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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齐月斋人来人往，带小孩来尝鲜的，大富人家来置办点心当礼品的，还有，被陈如心差遣来做苦力的顾倾和明振轩。
她故作诧异的望向拎着两大盒点心的明振轩，道：“哟，明兄，这么巧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呢！”
明振轩把点心放在桌边，望着陈如心一脸春风的模样，只道：“你交待店家的还没送完，这是第二批。”
陈如心继续诧异，“这种事怎么好叫你亲力亲为，你叫下人去做不就好了。”
明振轩依旧平静的回答：“不方便。”
陈如心哪里不知道他言简意赅的原因，左不过是发现一小块芒纹白银，要藏着掖着罢了。
她也不放过他，继续道：“我这不是把顾倾给你叫来搭把手了嘛，你别瞧顾倾单薄，这人力气可大了，他可是我身边顶厉害的人，给你帮忙你还不乐意了。”说着，还朝顾倾抛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你说对吧，顾倾。”
顾倾抱着一大堆点心，从各种匣子里探出头，因为没能听明白，所以只好茫然的点头。
明振轩点点头，道：“既然你来换班了，那便同我一起去吧。”
陈如心当然义正言辞的拒绝：“这怎么行！我都答应你家明令出来跟他一块吃饭逛街买胭脂了！”
明振轩只瞟了明令一眼，明令当即摆手道：“我……我……我不去了，我跟顾倾还有点话要说！”
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顾倾身上，顾倾依旧十分茫然，他思考了一下，觉得点头不会错，于是，他在陈如心怨恨的目光中，同明令手拉手消失在街边。
陈如心望着桌上一大堆打包的点心，忽然就开口问道：“明兄，你请我吃点心吧。”
明振轩一怔，他道：“这么多点心，你没给自己留？”
陈如心的下巴指了指桌上的点心，道：“你送过一批了，这批就别送了，给我吃吧。”
明振轩点点头，道：“晚上本也是要打算……”
“明兄！”陈如心突然出言打断了他，她十分认真的望着明振轩，道：“其实，我真的有个弟弟。”
明振轩并不意外，他望了望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道：“来我家说。”
陈如心嫌他家远，外头热，怎么也不肯走，最后只好在这开个间房，两个人慢慢说。
这事其实也不是非说不可，但今天在地下擂台的时候，陈如心突然就非常想哭，十六岁一无所有的时候，为了这么个捡来的弟弟用命换银子，陡然自己说死就死了，留下这么个牵挂，实在是难受的很。
陈如心并没有说的很详细，从头到尾只有一句：“我真的有一个弟弟。”
明振轩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他。”
陈如心感动之余，多嘴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振轩十分坦然的说道：“因为他是你弟弟。”
陈如心听了，心中的感动被理智冲的一点不剩，她拿起桌边的点心，咬了一口，因为吃到了玫瑰花瓣，特意低头看了一眼。
她觉得现在的场景有些尴尬，她起了个头，又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于是转了话题，道：“玲妹那边，你怎么解决？她一个小姑娘，自然不懂什么轻重缓急，有什么便说什么了，你我在那里逗留了三日，若是有人去查，什么都能问出来。”
明振轩非常优雅的捏了一块玫瑰酥，望着红色的花丝，他道：“童言无忌。”
陈如心不置可否，“闻着有心。”
明振轩并不想瞒她，便道：“送走了。”
陈如心心下一沉：“是我理解的送走吗？”
明振轩望着她蹙起的眉心，心不可为的叹了口气，“我的人，必然保证玲妹一家的安全。”
陈如心这才松了口气，她轻锤了一下明振轩个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明兄动作极快，小女子十分佩服。”
明振轩目光有些哀怨，他望着她面色的笑意，只轻言道：“若我那时知道，我不会……”
陈如心以为他说的是玲妹，便好心劝慰道：“玲妹年纪小，不妨事的，再说这东西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吗，你好好收着就是了，要是实在不放心，把人家娶回家去，自家人总不至于害你吧。”
明振轩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发黑，他不曾想在她心里自己会这般的猥琐，这时候无端的憋了口气，不肯再说下去。
陈如心不知道他怎么了，以为他不甘心娶一个农户之女，便好心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其实吧，女人长得好不就行了，再说，你这么多年没个后，你爹娘怕是要急死了，你也得为他们想想，毕竟，明家不同于旁的小门小户的，你先给他们整个大胖小子出来，保管你以后想干什么干什么，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本来这话说的就露骨，明振轩是个明白人，胸中十分窝火的他瞥了陈如心一眼，冷哼了一声，甩袖子走人了。
