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歌

　　鹿蜀
　　在那杻阳山顶上，升起了皎洁的月亮。
　　一声婉转悠扬的哀鸣，穿过日月朝夕。
　　“少爷，您可喜欢过我。”
　　“爱过。”
　　“能否结成伴侣？”
　　他说：“除非死别。”
　　丞相的千金，她那艳丽的面庞，露出了皓齿微笑，向着满座顾盼。那目光从眼角射来，落在少爷脸上。
　　中央的须弥山王屹立如常。太阳和月亮的运转，依旧没有弄错方向。
　　少爷露出温润的笑容，朝着千金说：“倘得意中人，长与共朝夕。何如沧海中，探得连城璧。”
　　她叹息，得毋卖假意，赚我心与意。
　　一.初见
　　杻阳山黑心的乌云是产生霜雹的根本，野马跑到山上，猎人用罟和绳索套住。
　　饥饿的豺狼在这杻阳山大肆杀虐。
　　北平的官家子弟趁这难得机会多日埋伏森林捕获豺狼得个英勇之名。
　　傅云生也不例外，虽说潜意识厌恶这不休不止的杀虐。
　　但这毕竟是他唯一翻身让父亲注意到他的时刻。
　　鹿蜀不断躲避面前凶狠恶煞的狼，但终是幼崽吃力应对免不了受伤。
　　这是一场胜负分明的战斗，鹿蜀发出一声凄惨的哀鸣，绝望面对死亡的到来。
　　狼扑过来时它惊恐闭上眼，哆哆嗦嗦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咻——”
　　这无疑是它听过最好听的声音，狼在它面前瘫倒，箭直挺挺射及狼的后项部一招致命。
　　鹿蜀松口气软软瘫倒在地。
　　黑心的乌云是产生霜雹的根本，非亲非故的救助，是命运多舛的助手。
　　它犹犹豫豫不愿睁眼，但腹中饥饿让它有些不安。
　　它不知道待它睁眼会看到怎样的场景。
　　许是屠宰场，又许是养殖院。
　　直到有一人类顺着它毛发轻轻揉着它才有所松懈。
　　他的面孔似初六和十五的明月，但明月中的兔儿，寿命却有些消耗。
　　这人类，眸子里很疲惫啊。
　　它看着他的眼睛，下意识说：“绝顶聪明矜世智，但总于此茫茫。”
　　傅云生怔了怔，忽而笑了说：“倒真是捡了个小怪物，不枉我多日费心照料。”
　　鹿蜀看自己如其他小马驹一般的身体，怎么起初就知它的不同。
　　傅云生似在回忆当天的景象：“你的一声哀鸣就如天上刚下凡拉姆的悲凉吟唱。真是美极了呐。”
　　鹿蜀看着他，噤声，不再多言语。
　　后来的几日纵般傅云生怎么逗它，也是一言不发。
　　傅云生急了，有些恼羞成怒说：“不论豺狼虎豹，投食自亲近。独家中河东狮，愈亲愈忿忿！愈温存处愈嗔！”
　　鹿蜀有些被逗乐了，竟在这人眼里自己成了母老虎。
　　它轻生笑着解释：“对未被驯服的我来说，少爷您纵般送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也讨不了我对您的顺从，就如路边拾到喜爱的白玉，但终会因麻烦而丢弃路边的。”
　　若没猜错，这儿的人类都叫他少爷，这便是他名讳了。
　　第二日，傅云生买了几十箱白玉。
　　他取出最为精巧的一颗给鹿蜀戴上，整块玉最为瞩目的便是“傅”字。
　　傅云生笑：“小怪物你且是丢吧，你丢多少吾便送你多少。”
　　鹿蜀愣住，有些好笑。
　　它看着他笑，明黄的眸子闪烁点点星光：“少爷，我好似被驯服了。”
　　野马跑到山上，猎人用罟和绳索套住。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心头念。
　　后来旋龟寻到多日未见踪迹的鹿蜀，他急切的想要拉她回去。
　　“鹿蜀，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鹿蜀摇摇头，望向远处的傅云生眸中满是憧憬：“我信他。”
　　旋龟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他颤巍巍离开：“孽缘！孽缘！独你鹿蜀最不可被人类驯服！”

