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虚妄

作者:笔灯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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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债还钱


      段月再回来时顾竖乾已不在了,帐中只有归弘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一杯接一杯,后来似乎觉得杯子太小换了只碗继续喝着,然后是一壶接一壶,最后一坛接一坛。

      段月在他面前坐下,看他把酒喝得精光烂醉如泥的模样,还伸着手去摸酒坛看哪个还有酒。

      “你喝得够多的了。”段月没好气地提醒了一句。

      归弘微微抬起头看了段月一眼,伸手继续去摸酒坛。

      段月皱起眉头,长腿一伸把归弘刚摸着的那个酒坛子踢远。

      归弘不死心地又去摸另一个,又是刚碰着一点就被踢远,一下子火气上了头拍着桌子用上阙语骂了老长的一句粗话。

      段月一脸平静地看着归弘说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归弘本就红的脸憋得越发地红,他想掀桌,结果段月抬手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拍,刚掀到一半的长案又稳稳当当落回地上,连上头剩余的菜都没挪动半点儿。

      归弘拍着桌子嚷嚷道:“我要喝酒!给我酒!”

      段月看都不看一眼答道:“我不喜欢和醉鬼共处一室。”

      “娘们唧唧!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归弘起身越过长桌一把揪住段月的衣襟喊道。

      然后他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这次归弘更生气了,直接抡起个拳头往段月招呼过去,结果还没碰着别人一片衣角自己倒是被按在地上又挨了一巴掌。

      段月看着归弘冷笑了一声道:“我要不是个男人你得多没面子。”

      离得近了,归弘在一片酒味中闻到了一丝清香,乱糟糟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了些,他侧过头又仔细闻了闻,瞅着段月道:“哪个出来打仗的男人,身上会这么香。”

      段月疑惑地抬起手闻了闻瞪着归弘道:“这只是化瘀药里头白芷的味道。”

      归弘一脸我懂的表情说道:“不用解释。”

      啪地一声他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他觉得自己都快被打得没脾气了,干脆掰着段月的手往自己脖子上放,道:“你不如现在掐死我。”

      “掐死你我又捞不到好处,醒醒。”段月说完又想一巴掌拍下去,想了片刻还是把手放了下去起身松开了钳制。

      归弘坐起身趴在桌子边一颗颗掰着花生吃,边吃还边用上阙语嘀咕道:“你这龟孙以后我一定要打得你趴地上哭爹喊娘求饶,居然敢这样对你爷爷我……”配着脸上两个巴掌印宛如受了气的小媳妇。

      “你想打我?”段月冷不丁又出声道。

      归弘的手瞬间停了下来,这帐中只有他们二人,想来段月也只能是对着他说。

      这龟孙刚才不是说没听懂自己骂什么吗怎么这会儿又听懂了?

      他哆嗦着继续剥花生米小声道:“没说你,我说我王叔……”

      段月沉吟半响点了点头道:“那你辈分骂错了。”

      归弘:“……”

      他稍稍侧过头用眼角偷偷瞄着段月的侧脸。

      确实是个很好看的人,可惜非常想让人有狠狠揍一顿的欲望。

      近黎明的时候号角声骤起,段月睁开眼后手里紧握的刀跟着出鞘,挡下迎面劈来的一刀,他整个人从榻上跃起,好不容易将冲进来的两名刺客解决后很快又冲进来三人,其中一人还往归弘那处扑了过去。

      归弘虽然没了内力不过基本武功还在,打得也很是起劲,把一直闷着的不满通通发泄了出来。

      一名刺客见势不好忙道:“王子殿下,我们是葛苏尔王爷派来接您回去的。”

      归弘立刻骂道:“放屁吧,拿刀子接我回去是想送我上天去见太阳神?没安好心的兔子别以为我会信他,早晚有天我要弄死他!”

      段月云里雾里一句都没听懂,不过他看出了来的这些人不止想杀自己还想一起杀了归弘,这些上阙人莫非起了内讧?

      “刀,给我把刀!”归弘空手接白刃始终觉得有些吃力。

      “想都别想。”段月挡到归弘面前将扑过来的刺客击退。

      归弘见状也只能尽量帮忙,只是打着打着似乎人数在变多,三个然后变成四个,五个,并且仍在逐渐增多。

      “先出去。”段月抓起归弘往帐外奔去,可惜到了外头仍是一片混乱,原先驻守在附近的士兵已经赶去混乱处帮忙,正喊着快救火什么的。

      段月心中一惊,难道粮草被烧了?

