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虚妄

作者:笔灯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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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尽长街寥


      春雨一连下了数日,这天好不容易雨势小了些,走在外头却仍会被细如牛毛的雨湿了衣裳。

      程霖渊沉着张脸打着把黄骨油纸伞走在街上,他刚出了趟城,在城门外将方昭云和方昭荫送走。

      方峥镜死了没多久逢齐王起兵,上京城封锁了城门,无出入许可文书不得随意进出。

      方昭云带着方昭荫与张母还有两名忠仆又在京中逗留了段时日,二月时好不容易等到城门重新打开,张母却不堪穷污言辱骂悬梁自尽了。

      方昭云一早醒来看见当即便呕出一口血晕过去,城中无大夫敢上门去看诊,方昭荫被逼得无法后去敲了程府的门,本来是不抱希望了,可好在那日程霖渊并未出门,听闻方昭云出了事立刻拉着府里的大夫奔过去,这才堪堪将人救了回来。

      张母的后事是程霖渊陪着方昭荫料理完的,方昭云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十余日后终于清醒,抱着守在床边的方昭荫哭了一遭才慢慢好起来,今日二人带着两名忠仆扶灵回乡,看那样子大概是永不会再踏足这上京城一步了。

      程霖渊回过神看着眼前有些寥落的街道,恍然想起这本是东坊极热闹的一条街巷,旁边这座酒楼是京里极出名的馆子名唤登云台,他轻轻将伞往后倾,仰起头向上看。

      十分碰巧,今日这极出名的登云台上还坐了位近来极出名的一位人物。

      程霖渊打量了许久侧靠在栏杆上的身影,他看不清那人脸上的神色,用紫玉簪挽起的一头黑发衬着白衣从乌木栏杆的缝隙里倾泻而下随风轻轻晃着,从头至肩,沿着脊线向下,连着手肘突起的骨节处,单这道看不见正脸的背影,称一句美人实不为过。

      他低下头沉思半响后收伞走入内,径直上了三楼,看清了呆坐在那的人,从正面看,那面容更是让人心折。

      桌上还摆着两个杯子,放着一壶茶,一壶水,还有一盘精致的点心。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杜斯禾抬起头见是程霖渊,弯起嘴角笑答道:“有些累,想歇会儿再回去。”

      程霖渊看着杜斯禾的笑颜,怔了半响别过头道:“你别笑了,渗得慌,看着让人觉得怪不舒服。”

      他生性虽然有些放荡不着边际,但作为程家长子,头上罩着个当朝太子太傅的爹,该知道的一字不少,不该知道的多少也听说了些,如今再对着杜斯禾,他早就不能像从前那般从容,就连看着那和煦的笑容,心头也会腾起一丝连自己都不能察觉的惶恐。

      杜斯禾闻言收起笑,缓缓站起身装作十分不解的模样说道:“这是何意,我不懂。”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程霖渊皱起眉头。

      杜斯禾沉吟半响,又笑道:“所以你是在怨我。”

      “你看起来也不像会害怕有人因此怨恨你。”

      “嗯。”杜斯禾轻轻应了一声,恍若不甚在意道:“你好像知道了不少事,不如同我详细说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他的话音仿佛冬雪在程霖渊心头肆虐而过,那一瞬间透出的肃杀之意太明显,程霖渊不得不低下头,忍耐下胸中翻腾的怒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他们今日已经离开京城,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你高兴了吧,很满意吧!”

      回来的路上他不断想起方昭云曾经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不折不扣端方自持的君子之姿,也总会笑着劝他学好,如今憔悴落魄得让他几乎要认不出来,就连一向傲气自负的方昭荫也在短短的时间内被抹去了所有棱角,低着头再也没有往日的精神气。

      更糟糕的是方昭云还想见杜斯禾,要对他道歉。

      道个屁歉!

      杜斯禾目光落在街上的行人身上,脸上看不出悲还是喜,他很是平静地答道:“我没什么感觉,真的。”他转过身两手撑着栏杆道:“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结果,至于他们……他们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我不可能再花费半点精力在他们身上,但别的什么人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程霖渊上前一把揪住杜斯禾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质问道:“那是你的父亲,你的兄长,你怎么能……”

      “他们何德何能成为我的父亲和兄长。”杜斯禾皱眉道:“程霖渊,别这么自作多情,也不要以为你觉得好的天底下的人都合该也觉得好。你知不知道一直来我见了他们就想作呕,恨不得他们永远消失才好,留他们一命已是我能尽的最大仁慈,你还想我和颜悦色对着他们,不可能!”

