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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一入红尘半世癫
绝壁高峰,终年笼罩在暴风雪之中,人迹罕至。然而最近,这座山峰却突然热闹了起来。这座山,名为——
九峰莲潃。
“劳烦将剑邪小友沉入莲池之中。”将人带入山洞,破戒僧羽扇指了指莲池,说道。
“如此便可?”
“如此即可,”破戒僧肯定道,“魔胎本就独一无二,外人难以究其根本,此处是魔胎孕化之所,让其自行疗养便可。”说到这里,破戒僧不由看了丹心几眼,纠结一番,还是补充道:“不过,我观阁下功体对剑邪小友恢复似有助益之效,或许可以一试。”
想到之前疗伤之时,并未感受到魔胎体内排斥之气,丹心心中一动,催动内功,真气涌动间,一具冰棺逐渐成型,将剑邪与自身真气一并封入其中,随后沉入莲池。感受到冰棺正在缓慢却不断地吸收莲池中蕴含的能量,丹心彻底放下心来。
“剑邪之事已定,吾有两事,望请赐教。”丹心转身,看着已经熟门熟路在山洞中升起火堆坐下休憩的破戒僧说道。
“咳咳咳,”正在饮酒的破戒僧骤闻此言,好似被吓倒一般,呛咳了半晌,连连摆手道:“在下不过一介山野凡僧,不敢劳说赐教。”
“哦,”丹心听见破戒僧推诿之词,哂笑道:“山野凡僧能对当年一莲托生渡魔之事如数家珍?能有一身不凡功体足可跟上吾之速度?普通二字,过了。”
“哎呀,些许见闻,不过道听途说;微博功夫,不过防身之用,阁下实在高看我了。”
“瞒者瞒不识,识者不能瞒。”
破戒僧此番推脱,不免拙劣。不过,破戒僧既无心承认,丹心也无意纠缠。
“第一问,何为天命?何为命数?”
世间之事,多有巧合,然而众多的巧合聚集在一起,更像是一出精心排布的大戏,戏台上的人们懵懵懂懂地演着既定的剧本。双邪的故事,是众多的因结成的最后的果,然而中间透出的浓浓宿命感,让丹心不禁怀疑起,难道一切真有命运?难道一切果有终局?
对丹心跟随自己到达九峰莲潃的理由,破戒僧一路不断猜测,心中也有几分腹稿,但丹心第一问,却大大出乎自己的预料。破戒僧不由轻皱眉头,慢慢提起酒葫芦啜饮。
洞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洞内却温暖舒适、寂静一片,偶有柴火爆出一星半点的劈啪声,打碎静默。破戒僧久久不答,似乎是在整理思绪,丹心也不催促,负手静待。
“天命渺茫,有命数,也有变数,一切的结果,是身在其中的人做下的选择。命运如同绳索,握得住一头,却永远看不到另一头的延伸,每踏出一步、牵动每一线变化,都会形成独一无二的构局。”
“如此说来,若是当初选择不同,结果便真的不会相同吗?”
“天命之难测,便在于,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会知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
破戒僧说到这里,心中也不由暗叹——天意从来高难问,否则自己又何苦枯坐泥镜台前二十年。
听到破戒僧似是而非的回答,丹心静思良久,然而越想越是无解——若说世上本无天命,那众多的巧合果真只是巧合?若说世上真有天命,那处在其中的人做下的选择,又怎知不就在天命之中?
这种仿似有一张无形大网,将所有人牢牢缚住的感觉,让丹心格外恼怒,而深藏在恼怒之下的,是难以言喻的惶恐。
眉头深皱,丹心不由长叹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命不可说兮,孰知其极!”神色间,竟大是萧索之意,引得破戒僧不由为之侧目。
萧索不过一瞬,收拾起心绪,丹心问出了第二问,也是真正想要知道答案的一问——
“第二问,吾与剑邪,有何关系?”
果然来了!破戒僧一听此问,心中顿时咯噔。
“欸,阁下这话问的奇怪了,阁下与剑邪的关系,自己不知,在下又如何能知。”破戒僧连连摇头。
“你今日所言,话中有话,不尽不实,让吾十分好奇你的身份,更好奇你的居心。”丹心看着破戒僧,语气淡淡,眼神中却透出轻嘲。
“唉,在下不过山野行僧,说的都是有感而发、讲的尽是无心之言,倒是阁下你,随我一路到九峰莲潃,才是真正有心啊。”破戒僧摇摇羽扇道。
“不错,吾确实有心。”坦诚自己确实有所用意,丹心逐渐逼近破戒僧,气势越来越高,“但你,也并非无心。”
“吾只问一句,吾与剑邪,究竟有何关系?”问罢,双目紧紧盯着破戒僧的一举一动。
面对步步紧逼的丹心,破戒僧再也坐不住,连连后退,手中蒲扇不停摆动 ,脸上更显慌张:“这……哎呀……在下实在不知啊。”
此时的丹心已经从莲池边一步步走到了火堆前:“或者,吾应该换句话问,你与吾,又有何关系呢?”
