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夏

　　可能六月就是，让你过着最后一个可爱的节日，然后笑着说分别。

　　有时候，窗边会响起那个女孩的声音，“和和”
　　她抬头，一张清秀的脸庞挂着浅浅的笑，“帮我叫一下一迦可以吗？”
　　有时候，她在门外栏杆趴着懒洋洋晒太阳，迎面会走来一个娟秀的身影，依然是浅浅的笑容。
　　她故作夸张，“来找一迦？”
　　女生羞涩地拍了下她的袖子，她转过身，笑容慢慢垮下来，“你等等。”
　　他们俩靠站在栏杆上，背对着自己，看起来还挺般配。
　　这段时间班里开始疯传一迦和五班的思扬，她有时也会附和两句，更多的时候默不作声，安静看书。偶尔也会侧头看他两眼，他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她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起了疙瘩。
　　她想，我这个同桌真是失败，班上一对又一对，而他们俩，从有传到没。
　　她想，还好还好，不然可残忍了。
　　还好什么呢。
　　只是心里不太舒服吧。

　　她开始很认真地在思考，是不是不能再和他打闹了，是不是应该离他远点。那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却那么勇敢。
　　可是自己也会觉得委屈啊。
　　渐渐地心里生起罪恶感，一方又是不舍，双方折磨，闹得她难受。

　　谷一迦发现温和最近有些不太对劲，她不再趴在他身边看他学习，不再拉着他总是塞糖给他吃。偶尔上课期间转过头，手臂旁没有趴着个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之间很不习惯。
　　她变安静了不少，开始认真做练习册，遇到不会的，也很少问他。宁愿问齐栾，问梁李其，甚至特意去问老师，也基本不问他。
　　“和和”
　　“嗯？”她转过头，“怎么了？”
　　“来，看道题。”她伸手接过，有些讶异，是一迦最擅长的物理。
　　“你看下三十六题”，他凑过来，自发将笔递给她。她点点头随手接过，却顿了下，小心翼翼地，想将笔递还给他。
　　他一张脸沉下来，有些慑人。
　　她咬着唇，半晌，低声问道，“怎么了？”
　　“这话是该我问你吧，你怎么了？”
　　她不自在地撇过头去，“没有呀，怎么了？”
　　手指动了动，他放软了声音，有种说不出的烦躁，又羞于当面质问，半晌还是憋不住。
　　“和和”，他转过头去不看她，轻声问，“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一颤，埋下头，声音低低的，“没有。”
　　我拿什么去误会人。
　　“那你怎么不理我了？”
　　她低着眼把玩指尖，“那个，你和思扬不是，”她顿了顿，轻轻笑开，“这样就不太好了。”
　　良久，她听到他低叹了声，随即脸被张大大的卷子盖住。
　　“你乱想什么呢。”
　　她将卷子扒拉下来，正想开口，却见他一手扶额无可奈何的样子，一副被她气笑的模样。
　　她愣住，不，不是吗？
　　莫名的欣喜从心底深处迅速滋生蔓延，她有些慌又抿不住笑意，只得咬着唇低下头去，寻其他的事情来做。一时两人都没说话，她翻开练习册将笔拿起，却被他一把夺过去。然后，光天化日之下，他笑眯眯，在她面前，一点一点将手中的笔肢解。笔盖，笔头，笔身，笔帽，笔芯，最后将一堆零部件放在她面前。然后是一副你能拿我如何的得意脸。
　　她怔了怔，反应过来笑开。
　　这好像是，您的笔。

　　可这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啊，今日毕明日还来，不斩断理还乱，总会有源源不断的不开心。
　　她有的时候过分敏感，到底委屈。
　　渐渐地两人相处就变了味，她厌烦了这样的关系，先缩了壳。
　　她想她是怨他的，却没法怨，一个没资格，一个舍不得。

　　夏日的傍晚，风很凉快，夹杂在淡淡的余晖中缓缓吹过。
　　“嘿，打球去。”齐栾抱着排球靠在后门处，“同志们，打球去。”
　　他将笔盖盖上，侧过头，似是随意问了句，“去吗？”
　　她垂着眼，过一会，说好。
　　然后又是安静。
　　他起身收拾书包，她也站起身收拾书包。
　　不冷不热的关系，最近过的都是这样令人厌烦的日子。
　　这个时候的操场最是热闹，赤红色的跑道上奔腾着热气。一个个穿着校服的少年男女迎面而来，有的挂着笑，有的皱着眉，一晃眼就过去了。
　　他们稀稀拉拉走到草坪上，碰到了齐思扬。
　　她愣了神，一颗心剧沉，放慢了脚步，落在人群后。
　　梁李其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哟，”他故意撞了下一迦，问齐思扬，“一起吗？”他微微一笑，没说话。
　　那个女孩说好。
　　面对面碰上了点个头笑一笑，她跑到前面去，和麦戴月肩并肩，想离他们远点。

