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应得

　　Cheaper 2
　　窗外的蝉鸣声伴随着头顶的老式电扇的吱呀声让浅眠的霍应得睡得不安稳，他有几次都想爬起来抽烟，睡在一旁的许靖把手臂搭在他的腰上稍有动作就皱着眉靠的更近，索性放弃了。
　　天刚泛白他就坐起来，用冷水洗了把脸，燥热让他把每日例行的慢跑变成了散步。绕着小区外的街道走了三圈，直到他吃完早点提着外卖盒子回来许靖都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霍应得留了字条贴在桌子上，换了制服不紧不慢的下楼，难得起得早他没有去挤天天爆满的25路公交车，而是步伐轻快的继续散步，当他满面春风的走进派出所大门就被守在门外满脸褶子的老陶拦住了。
　　“哟，这说曹操曹操到，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里面都快闹翻天了，连所长都出动了！”老陶拉着霍应得一脸严肃的质问他，“你昨晚上惹什么事儿了？一大早就有个泼妇拉着个孩子指着名儿的要找你，我看那孩子伤的不轻，你不是动手了吧？”
　　霍应得被说的一头雾水，什么惹事儿？什么动手？昨天不过是调查了几个小区的治安管理询问了物业保安几个问题，哪来的泼妇这么大胆子，敢到警局找麻烦。
　　再说他霍应得做片警的这两年从来没有被投诉过，推开拉着他的老陶走进办公大楼，女人尖锐的嗓音和不堪入耳的谩骂传进耳朵里。
　　霍应得循声而入，抬眼就看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叉着腰，涂得鲜红的指甲指着站在她对面的同事骂的唾沫横飞，几个跟他一样的半大小子被骂的脸红脖子粗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霍应得只看了那个女人一眼，视线就被另外一个身影吸引住了。坐在角落沙发里拿着钢笔戳着桌面上的盆栽，对眼前的一切充耳不闻，好像早就习惯了的男孩。
　　这个孩子……霍应得想起来，他就是在排挡上偷泔水被老板踢打的那个孩子。他看起来跟昨晚很不一样，除了手臂上被包扎好的伤口之外，额头，脸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眼前的女人会是他的母亲吗？看起来年龄不大，低胸吊带衫、齐臀短裙和渔网丝袜还有她染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合格的母亲。
　　“又来了一个！就是你？你就是霍应得？”只顾着看那个孩子的霍应得被冲过来的女人狠狠甩了一个耳光，耳朵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你们这些警察都是怎么办事的？那么小的孩子被打了，你居然不把那个老板抓起来！”女人情绪激动的把孩子拉过来，扯着手胳膊伸到霍应得面前，“你看看我儿子手臂上的伤口，都快看见骨头了，现在医药费多贵啊，我们这些穷人受了伤，连病都看不起。我不管，我要求那个老板赔偿我们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近乎有点儿歇斯底里起来。
　　霍应得舔了舔嘴里的血腥味儿，这一巴掌可打的不轻，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面坐下，“啪”的抽出讯问笔录甩在桌子上，缓缓张口：“姓名。”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要求赔偿！”
　　“姓名！”
　　女人被这一厉声呵斥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回答道： “陈姿美。警官，我要求赔偿，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性别。”霍应得不理会她的话，继续询问。
　　“这不是明摆着吗？还用问？”女人嗤之以鼻的轻哼着，八成这警察脑子坏了，男女都分辨不出来。
　　“性别！问你什么就回答什么，别废话！”霍应得摆出架势让女人一阵哆嗦，眼角余光里他似乎看见男孩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意，眨眼间让他以为出现了幻觉。
　　“女！”
　　“家庭住址。”
　　“青玄胡同，柴家大院儿。”女人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从包里掏出烟抽了起来，“警官，你问我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做什么？现在的问题是我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赔偿！”