“哎呀,阁下何出此言呐。”破戒僧忙道,“阁下与我素昧平生,今日不过第一次见面,何来关系呢?”
见破戒僧依旧打着哈哈,丹心唇边的哂笑变成了冷笑:“是么,就不知为何阁下似对吾之功体非常熟悉?初见之时,眼中的惊讶,又该作何解释呢?”说着,已经一步步从莲池边已经走到了火堆前,双目紧盯破戒僧,口中悠悠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不诳,不诳。”破戒僧连连摆手,步步后退,已经退到了石壁前面——佛祖啊,学生说的尽是实言呐,只是听闻,不曾见过,不算认识。
丹心不语,依旧紧盯破戒僧,不愿放过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被丹心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纵使破戒僧功夫深厚,此时也不由感到压力重重,额际更有几滴冷汗滑落。
见丹心似乎仍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破戒僧不由苦笑道:“我观阁下本为豁达之人,奈何如此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步步紧逼?”冷笑一声,丹心盯着破戒僧问道:“你可知吾第一眼看到剑邪之时,心中涌起何等情绪?”
这一问问得突然,更问得强人所难,破戒僧又非丹心腹中蛔虫,如何回答得出?只是面对如今丹心咄咄逼人之势,破戒僧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脸色更苦。
好在丹心似乎也无意真让破戒僧回答,停顿片刻之后,接了下去:“好似似曾相识,有怀念,有感伤,有悲哀,但其中最为强烈的一股,却是愤怒,更有满腔恨意……”
丹心似是沉浸在自己的述说中,迫人的目光偏移,转向莲池方向,然而,破戒僧却未感到一丝轻松——
洞中光线本就昏暗,跳跃的火光印入丹心眸中,仿佛两团腾动的烈焰,挑起的情绪带动一身真气,仿佛也被这怒火点燃一般,升腾而起,好似要择人而噬,凶恶万分。方才还略带萧索、平和的面色被印上昏黄的暗影,突然之间变得诡谲万分,教人不寒而栗。
明明那双眼眸并未看向自己,破戒僧却觉得自己好似被凶恶的野兽盯上,不由心惊肉跳、冷汗迭出,连摇扇的手也不由僵直,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引得丹心失控动手。
好在不过是一时的情绪激荡,片刻,丹心又重复冷静,好似之前的一时失态不过是破戒僧紧张之下的幻觉,然而破戒僧额上滴落的冷汗,却告诉他,一切绝非幻觉。
“所以现在,你明白吾之心情了吗?”收回看向莲池的眼神,丹心重新盯住破戒僧,“得不到解答,吾不会对你动手,不过躺在莲池中的那位剑邪,可就难说了。救他的是吾,杀他,自然也该是吾。”
想不到,之前还对救治剑邪尽心尽力的丹心,此刻竟然翻脸喊杀,更让破戒僧惊骇的,是心中确认无疑的杀意——丹心此话绝非说笑!正是这份确认,更让破戒僧心头沉重,想不到百年时间,前尘尽忘,却依旧魔性难改。
再挂不住脸上笑意,破戒僧跌足长叹道:“唉,人邪如此,剑邪如此,阁下也是如此,执着是苦,更是毒,何不放下执着,重新开始呢?”
封禅不存,剑雪沉眠,若非两人对过去、对未来、对彼此的执着,或许一切终将不同,如今丹心如此执着,更令破戒僧不由喟叹。
执着?原来自己深陷执着却不自知么?丹心闻言,不由一阵怔忪——面对慕少艾和阿九时,说着不在意遗忘过去的话,是出自肺腑真心,或是连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隐瞒?
原来自己,从来不曾放下。
所以,感应到剑邪之时,才会焦急难耐;所以,此刻面对破戒僧,才会一反常态、咄咄逼人……
一瞬间明了心意,丹心豁然开朗,过去不曾因为遗忘而消逝,反而因为遗忘而成为执着,如何放下执着?唯有解开执着!
“哈,吾果然已深陷其中。”
一声朗笑,阴郁顿消,之前沉重的氛围尽去,破戒僧不由感到心头一松。然而,不等破戒僧放下心来,丹心再次看向破戒僧,虽没有之前咄咄逼人之态,却显然不愿轻易放人。
破戒僧见状,不由苦笑一声:“阁下心结既解,为何依旧不愿放过在下?”
“虽然明了心意,然则心结得解,疑惑未解。诚如方才阁下所言,天意难测。既是如此,放下可以对,也可以错;执着可以对,也可以错。阁下,又何必劝人放下呢?”
“哈,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嘛。不过是一丝拉小小的建议。劝与不劝在我,听与不听在你。做选择的人是你,不是我。”
“既然如此,还请阁下为吾解惑。”
破戒僧心知今日无论如何也无法轻易脱身,终于长叹道:“我对阁下之事确实所知甚少,不过或可提供一条线索,至于去或不去,就请阁下自行斟酌吧。”
“哦?”
