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逆战记

　　向上提着两把U形插锁，不要命地跑着。

　　刚才和王老头纠缠一番，耽搁了许久，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到女巫之前到达餐厅，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好充足的准备，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计划中，现在他必须和时间赛跑。

　　话说回来，刚才从寝室二楼窗户跳下来的时候真把自己吓得不轻，寝室晚上11点就锁门，那窗口是男生们偷偷跳出来上网通宵的必经通道，他已经是轻车熟路走了无数次了，只是这次跃窗而出的时间从11点变成了凌晨4点。

　　哪想，刚一跳下来，就被一双黄褐色的、有着明显褶皱的、指甲扭曲变形的手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那手一下子就凭空出现了，冰冷、僵硬、干枯，就像一只从地底深渊破碎了虚空伸出来的尸爪。

　　他吓得不轻，差点晕厥过去，以为真是走了霉运，遇到了只炸了尸的老粽子，他神经反射般做出了回应，大声地喊了出来。只感觉压在他肩膀上的手松动了下，赶紧赶紧的起身逃命。待听到身后浑厚的喊声，才清醒了过来，知道是负责夜巡的保卫科科长王老头，这才松了口气，但脚步不停，他不想和王老头做过多解释，这样大把的时间又会被耽误，影响自己的战前布局。

　　冲进了朦胧夜色之中，他的脚步停了下来，看着空空的双手，他突然想起来，还有最最重要的战斗装备遗留在了原地，只能折返回去，而这个时候王老头已经是进了守夜室的门，门虚掩着，他立刻冲了进去于是就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向上在心中暗叹：看来这做贼也是门技术活，若要不是今天机警，肯定就载在王老头手里了，免不了又是番长时间的盘问和核实，自己和女巫间的战斗又得推迟，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来到了小吃街，还好，长长的一条街道，冷冷清清，仅有一两家卖早餐的餐馆刚打开卷帘门，都还没来得及开灯。

　　怪风呼呼地刮着，卷起小吃街上的尘埃，地上几只散乱的硬壳塑料袋子在风的吹动下，沙沙地摩挲着地面；月亮从乌云中钻出来，露出半张脸，笑望着东方天际那颗斗大的启明星；一股馊腻的地沟油味道从路两边积厚乌黑的油层上散发出来，飘至空气中，消淡了黎明前空气的清新。

　　向上先取出一把锁，毕在了餐馆推拉门两边金属门把上，把钥匙放进了裤兜里，这样那只恶女巫没有钥匙的情况下是打不开门了。然后他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战斗的开始，他知道，今天的战斗必然不会是那么容易，讨薪的过程一直都充满着心酸甚至血泪。

　　想到这里，向上把装U形锁的塑料袋子垫在地上，坐了下来，看着月光底下自己的影子，心里也有了个安慰：还好啦，还有影子陪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把手肘搁膝盖上，托着下巴，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似有些无聊，等待的过程总是那么漫长。

　　他的目光再次扫向地面，一灰白色的、圆圆呼呼的、有着褶皱表皮的小事物从街对面向着他飘了过来。

　　向上视力是极好的，借着朦胧的月光还是看清楚了那团灰白事物的概貌，正是包子店老板喂养的哈巴狗，小家伙眼睛半眯着，一颠一颤、一摇一摆，一高一低，如一团飘忽不定的鬼火般晃悠而来。

　　对这只哈巴狗向上还是比较熟悉，白天都是趴在包子店门口，眼睛长久的半耷着，只是偶尔才会微微晃动下又短又细的狗尾巴。长期吃了就睡，睡到从来没有自然醒过的哈巴狗，过着猪一般的生活，因此长得极像团小肉球。

　　在小吃街工作一个多月，第一次看到小肉球撑起身子来“滚”动，却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向上有点点怀疑~小肉球在梦游！并进一步产生推论，它也只有在梦游的时候才会像只狗那样四处游荡。

　　小肉球来到了向上的近前，在向上的鞋子上嗅了嗅，然后前肢撑地，后肢坐在了地上，右前爪伸到自己的脖颈边（小肉球全身圆乎乎，向上自然是分不出是不是脖颈的，只是部位在狗脸的下方罢了），头配合着朝向右爪偏了偏，懒懒洋洋的挠起了痒痒，样子憨憨的，甚为可爱。

　　“嘿，老兄，早上好！”等待中的向上忒也无聊了，好不容易在清冷的街道上见到个活物，向上自然把它当成了倾诉对象，并没有指望它能听得懂，仅仅是聊以□□、打发寂寞时光罢了。

　　小肉球像是听到了向上的话，停止了挠痒，后肢撑地而起，全身如滤沙机般以一种极快的频率左右抖动了几下，而后大睁起了眼睛，凝望着向上。让向上感到惊讶万分的是，他居然从小肉球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感情之光，真不可思议！

　　虽然那道灵光一闪而逝，但却生动地对向上传达出了它的意思：“嘿，老弟，晨好！”