　　霍应得低着头又写了几行字把钢笔放在本子上，指着右下角的地方：“签字。”
　　“真麻烦！”女人拿过笔看也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盒红色印泥推过来，她又摁了手印。
　　“陈姿美女士，我现在可以以你袭警的罪名，拘留你24小时。”
　　“什么？！拘留我？你什么意思？你不要以为我是女人就好欺负！”陈姿美根本没想到自己来讨要赔偿金居然要被拘留，她简直怀疑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霍应得举着本子递到人面前，上面清晰的写着“暴力袭警”四个字，还有女子自己签的字，摁的手印。
　　“你……你们这是欺骗……你……这个无耻小人！”说着作势又要一巴掌打上来，霍应得眼疾手快的攥住她的手，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说道：“第一，你再打下去，就是拘留48小时；第二，是你儿子偷东西在先，虽然不是值钱的东西，我想你也应该负责任吧？第三，你儿子身上出现了除了被划伤之外的伤口，我有理由相信你有可能对他实施家暴！”
　　“不……我没有……这孩子太皮……小孩子摔摔打打的……”女人盯着自己儿子的方向看了好半晌，孩子从始至终都表示着对盆栽植物的兴趣，拽下一把叶子在鼻子下面闻了闻，拍拍手，扔掉了。
　　“赔偿金我们不要了……不要了……”女人显的有些紧张，没了开始的飞扬跋扈，拉着孩子窘迫的快步离开警局，霍应得站在窗前看着跟在女人身后的小男孩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他比了一下中指，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这孩子真是，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你小子行啊，哥几个都楞没治住她，你一来这就夹着尾巴逃走了。瞧她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在家估计也是个母老虎吧？啧啧啧，谁娶了这样的女人真是惨咯！”刚刚被骂的狗血喷头的几个年轻警察围上来，幸灾乐祸的表情溢于言表。
　　霍应得收起桌面上的笔录，把刚才女人签了字的那一页扯下来撕掉扔进垃圾桶里。
　　“哎哎哎，你怎么撕了它啊，这是证据，万一她再来闹……”
　　“你说你这人，人家一女的，还带个孩子能把你怎么着？”霍应得指了指墙上的挂钟，这都几点了你们几个还不巡逻去！”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霍应得又把其中一个人拉住了，“那个女人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昨晚上在排挡，他既没有说自己的姓名，也没有说自己是辖区派出所的片警，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被拉住的片警指了指他胸前的警员编号：“那个小男孩儿，说出了你的编号，一个数都不差。好了，好了，哥几个走了！”
　　霍应得觉得，他开始对那个眼神里满是怨毒的小男孩儿产生兴趣了。他端着茶杯走到茶水间倒了杯开水，转身进入了户籍资料室在一堆堆档案袋里寻找他的身影。
　　女人拉着孩子出来，抓着手提包的手阵阵发抖，突然一巴掌甩在男孩儿脸上：“你个傻x，说句话你能死啊，赔偿金弄到手可值不少钱，出门的时候我怎么教你的？你他妈给老娘装哑巴！”
　　男孩的脸被打的偏向一边，很快就肿了起来，指痕清晰可见。他却没有哭，眼睛直直的盯着地面一语不发，藏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你就是个窝囊废，活该被人打成这个样子！窝囊废！你给我滚的远远的！不到晚上睡觉的时间，别给我回来！”女人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留下孩子小小的身影在人流逐渐拥挤的大街上变成一粒看不见的小点儿。
　　陈罪“嗤”的笑出声，他笑起来很好看，可是这不符合他年龄的笑意出现在他脸上显得越发诡异。
　　他的存在，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天生就是一种罪恶。
　　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今天是他转学的第一天，原本就没指望那个女人跟他一起去。
　　档案室的霍应得，在一堆散发着霉味儿的档案袋里翻了大半个小时，也没发现那孩子跟他母亲的相关信息，于是他决定有必要明天亲自走一趟，做一下户籍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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