      “都去死吧!”归弘将冲上来的一个人掀翻在地,段月回过神,粮草自有其他人赶去处理解决,眼下他应该想办法保住他和这位王子殿下的性命才对。

      “三十人,勉勉强强马马虎虎,应该不是问题。”想定后段月把刀归了鞘取下腰间的长鞭,归弘正想着这软绵绵的鞭子哪能打得死人,几滴热血瞬间就溅到了脸上,两名仿佛是同样轻视了这鞭子的刺客应声倒下,血溅了一地,身首分离,十分地利落。

      段月轻轻甩了甩那柔软的鞭子将上头还沾着的血抖落,没打算多费唇舌,反正还不一定能交流得来,正所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那就杀一双,能杀多少杀多少。

      归弘目瞪口呆地看着段月游刃有余地解决着这些人非常想大声叫好,可惜如今并不是时候。一个过肩摔把身后偷袭的人按倒在地后,他再抬起头望向四周已经全倒下了,这哪里是勉强马马虎虎,分明是不成问题吧。

      段月松了口气掏出手帕将鞭上剩余的血擦去挂回腰上,这才走回到归弘面前道:“没留活口了?”

      “哦,看来是的。”归弘回过神后这才发现自己看得太入神已许久没眨眼,冷风一吹陡然有些干痛,他抬起手揉了两下再睁开忽地发现脚下那具“尸体”动了下。

      “小心……”归弘还没说完眼前的景色忽地发生了个微妙的倾斜,天空一半还是湛青,一半已经泛起金色的光芒,不远处混着救火声与抵御外敌发出的刀戈撞击声,紧接着刀器破入血肉的血溅声后,他终于站稳了脚抬起头看去。

      段月左手死死抓着刺入腹部的刀刃,右手却握着长刀将方才归弘看见动了的那具“尸体”刺穿喉部钉在地上,嫣红的血顺着段月的左手指缝不断流出滴在雪地上。

      “装得还真够像。”段月拔起刀往剩下的那名刺客砍去彻底了结了他的性命。

      “喂……你没事吧?”归弘愕然地问道。

      段月将插在腹部的刀拔出来后才发现血已经转成了黑色,这些人还往刀上淬了毒,有够老套无耻,也确实挺管用的。

      归弘见段月忽然倒下忙伸手去接住。

      那一手的黑血他哪会不明白,眼下这个时候并没有人看守着这边,趁这个时机去偷一匹马穿过秋塔山就能到芝阳,那里留有上阙驻扎的军队,虽然应当只是个幌子,但是顺利的话他就能联络上自己的部下,回到王城应当不是问题。

      但这个人刚救了自己,如果放着不管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在这冰天雪地里怕是尸体都凉了吧。

      归弘在放下和不放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咬咬牙抱起跑了起来,他想起他娘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日后如果遇到个能为你挡刀的兄弟,除了豁出性命回报,还应当珍之重之……

      如果段月死了他就算能顺利回去还怎么珍之重之。

      归弘抱起段月往人多处冲去,还好并未跑太远他便看到了个熟面孔。

      “喂!救人!快!”

      顾习尧拉住缰绳停下回头往声源处看去,见归弘抱着个人一颠一颠地跑过来,怎么回事,段月不是看守着他的?

      归弘边跑边呼喊道:“救人啊听到没!”

      离得近了顾习尧终于瞧清归弘抱着的人正是段月,忙转过头交代了几句带着两名小兵拨转马头往他二人冲过去。

      “怎么回事!?”顾习尧跳下马上前问道。

      “偷袭,刀有毒。”归弘喘着气道:“先救人。”

      顾习尧这才想起自己忘了段月那处,“我立刻送他去大夫那处安置。”他伸手接过段月将他放到马上,对归弘说道:“他二人会带王子殿下去处安全的地方,还望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误伤。”

      归弘看着顾习尧带着段月绝尘而去,身旁的小兵来催促着跟他们走,归弘转过头问道:“他会带段月去看哪个大夫?

      小兵犹豫了一会儿答道:“治外伤应该是冯先生。”

      “带我过去。”

      顾习尧马不停蹄地带着段月奔往后头军医的营帐,敌军挑了个好时间偷袭,阵前送了不少的伤员过来,他抱着段月下了马后寻到那姓冯的老先生,急道:“老先生,能否先看下他,他中了刀伤,刀上似乎还淬了毒。”

      冯老包扎到一半回头一瞧见伤的人是段月,忙让其余人来顶替他手头的包扎,领着顾习尧往营帐去让他把人放到榻上,自己准备好了刀具清洗药物后便上前推开顾习尧动手处理起伤口来。

      “还好伤口不算太深没有刺入到内脏,只是这毒难办些,暂时只能压制着。”

      顾习尧一听着急地问道:“怎么,这毒不能解吗?”