      程霖渊气得浑身都在轻轻颤抖,他挥起拳头几次想打下去都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你看,在你心里方昭云比我重要,你和他要好,见不得他有半点不好,帮亲不帮理是不是?我也一样,想打尽管打啊!”

      程霖渊闻言怒上心头,挥拳落了下去,杜斯禾闭上眼,耳边轻轻拂过一道风,并没有料想中的痛感传来,连揪着自己衣领的手也在瞬间松开,整个人被拉着往后退去,紧接着后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睁开眼看过去,见楚林一手死死捏着程霖渊的手腕,几乎要捏碎。

      楚林用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盯着程霖渊,他现在很不高兴,很不满意,今日心血来潮跟了过来想接杜斯禾回去,才看了一眼就看到程霖渊作势要揍下去的模样,简直不能忍。

      程霖渊强忍着腕上的剧痛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放手!”

      “休想。”

      杜斯禾看着僵持的俩人,顿住呼吸片刻后开口道:“放手,让开。”

      楚林迟疑地低头看去,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我叫你放手,让开,聋了吗?!”杜斯禾声音又大了几分,夹杂着难得的几分怒气。

      楚林稍稍瞪大了眼,捏着程霖渊手腕的手松松紧紧几回后,终是在沉默中狠狠一推松了手,往旁边退开了两步。

      程霖渊捂着手腕踉跄了几步后终于站稳,他脸上的颜色红了后又尽数褪尽变得惨白,他抬起头目光从楚林脸上扫过后又落回到杜斯禾身上,霎时间明白过来,半带着嘲讽笑出声道:“真是没想到……你们……你……你居然……”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吗?”杜斯禾走到程霖渊面前沉声说道:“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我也从来没有你想的那般无能可欺。”

      “醒醒吧,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只是在被利用吗,你真当全天下的人都是瞎的傻的不成?”

      “我乐意,你管不着。”

      就像一拳打在棉花里,程霖渊是真的被气笑了,他不可抑的笑了几声后摇着头道:“对,我管不着,咸吃萝卜淡操心,我真是瞎了眼。”说罢他转过身下了楼快速地离去。

      一阵风夹着春雨斜打进来,楚林往杜斯禾身上瞄了几眼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伸手将人往自己这边拉近了些,从长长的袖子下找到掩在其中冰凉依旧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

      “回去了吗?”

      “回哪。”杜斯禾的声音毫无起伏,不像询问,倒像在说他无处可回。

      “那不回去了,我带你去玩。”

      “去玩什么?”杜斯禾转头有些迷茫地问道。

      “玩我,去不去?”楚林笑不露齿,透着丝奸诈。

      “玩你?”杜斯禾仿佛听见了什么顶虚假的话,皱着双眉道:“你不玩我就很不错了。”

      说完杜斯禾被楚林拖下了楼,又被抱上了同一匹马,轻轻一声“驾”,那匹马撒蹄子跑了起来,一路跑出了城门,往京郊鱼尾湖的桃花堤奔去。

      杜斯禾认得这条道,细雨迎风打在脸上,丝丝透心凉。

      四月的天,桃花几乎谢尽,真要说还有什么好看,大概也就剩满枝新绿夹着零星的几朵桃花。

      约摸要到了后楚林扯着缰绳改跑为走,杜斯禾一下又一下地顺着马脖子上的鬃毛,不太理解楚林带他来这里的用意。

      忽地楚林在一棵树前停了下来,他绕着那棵树瞅了半响,伸手对仍坐在马上的杜斯禾道:“下来。”

      杜斯禾只好下了马,楚林拉着他的双手放到树干上,道:“来,抱着。”

      杜斯禾一瞬间有些状况外:“什么?”

      “叫你抱着这棵树,不是看我。”

      杜斯禾很疑惑,不过还是照做了,总归楚林不会害他,树干不算特别大,恰好是一人环抱的粗细。

      “额头抵上去,闭眼。”

      杜斯禾继续照做,嘴里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做什么?”

      “给你正正气驱下邪。”

      “那不该去找个高僧或者道士吗?”

