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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伺机
训练开始。
偌大的竹林。
章平身着一袭轻衫,矗立在风中。
竹叶被撼动的声音,林间动物的声响,远处溪水的流淌——
一切声音都是那么自然和谐,自成一体。
如果说世界就是一个人能感知到的全部,那么对章平而言,世界的维度被扩展了。身边的一切变成了由0和1构成的代码,一切都可以用逻辑跟算法解析。
这种思维方式已经超越了人类常识的范畴。
常识是什么呢?
在人类登月之前,月亮是无法碰触的,这是常识。由此可得,常识是科技水平一定情况下,对客观现实的拘束性看法。
所以,常识是用来突破的,可以不断更新的认知。
这一点,章平深有感触。
一旦跨越了那条线,人类与计算机之间的交流居然意外地通畅。
第一,感官会变得异常灵敏,信息搜集非常迅速,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变成了敏锐的传感器。
章平的睫毛微微一颤。
她听见了,有什么东西正在袭来。
眼前飞来一脚,章平足下轻挪,不动痕迹地辗转,顺理成章躲过了奇袭。
第二,搜集信息后,AI会帮助脑内立刻建模分析,计算出可能的运动模式,预测下一步动作,然后挑选最优先的计算结果实施。
面前的黑衣男子重心偏移,回撤身体,顺着惯性又挥出一拳。
但章平早已不在那个原先的位置,她闪现在黑衣男子身后,蓄足力量的拳头挥出。
黑衣男人没有躲开,他以为章平一介女子的力气,不可能对他这个壮汉造成什么伤害——
直到被拳头击中,浑身都飘飞起来,在空中滞留了几秒,重重摔倒在地。
章平收拳,依旧稳稳立在原地。
这就是第三|点。
与小白感官同步后,章平对自己的掌控力得到了全面提升,管理自己的身体就像机械运行一样井井有条。
从怎样的角度出拳,调动多少肌肉才能达到最大击打力度……只要把一切数据都转换成函数进行运算,依靠小白的数据计算能力,得出最优选项,再予以精确的执行,就能发挥出惊人的破坏力。
更有甚者,只要条件充足,就可以变成致命一击。
黑衣男人的身体挣扎了几下不动了,那副精壮的身体很快化成了一株新的竹子。微风徐来,这支竹子混在竹林之中,轻轻摆动着叶子。
章平调整好身体状态,再次屏气凝息,感受着下一个对手的动向。
突然,强烈的阳光穿透茂盛的竹叶,洒落到章平身上。
四周的竹林逐渐消解了,章平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重,一点一点,闭上眼睛。
世界再次变成了一片空白,直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开始呼唤自己。
睁开眼睛,章平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吊着沙袋的练习室。
小白的Q版虚拟影像站在一旁,很关心地望着她:“平平,我得过去跟代姨分析这次我们俩通感链接的数据,等下青青来照顾你。”
章平只觉得疲惫不堪。
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也一样疲惫。
和小白同步链接的时候,五感和身体发挥到极致的感觉,和谐而愉悦,甚至有种获得真正自|由的快|感。
但是,一旦断开通感链接,她就又变成了拘束于肉|身的普通人了。
就像企鹅在海中灵活敏捷,上岸之后却只能笨拙地一扭一扭。其中的落差,实在叫人抑郁。
小白知道章平的心思。每次断开链接后,章平都会消沉一段时间。对于章平这种反应,她也无能为力,只好给恋人一点时间缓冲。
“那我先走了,你等下记得按时吃饭。”
说完这句话,Q版小白眨眨眼睛,下一秒,她的神情又变回了原先的呆滞温和。
“您好,交互端001为您服务。请先去冲澡,否则容易感冒。”
章平没有动。
交互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一条指令。
章平被烦的不行,只好脱掉身上被汗水浸|湿的运动衣,走进了隔间的淋浴房。
洗澡后,章平才发现自己忘带毛巾。刚打开淋浴间的玻璃门,一块浴巾就被递到了章平面前。
章平接过:“挺机灵的嘛。”
“滴滴滴!”