      冯老又一刀切下去将毒血逼了出来,道:“能解,不过缺了几味不常用的药材,得命人专门去采买来才能配制解药。”

      顾习尧:“那烦请老先生告诉我是哪几味,我叫人去买来吧。”

      冯老:“回头再说,让他先在我这待着,死不了的。”

      “多谢。”顾习尧看了眼段月,见他皱着眉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只好转过身准备离去,一抬头看见归弘站在门口那处张望着,只好走过去朝他身后的两名小兵喝道:“谁准你们带他来的!”

      “不用骂他们,是我要过来,段月他还好吗?”

      顾习尧这才转头看向归弘回道:“没事,多谢挂心。” 说完他又转过头对那两名小兵道:“都下去,自己去领五军棍!”

      传令兵寻了许久终于在这处寻到他二人,忙策马上前道:“报!大将军传令,即刻带归弘王子到中军营帐,不得延误。”

      “知道了。”顾习尧将马牵了过来后重新转过头对归弘说道:“你。跟我来。”

      这一耽搁前方的混乱已平息了下去,偷袭的敌军也全部诛杀,粮草虽被烧去了部分,不过好在发现得及时火势并没有蔓延,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隔了数个时辰,归弘再一次见到顾竖乾时心情已与先前的截然不同。

      所谓的预言,必须是能成真的那才能叫预言。

      乌桑聋婆说得了九龙玉璇玑能一统天下的预言,如今他还看不到一个开头,而顾竖乾的预言已经成了真。

      顾竖乾先是问道:“我听说段月受了伤,严不严重?

      顾习尧答道:“送去了冯老先生那处,中了毒,解药还缺了几味要重新采买,暂时用药压制着应当无大碍。”

      “嗯,冯老说没问题那应该就是没问题。”顾竖乾伸手请归弘落座后笑道: “不知王子殿下现在可还觉得我有说错?”

      “没有。”归弘疑惑地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顾习尧,没忍住用上阙语问道:“将军,他是你何人?”

      “我儿子。”这一回顾竖乾并未再用上阙语同归弘交流,显然是为了把在这里说的每个字都要告诉顾习尧。

      “明白了,你昨晚说的,我很赞成。”归弘皱了皱眉,只好用蹩脚的中原话艰难地交流着:“葛苏尔在父王面前挑拨离间,我忍了,但他今日派人来杀我,将来我必让他死得很难看。”他抬起头看向顾竖乾,沉声问道:“只是放虎归山这样的事情,将军敢做?”

      顾竖乾轻蔑地笑了一声:“敢的,有何不敢,只要我在这里一日,你们上阙的兵就休想越过燕子岭一步,我留着你,除了白养一个吃饭的,没有什么作用。”

      归弘面上不悦,可此时他还发作不得。

      顾竖乾对着顾习尧吩咐道:“去把祁顺带上来。””

      归弘一听却很是着急,几乎是拍桌吼道:“你把我兄弟怎么了!”

      顾习尧皱起眉头,他知道顾竖乾的决定,却并不认同这是个好决定,眼下只能接了令出去。

      顾竖乾乐呵呵地笑道:“没把他如何,他是你的亲信,你的副手,我还不至于蠢到自断自己的爪牙。”

      祁顺被顾习尧带了上来,看着虽然有些狼狈,不过大体还是好的。

      “王子殿下!”祁顺一看见归弘几乎是热泪盈眶地跪倒行礼,归弘才刚扶起他,祁顺就倒豆子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述说着葛苏尔的劣迹,宛如一个找着了娘的孩子。

      顾竖乾看着越听面色越发阴冷的归弘,轻轻笑了一声道:“他带来的人离此处仅二十里远,王子殿下如果能答应我的条件,我即刻送你们平安回去。”

      归弘答道:“没有不能答应的,葛苏尔的人头,我会亲自送到将军手上。”他站起身直视着顾竖乾的双眸,犹豫了片刻还是用顾习尧听不懂的上阙语说道:“你说得对,不是拿到玉璇玑的人能一统天下,而是一统天下的人才配拿着这块玉璇玑,如今落在将军手里,我日后会亲自来拿走,你身后的燕子岭,上京城,整个安国,我也统统都要。”

      “好志向。”顾竖乾拿出一瓶解药放到归弘手里续道:“但我不会等。”

      “习尧,去送一下贵客。”

      归弘上马准备离去时他回头看了眼顾习尧,想了想还是说道:“替我告诉段月,多谢他救了我,他揍过我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

      顾习尧并没有回话,他沉默地调转了马头策马归了营。

      这个人对自己不喜。

      归弘看着顾习尧远去的身影想起顾竖乾昨夜里对他说的那番话。

      顾竖乾说,他的儿子会灭了整个安国,可就算安国灭了也轮不到他们上阙人染指一寸的地,何等狂妄自大的言论,就凭顾习尧?