　　他们站在了一起，而她则站在离他最远的对角落。几个男生时不时开着他们的玩笑，毕竟青春泡泡，一点粉色八卦总是没有什么恶意，都是些美事。
　　谷一迦偶尔应两声扯开话题，不好将齐思扬落下，又忍不住去看对面那边的她，隔得远，只有一个侧面，而她又总是抬头看球，或者转过去和戴月说话，就是不看这边，很明显和他隔离开来。
　　他更烦了。
　　“啊”，一声低呼，却是齐栾一个不小心，扣球失了偏准，砸在温和脸上，疼的她眼泪哗哗就流下来。他们赶紧跑上前，她急忙捂住眼，太丢脸了，“没事没事。”
　　齐栾特别愧疚，不停道歉，她无奈撤开手让他看真的没事，因为有些麻痛还不停眨着眼，眼角还挂着泪水。
　　她龇牙咧嘴地笑，“没事没事，条件反射条件反射，哦不非条件反射。”
　　大家被她逗笑了，齐思扬跑去书包拿了包纸巾回来，拆出来递给她，语气放轻，“擦擦吧。”她接过，扬起夸张的笑容，“谢谢。你们去玩吧，我去边上坐会。”
　　好像就是为了等这个机会似的。
　　她正要往边上走，却发现他面色沉沉，她愣了愣，垂下眼，正要擦肩而过。
　　“温和你脑残吧，这么大的球都不会躲吗”
　　他说。
　　她怔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疯狂泛酸。
　　“一迦你干嘛，这关和和什么事”
　　齐思扬也轻碰了下他的胳膊，“行了一迦，球那么凶，和和躲不及的。”
　　齐栾更是尴尬，“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刚刚扣球太狠了。”
　　她急忙摇头，“不是不是。”
　　他面无表情往回走，心下却懊悔得不行。他们几个均是一脸莫名其妙，想要去安慰她两句，她却已背过身去挥挥手说先走了。麦戴月跟上前，想要去搀她一把。
　　她低着头不让人看见脸，笑说回去玩吧，又不是脚崴了。
　　“可是”
　　“没事啦，我去洗个脸，就这样。”她转过身往外跑，风迎面吹来，她拿手盖住眼睛。到底忍不住，眼泪哗哗流。
　　他很少一本正经喊她的全名，这是他第一次凶她。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他也这么想。

　　过了好长时间，她从洗手间走出来，拍拍脸。
　　远远望过去，他们几个玩的起劲，她偏过头，不想再看。偶然抬眼，瞧见观众席上坐了个女孩子，毕小瑆。
　　“瑆兴”
　　身侧坐下来个人，毕瑆兴侧头，是学姐。她打招呼，“学姐也来打球？”
　　“是呀，好久没玩了。”
　　她四下看了看，“咦，谷学长呢？”
　　她笑了笑，抬起手臂，“那边。”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谷学长身侧站着位学姐，看不清模样，只觉清瘦。她侧过头去看学姐，她面色平静，专心看下面的同学打球。
　　谁一不小心砸了谁的脑袋，谁跑去捡球转回身差点撞进谁的怀里。
　　毕瑆兴低头挖了块雪糕，“学姐你们复习完了吧。”
　　她笑，“是啊，其实很多课上学期就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学测？”
　　她翻过手掌看了看，轻声说，“9号。”

　　一时没了话，又静下来。她屈起身子，抱住膝盖，阖眼靠到身侧女生的肩上。
　　“瑆兴，今天是儿童节了呢。”
　　这样充满童趣又将要分离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情不那么美妙，毕瑆兴低头继续挖雪糕，“是啊，儿童节。”
　　她闭着眼，“要换届了。”
　　毕瑆兴忽然难过，恍恍惚惚间，她想起刚见到学姐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学姐狡黠，爱笑，身边永远站着谷学长。
　　我们都是局外人，看什么都觉得很羡慕，哪怕内里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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