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潮生传

作者:孙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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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窃蛊(中)


      圆真低着头,随着三叶一路在回廊穿行。
      这崔家不愧是十里八乡的首富人家,圆真自幼随师父浪迹天涯,达官贵人家的宅邸也是见过不少的,这崔家也算的排得上号了,也不知是做什么买卖发的家。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三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身后的少女。
      “大叔?”真儿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地前后都是回廊,右手边是一小片莲花池,此事荷花正好,一朵朵出水芙蓉于水面亭亭玉立,令人见之忘忧。只是……
      “大叔,此地并无屋宇呀,掌门在何处呢?”真儿有些疑惑地朝三叶望去,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三叶笑而不答,自怀中掏出一张布巾:“安全起见,真儿还是蒙上双眼吧,这也是规矩。”
      圆真心中有些烦躁,这三叶长老看上去脾气暴躁、情绪外露该是个好糊弄的人,原以为自己的表现已经将人糊弄住了,怎料到此人竟还是如此谨慎,早该料想到的,能得窑山老祖多年信任并替他制药试药之人,又岂是泛泛之辈。
      圆真面上做出一副顺从的样子,老老实实地接过三叶递来的布巾,绕过双眼系在脑后,然后垂手乖乖站在原地。此处临水而建,并无任何厅堂楼阁,而且以窑山老祖的为人也断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将藏身之地示于人前,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圆真正踟蹰之际,身体猛地一轻,原来是三叶将自己扛了起来,运起轻功在崔宅内飞快地穿行。
      圆真伏在三叶背上,耳畔是呼呼的风声,被人扛在肩上有些失去了方向感,三叶所走的路线也是曲折迂回,难辨明迹,原本想要记住路线而今看来也是不易,真是大意了。
      圆真正兀自沉思,便觉三叶缓缓停了下来,耳畔有门扉开关的声响,还有布料摩擦的细小簌簌声,二人应该是进到了某处屋内。圆真感觉到三叶在屋内大步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似乎是扭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得“咔嚓咔嚓”几声,便有轰隆隆的巨大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扑面而至的凉风,还有若有若无的潮湿之气,圆真突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一间建在地下的密室。
      三叶扛着“真儿”走进了这间密室,伸手自一旁拿过一只火把,从怀里掏出一支火折子将火把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顺着阶梯缓缓向下走去。
      通往地下的阶梯一层又一层,圆真被蒙住了双眼,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丝亮光,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圆真感觉到地势渐渐地平缓起来,似乎三叶走完了阶梯已经到了密室之中,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觉得冰凉,潮气也越发重了起来。圆真突然有些不祥的预感,窑山老祖就算是再如何修炼邪功也还是个人吧,为何愿意待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下?
      “到了,你在此候着,我去通报老祖。”三叶说着将圆真眼前的布巾一扯,自己整理了下衣襟,朝内室走去。
      圆真眯了眯眼,仔细打量起这间密室。
      这是一间还算方正的斗室,并无什么大件的家具摆设,只一桌一椅,布置相当简陋。斗室的四角墙壁之上各嵌有一盏油灯,看做工也是有些年头了,也不知烧的是什么油,火光影影绰绰冒着黑烟,光线昏暗不说还有股刺鼻的臭味。圆真以手作扇在鼻前扇了几下,绝望地发现竟然是越扇越臭,只得讪讪的放弃,开始在斗室内踱起步来。
      斗室东南方有个小门,上面隐约雕刻着几样图腾,方才三叶便是从这个门里离开的。圆真抬手摸了摸们,惊讶地发现这扇门竟是用铁混合着不知名的金属铸成,由于地下潮湿,门已经有些许生锈了,图腾的细节也模糊不可见了。铁合金的门坚硬又沉重,圆真试了试,发现在没有找到机关的情况下,别说一人之力,便是十人合力也是绝计不可能打开的。
      圆真心里一紧,这崔家究竟做的什么营生?当今天子乃弑兄篡位方才荣登大宝,因而对天下刀兵看管甚为严格,曾下令收天下之兵铸为铜人,镇守京城。自此以后,民间除了农耕用具、家中锅灶,再无铜铁之物。在朝廷如此严密防控之下,崔家竟然还可以用如此数量的铁和金属铸成密室暗门,着实令人心惊。
      三叶去了已经不止一盏茶的时间了,圆真研究完这间小小的斗室,有些坐不住了,刚想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听有没有动静,只听得门内“咔拉”一声响,似是机关自门那侧被打开,圆真猜测大约是三叶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迅速窜回桌边坐下扮鹌鹑状。
      “随我来吧。”三叶不知是被窑山老祖教训了还是怎的,一张脸拉得老长,阴沉沉的脸色都能滴出水来,嘴里只冷冰冰地吐出来四个字便不再理圆真,兀自埋头走在前头带路。
      圆真吐了吐舌头,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随即收敛神色,低眉顺眼地老老实实地跟在三叶身后向门内走去。

