　“别提了，”王思一拍大腿，“上次发厂里的小视频还被王班长给骂了，王班长直接说的‘你给我把朋友圈删了！别什么有的没的都发’。”
　　同事把手机扔给他：“她就这样。”

　　王思：“你没看王班长当时的模样呢。”
　　同事：“骂她了？”
　　“那倒没有，”王思，“看着贼膈应她。”
　　同事：“我看她也完了。”
　　王思：“倒也没准。”

　　我们没有别的问题了，太阳快要落山，黑猫晒不到阳光，跳下窗台走了。
　　王思说：“嘿，你知道这只猫是谁养的吗？”
　　同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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