      “你现在抱着的这棵桃木少说长了好几百年,难得的辟邪珍品,上回来时发现的,多抱一会儿多蹭点木气,对你好。”

      “这是谁胡扯的,从来没听说过。”

      “我师父。”

      “哎我就知道又是他。”

      说是这么说,杜斯禾倒还真的一直没撒手,过了片刻后背上一沉,一双手绕过自己腰腹紧紧圈住,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和脸颊上,慢慢熨红了那一小片肌肤。

      杜斯禾睁开眼道:“我可没法替你正气驱邪。”

      “我知道,可我只想抱你,抱着你我高兴。”

      杜斯禾顿了下,松开手转了个身抱住楚林道:“我想了下,放着美人在怀不抱去抱一棵树,实在是太煞风景。”

      入夏前西北再次发来了捷报,防线回到了芝阳,只剩下焦居如今还被捏在上阙人的手里,同时接到了上阙国书,直言愿意收兵止戈和谈,想要回焦居就用粮草来交换。

      朝堂上大部分人主议和,西北那边顾竖乾的意思却是主战,两边势力争执不休,甚至还有人提出顾竖乾拥兵自重,应当立刻调其回京,另派人前去指挥统战。

      负责监国的太子安采鸣闻言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众人也不知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下了朝后安采鸣去见了楚林,不甚放心地问道:“战还是和,你怎么看?”

      “和可以,但不能用粮草换,如果上阙坚持要换,还是战好。”楚林头一次这般明确地说出自己的意见,安采鸣不清楚状况,他却是知道的,上阙经历了一次政变,如今朝局不稳,大王子归弘与其王叔葛苏尔决裂,夺了葛苏尔的二十万兵权,趁着军心未稳的时候攻打,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而且一定要快,绝不能给时间让对方喘过气来重整军心。

      他盘算过时间,就算上京这边给不出一个明确的指令,顾竖乾也会寻机会先打了再说。

      “那,顾竖乾,他可信?”

      楚林轻轻笑了笑,问道:“太子殿下觉得本王不可信了?”

      安采鸣叹了口气道:“非是我多虑,只是如今放眼整个朝堂之上,我竟找不到一个可信之人,孤家寡人,原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父皇曾经说过,对顾家的人还是用人不疑的好,你既然也这么说,我还是回去找几个大臣商议下这封国书该怎么回复吧。”

      楚林自是不会挽留,安采鸣走出几步后又回转过来,打量着楚林的面容道:“先前听你说你和那杜公子处的还不错?你是真看上他了?不是玩玩?”

      安采鸣曾见过杜斯禾一回,很好认的一个人,长得的确不是一般人可比,尤其举手投足间,分明身在这滚滚红尘中却又与旁的人旁的事物清晰隔开,虚幻得就像永远抓不住的水中月,镜中花,无怪乎楚林这般挑剔的人会喜欢。

      就连他也曾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心跳了快了片刻。

      楚林回过头,他不知道该承认是真的还是就着话说只是玩玩的好。

      说是真的安采鸣无疑会更信他几分,可万一将来安采鸣用杜斯禾要挟他那就很没意思了,说是假的……唯独关系到这个人,他竟说不出半个字的违心话语。

      然而这个轻微的停顿早已揭示了答案,要是没有半点分量又岂会犹豫,所以楚林轻轻勾着嘴角眼神如刀说道:“真不真,他都只能是我的人。”

      这话说得不能更直白了,安采鸣微微有些咋舌,亏得他对早就划分好的猎物并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也没有在此事上多作纠缠。

      毕竟他对杜斯禾这个人知道得太少了,他知道的都是杜斯禾刻意让所人都知道的事,他也从来不认为一个病怏怏除了那张脸稍微能看的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顾竖乾确实没打算等朝廷的旨意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真等朝堂上的人辩出个子午寅丑黄花菜都要凉了,所以早在捷报传回京前他就已经兵临焦居城下。

      上阙的统将换了个人,正是数月前放回去的归弘,如今浑身煞气站在那,桌上还摆了个他刚才扔过来不断渗着些粘稠液体的方盒。

      顾竖乾用一根手指挑开那木盒看了眼里面所装之物,葛苏尔的人头被砍下放入内已有个把月,早就开始腐烂发臭,黑色掺着黄色的液体黏黏腻腻流得到处都是。

      他笑着盖上盒子,吩咐一名亲兵前来拿下去烧掉,这才看向归弘说道:“王子殿下果然是信守承诺之人。”

      归弘的眼睛在微弱的烛火光下明明灭灭了数回,有些迟疑地开口说道:“葛苏尔手握大权这不假,可他不是不可替代之人,将军为何坚持要他的人头,难道和他有仇?”

      顾竖乾面露些许的诧异之色,片刻后他笑道:“是大仇,他害死了我兄弟。”

      “你的兄弟?”他还真没听说过顾竖乾有一个兄弟。

      “景阳王,安启贤。”

      归弘听见这个名字的瞬间稍稍张大了嘴,他有些意料之外,因为他想不到这个名字竟然还是听过的,并且还听过不止一次。

      “如果不是为了他,我又怎会蠢到让阿朔喝了那碗药……”顾竖乾似笑非笑地说着,语气像是怨恨到了极点又异常的平静。

      可惜归弘听不懂,他隐约觉得背后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药?什么药?阿朔又是谁?

