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应得

　　宿命是最难以捉摸的事情，人们敬畏它，同时又奢望幸运之光降临在自己身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而有些人注定被埋进厚厚的尘埃里。
　　我承认，我有罪，但我不后悔，我只是贪恋太多，贪恋原本不属于我的东西。

　　Cheaper1
　　盛夏七月，热浪像是被闷在塑料袋里密不通风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来，大街上到处都是打着赤膊的男人和穿着短裙短到大腿根的女人，企图以减少布料来满足一丝清爽。
　　夜市一条街，人声鼎沸，越是燥热的夏天这里也越是热闹。
　　“这鬼天气，真热啊，哎，老板，先来半打冰镇啤酒......”穿着警服的年轻男子解开了扣得一丝不苟的衣扣，脱下来搭在椅背上，汗水在蓝色的衬衫上画出一副不规则的“地图”。
　　“谁说不是呢，亏得你还在这儿带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给你，擦擦汗吧。”对面穿着雪白衬衫，带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人，“要不是因为我，以你在警校第一的成绩也不至于被分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警服男子接过纸巾擦汗，看着四下没人注意伸手捏了捏眼睛男的脸：“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粗话了？这可不像你，当片警也没什么不好的，管管家长里短的倒也自在。”
　　警服男叫霍应得，当年在警校也算是风云人物，不过他的出色成绩还是没能让他分配到一个好工作，原因是有人举报他的生活作风有问题。
　　开始的时候警校领导都觉得奇怪，被举报的霍应得年年成绩优秀，从没传出过乱七八糟的绯闻，怎么就在毕业前夕被人举报生活作风不检点呢？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取证才知道这个身强体壮，精神健全的小伙子，性取向跟别的人不一样，他不喜欢环肥燕瘦的女人，倒是对肌肉发达的男人感兴趣。
　　这一下必然掀起了轩然大波，在那个还是牵牵手都能脸红心跳的年代，喜欢男人这种事儿，简直比JY妇女的QJF还可怕。
　　原本可以毕业就去刑侦科任职的霍应得，最后被派回地方当了片警，每天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居民风波。
　　只有当初跟他一起把警界搅的天翻地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许靖知道，这个男人是个货真价实当刑警的料，他的思维和切入点往往独辟蹊径，但却惊人的精准，谁犯在他手里可是到了大霉了。
　　啤酒上桌，炭炉和飘着香气的香辣烤鱼也上齐了，霍应得打开一瓶啤酒杯子都来不及用先对瓶吹的灌下半瓶啤酒，然后不好意思的对许靖笑笑：“今天跑了一下午都没来得及喝水，渴极了，尝尝，这家排挡的味道很好，经常跟所里的同事过来吃。”说完他又顿了顿，拿着筷子要给人夹菜的动作也停下来，“不过，像你这样家境的人怕是吃不惯这种味道。”
　　许靖的家境很好，上警校也不过纯粹是玩玩儿而已，满足一下好奇心，将来还是要回去打理家族生意的。霍应得第一次见他就觉得这根瘦弱的豆芽菜是怎么通过严格的体检的，分明就不是当警察的料。
　　说起来这关系也挺复杂跟狗血的，许靖的妈也就是现在许氏集团董事长的太太年轻的时候可是红极一时的交际花。
　　恰好就让当时的警校校长看上了，自然是少不了一段风流韵事，分手之后这老校长还时常惦记着这位美艳动人的人间尤物。
　　所以当许太太找到他声情并茂，热泪盈眶的诉说起当年的情意绵绵，许靖也就很顺利的进了警校，开始了他好奇的探索之旅。
　　许靖看着霍应得僵下来的动作，拉着人的手把菜放进自己碗里：“跟你在一起这几年，这种味道我尝的少吗？阿得，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我家境，我在意的......只是你......”说到后半句，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脸上娇嗔的表情还是让对面的霍应得尽收眼底。
　　霍应得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跟自己相同的气质，不吵不闹，连中间几次的分分合合，也像一杯恒温的温牛奶，不带一丁点的星火气儿。
　　两个久别重逢的恋人正窃窃私语的跟对方倾诉自己的相思之苦，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碎裂声。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童倒在地上，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小兔崽子！敢到老子的地盘来偷东西，家里人怎么教你的？这么小就知道偷！”掂着大勺就冲出来的排挡老板一下一下戳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身上。
　　“怎么回事儿啊？这么小的小孩子能偷什么东西啊？”
　　“就是，看老板那架势，别不是偷了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吧？”
　　“哎呦，这一大滩的血，可别闹出人命了。”
　　霍应得原本不想管的，当了几年片警他也知道了一些有势力的地方居民不好纠缠。
　　再说现在是下班儿时间，许靖又好不容易来一趟，说好了吃完饭就带他回去温存一番，哪有心思管这种事儿。
　　八成又是那些被管教过几次又偷偷从收容所跑出来的流浪儿，随他们去吧。
　　又开了一瓶啤酒，给人倒上一杯，自己则从热腾腾的锅里夹出一块烤鱼吃的一脸满足，好久没尝到这滋味了，今天一定要吃个痛快！
　　原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是没过多久嘈杂声又再次响起，霍应得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下他站起来了。
　　男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排挡老板抬起脚一下比一下用力的踢在男孩身上，周围的食客都没心思吃饭了，纷纷过去围观，更有甚者拿出手机拍照录像，却没有一个人阻止。
　　“小兔崽子，装死是不是？我让你装死！让你装！让你装.......”