      进得门来,又是一段长廊,侧边墙壁打磨得光滑无比,看样子绝非一朝一夕的功夫。长廊曲折拐弯,光线不及之处尚有许多视线难以企及之地,圆真偷眼望去,漆黑阴冷的长廊向着未知之地延伸,令人不寒而栗。
      走过这一段长廊,二人走进了内室,圆真迅速四周打量了一下,这间内室依旧昏暗潮湿,光线比刚才还要暗,仔细看来,似乎只有四个角落里放了灯台,燃烧着恶臭的灯油,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扑面而来。圆真强忍着不适,垂着头跟着三叶,绕过门口的一架有些破旧的屏风,缓缓跪在内室中央。
      这间内室有刚才的斗室七八个大,这般大的空间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除了刚才的一家屏风,便只有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一张挂着床帐的雕花大床,靠墙放了一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分割了很多小格子,光线太暗也看不清格子里放的是什么。
      圆真静静地跪在原地,过了许久也没见有人说话,心中有些疑虑,便偷偷抬眼朝床上看去,在那张雕花大床上,隔着床帐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黑影,可那黑影不说话也不动作,一时间室内寂静如死地,圆真突然有些难言的紧张。
      “老祖?”三叶跪在地上缓缓开口:“属下将人带来了,还请老祖享用。”话音落下,却久久没有任何回应,寂静的内室里只闻二人的呼吸声。
      “老祖……老祖?”三叶面上有些迟疑,说道:“如若没有别的吩咐,那属下便告退了。”说罢,看了看床上,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三叶缓缓起身向门外退去,轻轻将门掩上。
      室内一片静谧,圆真在原地静静跪了半晌,床上的黑影一动也不动,圆真有些紧张地看过去,一时拿不准自己究竟该如何做。
      圆真咬了咬呀,缓缓站起身来向床边走去,口中说道:“大人,我叫真儿,三叶大人让我来服侍您。”
      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圆真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伸手将床帐一撩,顿时大吃一惊。
      只见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通身干瘪的老者,这个老者不必说就是窑山老祖了,只见他皮肤干瘪,布满黑斑,眼球深陷,头发干枯,头顶的头发脱落了许多已经露出了头皮,看上去半人不鬼,尤为可怖,如果不是腹部还有微微的起伏,圆真都要以为这是个死去多时的干尸了。
      圆真定了定精神:“老祖……我来服侍您了,老祖?”圆真唤了几声见窑山老祖半点反应也没有,心中一动,一只手悄悄往窑山老祖怀里摸去。触手皮肤湿冷,还有些许的黏腻,圆真打了个寒颤,与其说这是人的皮肤,还不如说是某种两栖类,比如青蛙、蟾蜍、壁虎之类的皮肤。
      圆真在窑山老祖身上找了半天一无所获,按理说既然是随身携带,还是个玉盒,还是有一定大小的,总归不会放的太远。圆真初时还有些小心翼翼,片刻后发现这窑山老祖似乎跟死了也没两样,便放心大胆在床边翻找起来。
      窗外夜色渐深,圆真找的满头大汗却一无所获,有些脱力地瘫坐在床边。不过是这么大的内室,连犄角旮旯都翻过了,怎么可能没有?
      这些地方自己方才已经全部仔仔细细地搜过一遍了,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那就只能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另有暗格。如果自己是窑山老祖,会放在哪里呢?圆真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支着头,眼睛一寸一寸地扫过屋内每一处地方。
      突然,圆真的视线顿住了,随身携带不离左右,还不能被人轻而易举地发现的地方……圆真抬起手在床沿摸索起来,床板上雕刻着祥云图纹,打磨光滑细致,手指拂过去有波浪起伏之感。突然,圆真的动作顿住了,指腹拂过一处,有种微妙的触感,圆真猛地低下头,借着微弱的光仔细观察起来,只见那里一朵祥云与周围的图纹有些不同,且漆色明亮,显然是被人经常用手触摸。
      圆真心中一喜,就是这里了!指腹摸到那朵祥云用力一按,只听机簧“咔拉”一声微响,机关附近的一小块床板猛地凹陷了进去,显现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暗格,暗格里头赫然躺着一只白玉雕琢的玉盒!
      圆真心中大喜,赶忙将那玉盒拿出来捧在手中细细端详起来,通体润白、触手冰凉,盒面上雕刻了一只面目狰狞的大蛇,没错了,这应该就是苏既明所要的忘忧蛊!圆真将盒子转了个面,果然如新蕊姐姐所说,盒口封印之处的金箔已经不见了,圆真皱了皱眉,随即将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玉盒已经到手,便不必去自找麻烦了。
      圆真将盒子小心翼翼藏进怀里,从领口将一颗浅金色的盘扣轻轻取下来,置于地上,随即双手成握,放在唇边,吹了几声长短不一的暗号。不多时地上的“盘扣”轻轻舒展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大,很快便长成了一只有成年人拇指大小的、通体金黄的蜜蜂。这蜜蜂似有灵性,长成后伸展开翅膀,飞到圆真眼前盘旋了一阵,用触角轻轻碰了碰圆真眼角的泪痣,随即转身飞走了。
      圆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眼角,按照与苏少主的约定,自己偷到了玉盒,便放出暗蛊,苏少主那边便会派人将刘新蕊救出,待自己脱身后,再将玉盒交于苏既明,便可了断这一桩公案了。圆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想到此行竟然如此顺利,实在是出乎自己的预料,剩下的便是如何躲过三叶的耳目,成功出逃了。
      圆真从地上起身,拍了拍衣裤上沾染的灰尘,圆真心里已经有了一套计划,胸有成竹地转身朝外走去。
      “偷了……我的东西……走了?”耳畔突然传来一个粗哑的嗓音,圆真还未反应过来,只觉一股阴风携着猎猎杀气猛然刮过。
      圆真心头一震,暗道不好,猛地一侧身,已是躲闪不及,自己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当胸受到重重一击,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向前吸去,被一只如同枯树枝般的手狠狠攥住了脖子。
      “我的……蛊……盒子……死……”竟然是窑山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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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本周内将这一个副本完结~下周开新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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