一桌子的点心，陈如心实在觉得浪费极了，便一块打了包，先去问问能不能退，能退了先退了，不能退的就带回家，这么大热天的，总是出去买点心怪热的，带回去放在阴凉的地方，也叫彩青少跑点路。
暴雨如约而至，闷热的空气里带了丝丝的水意，陈如心开了窗户，望着外头的雨，想着明振轩，忽然就笑了出来。
这人走的真不是时候，走一半下雨了——说不定又折回来了。
想到这，陈如心用油纸包了几块豌豆黄，乐呵呵的边吃边下楼，果不其然，明振轩正一动不动的坐在桌边，背挺得笔直。
陈如心摇了摇头，暗道：“这人真是在哪都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明兄。”
陈如心笑眯眯的朝他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人家却不理她，她也不恼，坐到他边上，把手里的点心放到他面前，见他还是不看，便放下了姿态，非常深刻的检讨自己的错误。
“明兄，对不起。”
明振轩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十分诘然的模样：“哪错了？”
陈如心暗道：这明振轩什么时候学坏了啊！她先是检讨了一番，道：“明知明兄心中已有佳人。”
明振轩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既然如此？”
陈如心检讨完了，开始规劝了：“不过你爱的人已经死了呀，人死不能复生……”她说到这，自己在心里打了自己一巴掌，强忍着没笑出来，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劝道：“你总不能一辈子孑然一身？我不信。”
明振轩明显的黑了脸：“你不信？”
陈如心非常坦然的点了点头：“怎么信？背上了天阙明家这四个字，你打死我我也是不信的。”
明振轩的眸色有些黯淡，依旧喃喃的重复道：“你不信？”
陈如心知道明振轩这是和她较了劲，本来也不想同他争执，毕竟这人异常顽固，抓定的事情非做到不可，不过陈如心没觉得这样不好，只是打心底里觉得不值得。
“明兄啊，事情不是这么玩的。”她倒了杯茶水往明振轩面前一放，十分耐心的劝说道：“其实我也不是不信，更不是质疑你，就是最近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情，觉得浮生一梦，人这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了，生前有的，死后什么也带不走，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好好活着。”
明振轩死死的盯着她波澜不惊的眼睛，伸手把面前的茶盏轻轻的推向一边，“那我告诉你，你没有意义，我有；你不愿意的，我愿。”门外暴雨不歇，雷声不断，激起水花无数，明振轩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明振轩，此生只做过一件错事，也唯有那一次错事！”
陈如心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了，她讪讪的笑了笑，朝他摆了摆手，道：“哎呀，明兄，我这不是有感而发吗，你看，我也是个有过未婚夫的人，说出去也是幸福美满了，可是生死一刻，他选择了另一个女人，这说出去，我虽然丢了性命，更多的也是丢人呀。”
她没敢看明振轩，怕他生气，毕竟他和她自十年前就是两个不同的人生，一个小混混，一个天之骄子，她大抵是没有资格说教他什么的。
“我就是说说，随便说说，嘿嘿。”
空气中凝结起的尴尬挥之不去，她低着头吃着豌豆黄，甜腻的腌在嗓子里，奈何明振轩仿佛真的生气了，她换了身份，并不敢同从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调侃，这时候一句话都不敢说。
一杯水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想也不想的便接过去一饮而尽。
“你恨吗？”
忽的听明振轩冒出这么一句，陈如心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明振轩重新倒了一杯水放到她面前，道：“林辰在你危难时刻，弃你不顾，你不恨吗？”
陈如心望着明振轩认真的模样，以为他也生出了八卦的心，奈何自己当真没有八卦的第一手资料，这时候只能努力的把自己营造在那样的氛围中，企图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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