“万圣岩,圣尊者,一步莲华。”说完这十字,破戒僧再次闭口不言。
圣尊者啊,圣尊者,你惹出的麻烦,山僧担不起啊。
一莲托生的麻烦,自己已经捉襟见肘、无力解决,破戒僧心头无奈,只希望眼前这块烫手山芋、天大|麻烦能早日脱手。
眼见逼问良久,破戒僧终于不再装疯卖傻,吐出了这句话,虽不知具体是何地点,丹心暗自记下这条线索。
“最后一个问题。”
破戒僧闻言,不由额头一跳。
“吾与剑邪,是否不曾谋面?”
事到如今,破戒僧也无所谓掩饰了,眼见着纸包不住火,心觉总有一日,必会水落石出,索性光棍道:“据我所知,剑邪一生,唯与人邪交陪。”
那就是没有了,心头的猜测再次被印证,丹心刚升起的豁然之意,再次被重重忧虑压下,脸上不动声色道:“多谢阁下解惑。”
“哈哈,好说,好说了。”讪讪一笑,破戒僧长舒一口气,似是被丹心吓得不轻。提起手上酒葫芦,本想喝口酒,壮壮胆,却发现,酒已经在刚才,饮尽了。
一脸可惜地摇了摇空荡荡的葫芦,见洞外风雪已停,破戒僧苦笑着对丹心求肯道:“阁下,酒也饮尽,话也说尽,如今风雪已停,不知可否放在下离开。”
“请便。”丹心一颔首,侧身,让出洞口通路,任破戒僧随意留去。
煞星拦路,此刻终于得见曙光,破戒僧不由长嘘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却突又顿足,这番反应不由使丹心诧异。
只见破戒僧手一翻,一柄长剑已然在手。剑身朱红,被长长的封布层层封印,虽透出一股清圣佛气,但红芒闪烁中,仍掩不住本质的邪气散出。
只听破戒僧说道:“此乃朱厌剑,不知可否换得阁下手中之莲谳?”
莲谳剑?丹心心中一动,一柄长剑瞬间幻化在手,正是之前剑邪手持之剑。
“此乃在下之剑,先前借与剑邪小友,如今两剑也该各归其主,不知阁下意下如何,可愿换剑?”
朱厌确实是剑邪所配之剑不错,不过更是吞佛童子当年佩剑,接下朱厌剑,必然会被恢复身份的吞佛童子找上门来。当然,丹心可以选择将朱厌留在九峰莲潃,不过,若是被吞佛童子找上九峰莲潃,发现莲池之下的剑邪,又不知将有怎样的结果。
破戒僧此言看似合情合理,实际上,却是笃定丹心不会放任剑邪不管,甩了个大|麻烦给丹心。
不过——
想到之前证实的猜测,丹心并不介意接下这个麻烦。
“可。”
手一抛,莲谳脱手向破戒僧掷去。破戒僧将朱厌插入地下,手一捞,接住莲谳,脸上终于带笑道:“多谢阁下。相逢既是有缘,临别相赠一言:凡事不可太尽,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啊。”
听闻此言,丹心心有所动,双眼似笑却是非笑看向破戒僧,戏谑道:“你这是不想走了吗?”
“走,走,马上、立刻、现在就走。”破戒僧被丹心一看,心中一惊,急忙回道,说罢,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雪峰之中。
洞外,朗日当空,风雪初停,白皑皑的雪色在明日的照耀下,格外耀目,然而光线却照不进昏暗的山洞。
没有燃尽的火堆上,火舌吞吐,为四周的山壁印上暗黄的色彩,嬗变的阴影。重回寂静的山洞里,只有一物不甘寂寞,拼命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如此卖力,你是想要什么?”看着眼前不停闪烁着红光的剑,丹心开口问道。
宝剑通灵,竟是听懂了丹心的问话。
“你要吾之血,真是贪吃的剑。”得知宝剑嗜血,丹心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而对剑灵产生了几分好感——果然小朋友,一般比较贪吃吗?想到家里的阿九,丹心不由失笑。
锋锐的剑身划破手掌,鲜血顿时涌出,贪吃的剑灵一滴不漏地接住涌出的鲜血。丹心心念一动,伤口顿时止血愈合,却见剑身又是一阵红光闪烁。
“嗯?又好喝,又难喝?这是什么形容?”饱饮鲜血的剑灵一边撒娇,一边抱怨,矛盾的形容让丹心哭笑不得。
“如此可爱的剑灵,你的主人,又是何等模样呢?”想到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发魔物,丹心轻笑道,“吞佛童子、剑雪无名,不要让吾失望啊。”
“前尘浮生皆梦影,笑饮一樽尽人情。梦醒丹心生意气,提剑跨海斩长鲸。”
随着洞内最后一丝光线的寂灭,九峰莲潃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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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戒僧:“¥%……@#&%”
丹心怒喝:“说人话!”
破戒僧:“其实我也不知道……”
丹心:“你可以去西了。”止杀出鞘!
破戒僧:“佛祖啊,我去西天找你上课了!”
以为丹心和剑雪关系好才有感应的么?呵呵呵呵,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一章劣者爆字数了耶,五千欸五千!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下一章的剧情,劣者完全木有头绪……
再次感谢微澜道友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