      他不信。

      段月清醒过来已是数日后,因为伤口已经在愈合,冯老便命人将他抬回了自己的营帐,换药的责任落在了顾习尧头上,每日里只过去看一会儿。

      “嘶!”段月疼得一抽气,整个人想从躺着的地方弹起来,又被顾习尧快手按了下去。

      “先躺着,还没上完药。”顾习尧见他醒了语气里都带了丝欢喜,手上加快了速度,取了干净的布条替他稳稳扎了这才将一件衣服披在段月身上,扶了他坐起。

      段月望了眼四周,目光落回到顾习尧身上,道:“居然让你亲自动手,底下的人都做什么去了。”

      “举手之劳,谁来不是一样。”顾习尧起身替段月倒了杯水端着回来,道:“喝点?”

      段月接过饮尽后又递回给他,问道:“外面那么安静,我睡了几日?那位王子殿下呢?”

      “五日,归弘回上阙去了。”

      段月皱起眉问道:“你爹放的人?”

      “他同葛苏尔生了嫌隙,葛苏尔派人来刺杀他,伤了你,我爹放他回去狗咬狗。”顾习尧知道段月还想知道这五日里发生的事,于是又仔细给他说道:“那天葛苏尔只派了大概两人前来偷袭,没留下一个活口,粮草虽然烧去了一些,不过发现得及时,问题不大。”

      “那就好。”

      顾习尧看着段月那张脸,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归弘走前让我转告你,多谢你救了他,还有你揍过他的事他可以一笔勾销。”

      段月:“……”

      九龙玉璇玑被顾竖乾妥善收了起来送回了上京城,落到了杜斯禾的手里,还夹带着一张玩笑般的小纸条。

      听说拿着这个能一统天下,快藏起来。

      杜斯禾并不知晓那是何物,只瞧出是块古玉,说藏起来他也没地方藏,而且拿了就能一统天下说出去谁信。

      坐在一旁埋首看账的楚林眼角瞥见他拿着块玉出神,好奇地探了头过来说道:“顾将军捎给你的?”

      “嗯,不过不知道有什么来头。”

      “没明说就不管,挺古朴的式样,喜欢的话就穿起来戴上。”

      “也好。”杜斯禾将腰上的如意扣拆下后,把那玉璇玑一起编了进去重新挂到腰上,瞧着还算顺眼,他抬起头见楚林还在翻账本,问道:“你这都看了两天了还没看完?”

      楚林:“如今人数比上一年多了一倍,花销也多了,想看仔细些。”

      杜斯禾:“现在多少人了?”

      “一万,今年还会再增加人数,到来年的话应该是两万吧。”

      两万精锐,杜斯禾在心中敲了下算盘,很想问一句突然增加那么多人不怕被怀疑么?但转念一想楚林敢这么做应该还是已经做好了打算。

      杜斯禾:“我听说最近太子志得意满得很,朝堂上敢顶撞他的人都被打回了家,程太傅去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真是这样?”

      楚林微微一笑道:“不仅是这样,他还把新颜接到了东宫,想立她为侧妃。”

      杜斯禾露出个十分嫌弃的神色道:“新颜姑娘?那也太糟蹋了。”

      “先不管自掘坟墓的安采鸣,那个四皇子,叫什么来着,安采裕?他那头我没什么准确的消息,你呢?”

      “韩先生说他一直卧病在床,除此之外还真没说什么,我寻思着是不是该去见上一面,总让他躲着我也不好下手。”

      楚林翻账本的手一顿,转过头问道:“你去?”

      “难道你去?”杜斯禾低下头斟酌这说道:“韩先生是不能去的,齐王的事还能说是你和安采鸣谋划的,方峥镜那头你们放了方昭云同方昭荫,瞧着怎么都有些古怪。”

      “可你要用什么名义进宫去?”

      “让柳皇后下道懿旨请柳夫人同我入宫就好了。”

      楚林垂下眼想了想还是问道:“真不用我陪着?”