　　向上飞快地眨巴了两下眼睛，难以置信，再用手揉了几下双眼，直到从眼角处带出两粒大眼屎，再定神看了下小肉球，它的眼睛还张大着，但却是平平淡淡起来，已经不带一丝感情波动了。向上伸出手去，轻轻摸了下小肉球的头，它似乎很享受的样子，也伸起了头，尽量往向上的掌心处紧贴、磨蹭着，然后半闭起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向上拍了拍小肉球的头，收回了手，小肉球一颠一颠走到向上身旁，面朝街道，身子紧挨着向上的腿肚子蹲守了下来。

　　“哈，老兄，你是来陪我一起战斗的吗？”向上真的被小肉球的憨态逗乐了，忍不住问了出来。

　　小肉球转过头来，望了望向上，又抬起了头，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孤傲气质，凝望起了天上的月亮，在小肉球转头的刹那，向上似又模模糊糊地捕捉到了它眼中的感情光芒：“哥们，打虎亲兄弟！”向上笑了笑，自我吐槽：“啊哈，我们啥时成了狗兄狗弟了？”

　　就这样，一月、一人、一影、一狗，组成了豪华的战斗阵容，一起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无利不起早，老板娘做生意一向又秉承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所以按照以往的经验，女巫是一大早就会来餐厅里面的。向上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接近5点半了，那只女巫应该就快来了。

　　又等得一小会，和以往不一样的是，先来的不是女巫，而是餐馆里的厨娘何婶，她刚从自行车上下来，就看到餐馆门口坐着的一人一狗。

　　那人她认识，是刚被老板坑走了的学生狗，这事她见多了，老板娘已经挖了好些个坑，而且挖的坑自己从来没有填过，都是用新的学生狗去填，她对这事情也很看不习惯，不过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要生存，还有孩子要养，有老人要照顾，只好选择了沉默；再看那狗，她也认识，是肉包子店老板家的哈巴狗，今天倒是神奇，以前一直趴着的狗儿，今天像是来了精神劲，大睁着狗眼，紧贴着向上，一副“求摸摸”的亲昵模样。

　　向上见是何婶，主动和她打了声招呼，他对这位勤劳朴实的从农村进城打工的女人还是挺有好感，在如今这个年头，像何婶这样，皮肤白净，有点小身段，面容称得上秀丽的妇女又有几个会甘于做厨娘的？其实向上更愿意喊她何姐。

　　何姐愣了愣神，回应了声，她弄不明白向上一大早过来做什么，这不，天才刚刚蒙蒙亮而已，她把自行车推到门口，停放好了，正准备进店门，就被向上拦了下来。

　　“何姐，今天老板娘不把我的辛苦钱给我，是甭想打开门做生意了。”说完了，向上拉着那把大型U形锁上下提放了两下，敲击着磨砂玻璃门把手咣当作响，何大姐立刻会意，面上带着惊讶不解的神色，问道：“你今天没课嘛？”

　　向上回答：“木有。”其实他懒得给何大姐解释，这大学里的课是选修课全逃，必修课选着逃，有事情请假，没有事情编出事情来请假。更何况是学习氛围更差的高职，老师都很少管。

　　“哦”何大姐点了下头，不置可否，在她的心目中，上课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事情，学生就应该以学习为主，打工挣钱什么的浪费时间，耽误学习，她曾经不止一次劝过向上少出来打工，多学习，只有学习好了才会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一杯茶来一张报，天天就等下班时间到”的幸福生活，并经常用她自身来举例子，后面还附带上一大串的“如果句”。

　　“如果那时我好好读书，起码现在能在办公室当白领。”
　　“如果那时我好好读书，可以嫁个更好的老公。”
　　“如果那时我好好读书，我就会有个更好的家庭。”
　　“如果那时我好好读书，就会培养出个更优秀的儿子。”

　　每每听到何姐这番“如果”排比说教句，向上就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头脑也会变得生涩，他总觉得这番话似对又不对，但是不对在哪里，一时间又抓不住，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卡住了自己的思维，让他变得迟钝又愚昧。

　　何姐进不去餐厅门，竟然有点急切起来，拨通了老板娘的电话，把事情告诉了她。

　　向上在旁边也能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叫骂声，“赖儿叭叽的”，“个婊/子养的”，“死你个千万次的”。不用想，此时老板娘一定张着她那艳红巨口，又是狂又是闹，又是喊来又是跳。而后必定会急切地挂断电话，飞一般的向餐馆奔来。

　　向上没有猜错，此时老板娘已经趿着拖鞋提着碗热干面，连走带跑的赶向了餐厅，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叫骂：“屌丝、熊孩子、瘪/三、古/惑仔、烂仔、痞子”总之是把她那小脑袋里能搜刮出来的骂人词汇从头到尾 、一字不漏地背诵了出来，骂了一通，词汇量枯竭了，再从头骂一遍，如此往复着。

　　“谁、谁、谁，婊/子养的，不得好死的，挨千刀的，敢锁老娘的门面！”人还未至，老板娘尖锐的公鹅般的骂人声就从老远处传了过来。

　　向上静静坐着，并不去理睬，但是小肉球却已颠滚到了他的前面，对着那污言秽语传播过来的方向，狂吠了起来，战斗还未真正开打，一人一狗已经叫起了阵，啊哈，小肉球真是太给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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