墙壁上小小的八爪机器人,一丈青,好像明白自己得到了夸奖,开心地晃动着晶体形状的脑袋,脑袋里面也涌起了五颜六色的泡泡。
“是小白叫你过来的吧。”
章平擦干身体,朝一丈青伸出手,小家伙就迈开八条长|腿,唰唰唰爬上去,伏在章平的肩头,脑袋蹭个不停,假如它有舌头,肯定要跟小狗似的舔章平几口。
“好啦好啦,你这家伙,真会撒娇,小心被小白知道了,她又会吃醋。”
一丈青却不肯下来,直到章平穿衣服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
半年下来,章平已经把青青当做宠物看待了。除了一丈青性格可爱之外,它还充当着全能地图的作用——因为基地的走廊构造随时会发生变化,原先是直线的地方,可能一回头就变成拐弯。在这种迷宫似的地方生活,必须让一丈青带路。
收拾好一切,章平正打算一人去植物园摘点蔬菜炒炒吃,却被一丈青拽着裤脚往实验区的方向走。
“我不能来这边啦……”章平无奈地笑。
这半年来,她听从代婆婆的要求,很少主动靠近实验区。估计也有防范她逃跑的意思,毕竟与外界沟通的唯一一架电梯就建在那边。
可是一丈青却很固执,从后面顶着章平的腿,硬是要她往前走。
算了,就当陪一丈青玩吧。于是一人一机开始了主人遛狗似的“来咬裤腿嘛”“就不给你咬裤腿嘛”……
接着,章平不小心撞上一道紧锁的闸门。
门上的认证装置开始运转,一束激光扫过,章平右手上的红痣闪了一下,门开了。
里面球形的穹顶黑漆漆的,又高远又深邃,地上的平面非常辽阔,一眼望不到边。
眼前这副景象,跟半年前章平初到这个地下基地时,一模一样。
“糟了!”
章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误打误撞进了实验区。
这里的道路是最复杂的,走廊布局变化也最多样,没有代姨的授权,一丈青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带到这边的。
难道……
“晚上好。”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
“找我做什么?”章平看向身后的代婆婆。
她对这位奶奶级别的科学家没什么好感,她占用了小白太多时间去做什么劳什子的研究。
“哎呀哎呀,别火气这么大。不过是想请你共进晚餐而已。”代婆婆窃笑着,脸上的褶子皱起来。
“找我?在这儿?”章平皱眉打量着周围。
“觉得环境不好吗?”
代婆婆眼睛都眯起来,拐杖往地板上一敲,头顶的圆形穹顶跟两边的墙壁迅速变成了水族馆的景色。
嘎吱嘎吱,一个下|身装着坦|克链的机器人驶过来,迅速在代姨跟章平之间架起了餐桌餐椅,摆好了餐具。
“请坐。”
章平有点怀疑地坐下。
“不知道今天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代婆婆跟着坐下,笑着揭开面前的餐盘——是黄油煎鳕鱼。
“我不知道这里还能进口荤菜。”章平跟着笑了一下,没动筷子。
“是啊,要费很多功夫呢。但是为了庆祝一下,奢侈点也不要紧。”
代婆婆说完,一个长颈机器人爬来,帮两人倒了红酒。
紫色的葡萄酒倾入透亮的玻璃杯。
“小白在哪?”
“正在分析数据。”代婆婆自顾自地端起酒,抿了一口,“你们的通感链接,似乎进展良好。”
“就是为了这个啊。”章平冷着一张脸,“如果要我帮忙参与你的什么实验,我敬谢不敏。”
“别这么冷淡啊,这里一共就我们俩个人类,为什么不好好相处?”
代婆婆用目光示意章平把玻璃杯端起来。
“我想杀你的话,还用得着留到现在?”
章平听了,稍有松动。
机器人继续上菜,很快,一条长长的餐桌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佳肴。
“怎么样,这半年还过得习惯吗?”
“挺好的。”至少不愁吃喝。
“哦,我有的时候上去谈生意,真担心你在下边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章平翻了个白眼:“奶奶,就算我有那份心,我也没有那个技术,好么?”
代姨看着章平逐渐结实起来的胳膊:“健康状况也不错,我之前还担心你一个人闷着,会闷出什么毛病。”
“您多虑了。”章平一边咀嚼一边说。
担心?真担心的话早干嘛去了?
“哈哈,看来通感链接没有给你的脑功能造成损害啊。为了你的安全考虑,等下我帮你做个体检吧。”
代姨慢悠悠抛出了这顿饭的真实意图。
“当初交换条件的时候,只同意让小白协助你实验吧。”
章平面不改色继续吃饭。
嗯,味道不错,比她自己的手艺要好。
“可是你已经协助了,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代婆婆风轻云淡。
“什么?”
“数据啊数据。那些通感链接的数据,真是很好的实验资料。”代婆婆用勺子喝汤。
“你……!”章平咬紧下唇。
“这也挺好的,说不定你就为人类的进化做出贡献了呢?想想看,假如这项技术得到推广,所有人都能跟计算机通感链接,人类社会肯定会飞速发展!那么美好的未来,你不想看看么?……可惜,实验对象太少,我的基础研究数据还不大够。”
章平察觉到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打算做人体实验吧。”
“咦,难道小白没告诉你吗?”代婆婆故作惊讶,“她已经帮助我在其他实验体上链接两次了。”
章平听了,差点背过一口气,但她还是压抑住心情,冷冷道:“其他实验体,你指的是什么?”代姨只是笑:“当然是跟我们一样的,活生生的人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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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