      杜斯禾笑道:“不放心就让卿舒跟着来。”

      楚林瞧着杜斯禾那张脸,不说不笑的时候静若秋水无痕,一旦开了口笑起来的时候又仿佛春日里那朵俏皮的桃花,生生让人挪不开眼,他忍不住说道:“认识你越久,我越觉得你很不可思议。”

      “怎么说?”杜斯禾疑惑地问道。

      “你没有活成一副阴气沉沉的模样,这已让我觉得很匪夷所思。”

      连难过生气的情绪都常常像片云,飘着飘着就消失不见了。

      杜斯禾抬眼望着头顶屋檐想了片刻,转头看着楚林笑道:“大概是因为我喜欢爱笑的人。”

      这一笑,仍如桃花灼灼云一般堆砌着,像京郊鱼尾湖桃花堤的颜色,又像露寒山上沾了雪的冰梅透骨精致。

      “殿下,殿外来了位面生的公子,自称是应皇后娘娘懿旨随柳夫人入宫来的,因听闻殿下久病未愈,正好替皇后娘娘送些药来顺便探望一番……见还是不见?”

      安采裕皱起眉头,修长的手指将一张纸条揉成了团藏到手心里,清逸的脸上哪有一丝的病容,他转过头对那头发花白的内侍道:“既然是皇后派来的人怎能不见,黄公公去带他进来吧。”

      杜斯禾是第二次踏入这宫墙内,上一次无心欣赏宫内的景色,这回倒是看了个仔细,尤其这逸风殿,当真野趣得很,地里不种花草,种了许多蔬菜豆荚,这四皇子闲的时候莫非自己种菜吃?

      黄公公走出来道:“杜公子,殿下有请,还请随老奴进去吧”

      杜斯禾悄悄将早备好的一枚金锞子递过去笑道:“有劳了。”

      黄公公不动声色接过收好,俯身笑道:“太客气,公子这边请。”

      杜斯禾刚走入殿中,屏风后躲在层层纱幔下的人便已开口道:“黄公公,去将皇后娘娘送来的药都存入库吧。”

      黄公公应了声是,刚随杜斯禾走入殿的宫女内侍们都被带了下去,不过片刻整个逸风殿内便只余了两道呼吸声。

      这声音听着可不像是久病在床的人,杜斯禾转过身朝声源处望过去,他等了片刻,见里头的人没再出声,仿佛是在等着他先开口的模样,只好问道:“殿下是不愿意见我?”

      “你是皇后的人,我怎敢不见,只是恕我久卧病榻,形容憔悴,实在不便于见人。”

      “皇后的人。”杜斯禾嚼着这个词走上前,他故意走得很慢,犹如庭前漫步赏花般绕过那面刺绣屏风,最后站在纱幔前很不解地问道:“我何曾说过我是皇后的人?”

      “难道你不是。”

      “不是。”杜斯禾没有心情去窥视这位四皇子的相貌,他没等安采裕请,自寻了个好位置坐下,抬起头道:“应该反过来说,皇后是我这边的人。”

      安采裕听得双眉微皱,皇后是他那边的人?

      “殿下很惊讶?”

      “我虽长久被困于宫中,却也听过不少关于杜公子的传闻,今日一见,好像都不太准确。”

      “世间传闻向来真假参半。”

      “方峥镜是你逼死的,你恨他,可你又为何放过方昭云同方昭荫?”

      “想让他们死这很简单,看着他们在泥潭中挣扎才有乐趣,殿下认为呢?”

      “这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今日杜公子冒险亲临到底所为何事,难道只是替皇后送药,顺便看下我是否真的要死了?”

      “如今放眼望去有资格能继承皇位的只有太子与殿下您,可太子并不是个东西,殿下想等到何时才会出手?”

      “我不想争。”

      “可你必须得争,只要你活着一日,太子就不会放过你。”

      安采裕声音十分平淡,仿佛真的已经不再在意:“他逼死六弟,让齐王叔下了狱,到底哪里出了错我尚看不明白,又能做什么,我若替你们除去太子,下一个死的就该是我了吧。”

      “倘若殿下今日不答应我的要求,只怕会比太子死得更早。”

      安采裕下了床,掀开纱幔走出来看着杜斯禾问道:“你们……顾竖乾,他到底想要什么?”

      这简直是问到了点子上,杜斯禾心想,顾竖乾想要的哪怕只透露一星半点,顾家几代人用血垒起来的威名就会荡然无存。

      “我不明白,也看不透。”他走到窗边,看着外头地里新长出的菜苗说道:“小时候我听宫中的老人说过,他们说顾家的人很奇怪,每一代都能出位将军,也只能有一位将军,可惜都活不过五十岁,那时他们都说这是顾家人的命。”

      杜斯禾的脸色阴沉下来:“这可不是命。”

      “我想也是,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

      “这是你们欠的债。”

      一笔迟早都要还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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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篇文,喜欢的副CP死了,倒回去又看了一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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