      归弘出了营帐,本是打算趁着月黑风高悄无声息离去,岂料跑了没几步一个拐弯便让他碰上了个人,还是个熟人。

      段月一惊立刻抽出腰间的佩刀挥过去,归弘忙接住刀刃,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我。”

      段月闻声有些诧异,他往贴得极近的那人脸上看去,那双青碧色的眼眸不知反着何处微弱的火光,在这黑夜中莹莹生光,犹如最上好的翠玉,望之摄人心魄,确实是归弘。

      归弘并未料到会这么快就碰见段月,他本以为他们再见会是在战场上,打了满腹草稿的骂语在这一瞬间连个屁都放不出,只能呆愣地就着根本连鬼都看不清的夜色努力看着段月。

      他隐约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明明应该是敌人才对,为什么在意识到对方是段月的时候内心竟然是狂喜的?

      他想不通,只能认为那是因为段月替他挡过一刀的缘故,可转念一想,他的手下也有不少为自己挡过刀甚至还因此丧命的,也没见自己看着那群手下内心有过狂喜的时候,再转念一想,段月又不是自己手下,不能相提并论。

      俩人在原地愣了半响后段月才回过神来自己的刀还握在归弘手里,忙出声提醒道:“放手。”

      归弘闻言也是回过神来,慢慢地松开了手,许是自己握得太用力,又或是段月那一刀确实重手,血顺着掌纹蜿蜒而下流到手腕上有些酥\痒,他随意抹了一把后将受伤的那只手握紧藏到身后,然后便听到段月问道:“王子殿下怎会在我军大营中?”

      “来送样东西与你们将军。”归弘大方答道。

      “送什么?”段月刚松下的警惕一瞬间又回来了。

      “人头。”归弘轻轻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补了一句道:“葛苏尔的人头。”

      段月很是震惊,通敌叛国也不过如此,怎么能像说我吃了顿饭这般简单就说出口,脑子掉屎坑了?

      归弘并不晓得段月心中已经把他看成个自己扑进屎坑中的顽石,他见段月不说话便问道:“你的伤好了?”

      段月把自己的思绪从屎坑里又扯了回来,快速地答道:“好了。”

      “毒呢?”

      段月却微微皱起眉头,解毒的药缺了一味名为羌草的死活买不到,说是三年前的冬天太过寒冷,大雪将其全部冻坏了,要入药却又必须得是恰好三年生的,多一年少一年的都用不得,所以一直拖着,好在替他医治的冯老自己养了一盆,再过几个月便能入药,如今用别的药暂时压制着,虽然三不五时会发作痛上一会儿,倒也没什么大碍。

      归弘见他不回答立刻明白过来毒一定没解,顿时焦急不已,不过他也没有急多久,他想起他的老娘亲给他塞了几颗包解百毒的药丸子,此刻就带在身上,拿一颗来给段月吃不就好了,这样就不欠段月什么了!

      他非常地高兴,全然忘了段月赏过他一顿鞭子还差点废了他子孙根的事,道:“我带着解药,等下我找找。”

      “解药?”段月很是不解,这傻大个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对解药。”归弘说完脖子又是一冷。

      段月将匕首抵在归弘脖子间说道:“上次你是个没用的俘虏,我不能杀你,这次你是敌军的统将,杀了你,是大功。”

      归弘毫不在意抬手拨开匕首说道:“你等我翻出解药来再说。”他现在没有被压制着内力,等常刀剑不惧。

      段月有些诧异,他看着归弘左翻翻右翻翻,捏完袖子捏腰带,最后从衣襟里揪出个挂在脖子上的锦囊,打开倒出一枚不过约莫黄豆大小的丸子,慎重地去摸段月的手,将那小小的一枚药丸放在他手心里道:“吃的时候要咬碎,不然就没药效了。”

      段月并没有打算吃了那什么所谓的解药,首先他不是很相信,其次,他不愿承这个情。

      “这是真的,我没骗你,你快吃啊!”归弘见段月不吃又开始焦急。

      段月觉得他还是先把这呆子赶走吧,待会要是被什么人撞见就不好了。

      归弘当然也知道自己不能久留,但是一转身段月肯定会把药扔了,所以他脑子一抽,从段月还摊着手心的手里又把那枚药丸拿了回去,一把塞进嘴里咬碎然后揽过段月准确无比地吻住。

      段月瞪大了眼整个人都懵了,几乎反应不过来那重重碾在自己唇上滚烫湿润的到底是个什么物事,归弘趁着他还在诧异中的功夫利落地撬开齿关把药全部渡了过去,确认没有一点遗漏后他才松口拉开了些距离道:“这你总该信了?就算解不了毒也不会害了你。”