　　“快快快，手机拿出来啊，拍照发微博啊。”
　　“这孩子不会死了吧？半天没动静了。”
　　霍应得穿过人群，看着血泊里的孩子在老板连踢带踹的攻势下已经奄奄一息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甩向一边。
　　老板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正要发难看见来人是警察当即收起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警察同志，这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跑到我这儿来偷泔水，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小孩子偷东西是不对的，我这也就是教育教育他……”
　　“有你这么教育人的吗？都快教育出人命了！”霍应得蹲下身子查看男孩儿的情况，手臂上的伤口失血量大，需要马上进行包扎，“你也知道他是个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我有理由抓你去拘留所待几天。”
　　“不不不，别别别，警察同志您可别抓我，我这一家老小的……”霍应得一个眼神就让他住了嘴，最讨厌这种把一家老小搬出来说事儿的人了。
　　他不再理会老板，想把地上的孩子抱起来，原本双眼紧闭的孩子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阴暗和怨毒，没错，是怨毒，好像帮了他的霍应得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他一把推开这个把自己抱在怀里的男人跑了出去，留下霍应得一个人傻呆呆的蹲在地上。
　　见没什么好戏看了的人群散开来继续吃喝，许靖走过来拉起霍应得嘟囔着：“还真是不知好歹，瞧瞧他看你的眼神，跟咒怨里的贞子似的，怨气太重。”霍应得从未见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会有这样的眼神，像是积攒了多年的怨念没处发泄，太诡异了。
　　“只是个孩子。”霍应得站起身跟人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许靖跟他说着自己最近去国外处理合同的事他也没太仔细听，脑子里一直回荡着那孩子的眼神。
　　霍应得是本地人，所以不住警员宿舍，爸妈住在郊区乡下，自己在警局附近租了间房子。两个人趁着夜色无人注意手牵着手走在路上，偶尔有风吹过，掀起两人的衣摆，许靖看着霍应得的侧脸突然很想跟他接吻，他拉着霍应得来到树荫下面，拉下人的衣领踮起脚凑上去吻他，狂野又大胆。
　　霍应得也觉得有些悸动，但是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他还是比较保守的，于是拉着许靖向自己的出租屋跑过去。在昏暗的楼梯间里，许靖解开了他的衬衫，长年训练出来的小麦肤色，肌肉紧致有型，他们一边接吻一边跌跌撞撞的上楼，等到了家门口，许靖的白色衬衫被他拿在手里，如玉的肌肤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吻痕，他喘息着凑近人的耳边：“快点儿开门……我忍不住了……”
　　霍应得摸索着套出钥匙，却怎么也捅不进钥匙孔，好不容易打开了门，情欲也消退了大半。许靖绷着脸脱了裤子穿着内裤进了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穿出来，霍应得抓起手边的沙发靠垫扔出去骂了一声：“艹！”
　　霍应得站在花洒下面的时候，已经不再想着情事了，他想起排挡上的那个男孩儿和他的眼神，他始终想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一个十岁孩子会有如此怨毒的眼神。洗过澡，许靖趴在他的床上已经沉沉的睡着了，坐了一天的车也确实够累的，霍应得钻进被子里抱着人闭上了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陈罪，并且不会想到，会跟一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孩子产生交集，而且还那么的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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