      黑暗中归弘看不清段月的神色,自然也不会知道段月那张脸此时红得几乎能滴血,他只觉得自己揽着的这个人正仿佛抽搐般抖个不停,他疑惑了一会儿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刚才仿佛对着一个男人做了一件名为轻薄的事。

      不过大家都是男人有什么关系?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要守什么贞操。

      归弘刚这么想完,措不及防胯\下正中部位一疼,顿时闷哼了一声松了揽住段月的手去捂住,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段月这个龟孙踢的。

      他娘的够狠!他抬起头发现段月早就跑没影了。

      归弘缓缓挪动着站起身,心中默默地想,以后他要离这小子远点,不然哪天真被废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另一头段月慌忙逃走后路也没看清便奔进了一个营帐,一抬头见顾习尧坐在那意识到自己走过了头竟然走到了隔壁,连忙皱眉低头说道:“抱歉走错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顾习尧早就看见段月脸上神色不对了,见状忙喊住人道:“等等,你怎么回事,脸怎么那么红?毒又发了?”

      “啊?没有……”段月转身又要走,顾习尧冲上来拉住他,见他脸上的确红得厉害,尤其是嘴唇几乎跟渗血没两样。

      “你真没事?我去喊冯老来给你看看吧。”顾习尧把还愣着的段月拉到榻边坐下,披了件外衣抬脚就要走。

      段月匆忙地拉住他正要说不用麻烦的时候,忽地喉间一阵腥气涌上,紧跟着眼前一黑直直往前栽倒晕了过去,顾习尧看着溅在地上的那口黑血,忙查看了下段月的气息大步冲出营帐往阵营后方奔去。

      冯老本来衣服都换下准备歇了,突然顾习尧冲进来吓得他以为有人突袭。

      顾习尧衣衫不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冯,冯老先生,快随我去看看段月,他,他吐了血,晕,晕过去了。”

      啊?段月?不是用药压着了吗怎么会吐血?冯老来不及多想,刚拿起药箱便被顾习尧拖出了营帐,连衣衫也没多披一件。

      冯老上了些年纪,走得不快,顾习尧半路将他背起撒丫子狂奔,待回到帐中时段月倒像没什么事,顾习尧却累得快虚脱了。

      冯老仔细看了下段月的神色,搭着手腕子诊了半响后摸着自个儿的山羊胡子有些疑惑地说道:“他没事啊!挺好的。”

      顾习尧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了,他瞅了瞅段月,觉得冯老不像说假的,他喘了口气问道:“那他好端端地怎么就吐血了?”

      “唔,他把毒血吐出来就好了,还真没什么事。”冯老又诊了一会儿,坚定地下了结论:“他好了。”

      “那现在怎么办?”

      “让他睡着,等醒了就好了。”冯老放下段月的手站起身,拎起自己的药箱对着顾习尧道:“你不放心就在这守着,对了,借老夫件衣裳回去,夜里冷。”

      顾习尧疑惑地拿了件衣裳给冯老披上着一名小兵送了他回去,自己扒了张小扎椅坐在床边,他有些不放心。

      过了大半宿后,模糊间他听到声响,抬起头看过去见段月果真是醒了,忙问道:“你现在觉得怎样?”

      段月皱着眉慢慢坐起身,按着自己胸口一会儿答道:“没什么,有水吗?”

      “有。”顾习尧起身替段月倒了一杯水回来,看着他全部倒进嘴里漱了会又全部吐掉,混着些红黑色的血丝,约莫是方才的残血。

      顾习尧瞧着确实像是好了的模样,这才问道:“冯老说你的毒解了,怎么回事?”

      段月闻言本是有些苍白的脸可见地红了红,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遇到归弘的事说给顾习尧听,可他想了下归弘是来找顾竖乾的,如无意外最后顾习尧都会知道这事儿,所以他隐去自己被一个男人强吻了这事言简意赅地答道:“是归弘,他来找你爹,走的时候被我撞见了,他问我上次的伤好了没,知道了我毒还没解,就给了我解毒的药,让我吃了。”

      顾习尧显然不太在意归弘来找自家爹说了什么,他第一反应是如同絮絮叨叨的老婆子念道:“他给你药让你吃了你就吃了?万一他给的是毒\药怎么办?”

      段月垂下眼:“没有,不是毒\药。”

      “就算不是毒\药你又怎么能吃他给的?”

      “他逼的。”

      “怎么个逼法?”

      段月心想,他还是晕过去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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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微笑脸,此文第二对CP,归弘x段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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