　　二.小怪物，只有你能救我了。
　　鹿蜀的第三百岁是傅云生陪着度过，杻阳山人杰地灵，竟也修得个人型。
　　她白发虎纹衣，明黄色的眸子如往日澄澈，她笑着说：“少爷我可是您太奶奶辈儿的主儿了。”
　　傅云生敛不住惊艳，看着鹿蜀的眼睛，打趣道：“若是你这眸子还如原先一般，若不然我该真是以为哪只母老虎吃了我家小怪物修得个人型。”
　　杜鹃归来时，天气转温和。
　　我遇佳人后，心花顷刻开。
　　傅云生看着面前的鹿蜀，轻声说：“小怪物，我喜欢你。”
　　鹿蜀很开心，一夜笙歌。
　　那一夜歌声使整个北平沉醉。
　　鹿蜀名声大噪。
　　后来接到了诸多人的邀约，请鹿蜀献歌一曲，让他们再一次沉醉天籁。
　　鹿蜀摇摇头：“我不愿去。”
　　人们将头转向她身旁的傅云生，他总是好生相劝：“蜀儿，莫抚了众人意，他们渴求天籁，不愿将你独揽在身边。”
　　“小怪物，只有你能救我了。”
　　傅云生看着她，含着期许与渴望。
　　鹿蜀叹气，人类总要比自己复杂很多。
　　自从那晚以后，傅云生再不唤她小怪物，他总是蜀儿蜀儿的叫，无限宠爱，无限温柔，仿佛是他挚爱的宝贝。
　　如此的他，根本不忍拒绝，更何况早已被他驯服。
　　鹿蜀黯然，似乎在那一夜就变了很多。
　　后来鹿蜀随着傅云生出入各种官家子弟的堂会，傅家的生意也随即变大，几乎包揽了整个北平。
　　傅云生理所当然成了傅家主最宠爱的孩子。
　　“蜀儿，我寻得一方子可将你头发变黑。
　　“少爷，我不需要。”
　　“听话，整个北平都在关注傅家，白发与你实在不搭。”
　　“蜀儿，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新衣服。”
　　“少爷，我不需要。”
　　“蜀儿，虎纹衣终归太过招摇。”
　　“蜀儿……”
　　“少爷。”鹿蜀看着傅云生还未等他说什么便立刻打断了，她眼角啜着笑：“如今，怕是我眸子也要换了吧。”
　　傅云生木怔点点头，将早些准备的药物递给他，正要解释。
　　却看她抬眸分明是挂着泪笑，怔住了。
　　她说：“少爷，您将我驯服那一刻起，我为您愿做所有。”
　　不知旋龟从哪得来的风声，他顺着气味寻到了她。
　　他的手轻轻抚着鹿蜀的脸，心疼把鹿蜀搂进怀里，他很激动：“孽缘！孽缘！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模样！鹿蜀随我回去，随我回去！”
　　鹿蜀推开他，半响低声似在自言语：“我信他。”
　　旋龟笑了，身子一颤一颤的，似乎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痴儿，我便让你看清真相。你信他！你竟然还信他！”
　　鹿蜀看着旋龟幻做原型走向傅云生，他发出剖开木头般的叫声，只见傅云生看着他似乎犹豫了很久，抱是起它，匆匆离开。
　　鹿蜀有不好的预感，她开始害怕了。
　　第二日，丞相儿子多年的眼疾治好，傅家堆满了丞相送来的礼物。
　　吃了旋龟，便能治好眼疾。
　　“轰隆——”
　　五雷轰顶。
　　傅云生他分明知晓旋龟对她何其重要。
　　“痴儿，我便让你看清真相。你信他！你竟然还信他！”
　　旋龟用死让她看了个明白。
　　鹿蜀身心俱疲，累到极致。
　　那晚鹿蜀昏迷不醒，睡了整整三天。
　　醒来后是傅云生焦急的面孔，他眼睛充血，说不出的憔悴。见她醒来顾不得什么便紧紧将鹿蜀拥入怀。
　　“小，小怪物！是云生错了！是云生错了！若不拿那旋龟去治他儿子的眼疾，丞相容不下傅家！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傅云生他知道！
　　他清清楚楚的知道！
　　鹿蜀推开他，轻生说：“傅云生，我，我不怨你。”
　　鹿蜀叹口气，心中已有了隔阂。
　　傅云生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听鹿蜀唤他的全名。
　　他小心翼翼去碰鹿蜀的手，她仿佛受到惊吓般迅速收回。
　　傅云生沉了眸子，面色苍白，手不安攥着衣角骨节泛白，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
　　三.骗我心与意
　　此后的一阵子鹿蜀所有堂会的邀请皆被傅云生推辞。
　　傅云生除了忙于生意之外，其余时间就是陪在鹿蜀身边。
　　纵使她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就这样不咸不淡过去了一年光景。
　　傅云生从丞相的宴会回来，这次他并没有到鹿蜀身边。
　　鹿蜀也注意到下人的不对劲，稍作诱导便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终是担心他。
　　原来是那日宴会丞相有意将女儿许配给傅云生，傅云生婉转拒绝，惹得傅家主罚他一月禁足。
　　一月很快过去，随后便是傅云生的婚礼。
　　鹿蜀苦笑，傅云生终是不想让他父亲失望。
　　她终是去找他了。
　　“少爷，您可喜欢过我。”
　　“爱过。”
　　“能否结成伴侣？”
　　傅云生他说：“除非死别。”
　　鹿蜀笑了笑：“少爷，您的婚礼我定来参加。”
　　“小怪物……”他叹息，柔声道了：“若是失望了，便离我远远的。”
　　傅云生已经不需要鹿蜀了。
　　他的所有话，鹿蜀信，服从。
　　这次也不例外。
　　鹿蜀说：“那便让我最后为您唱一曲吧。”
　　鹿蜀临走那天，她唱的是《凤求凰》。
　　得毋卖假意，赚我心与意。

　　来冥界的人都会成为自己最美好时光中的模样。
　　傅云生正是初见鹿蜀时的那样子。
　　孟婆给人盛一碗茶汤，她也回忆起一些往事了呐。
　　“为何不把改变她模样的原因说清楚？”
　　“不想让她愧疚。”
　　“也得亏你找寻那么久的药物，连陈述事实都不愿？”
　　“我说她是下凡的拉姆，她不能听到百姓说她是妖女。”
　　“那为何不将除非死别后面的话说清楚？”
　　“不敢，更不愿伤害小怪物了。”
　　“痴儿。”
　　除非死别，

　　活着不愿分离。
　　傅云生苦笑，他保护不了她，只能尽力不伤害她。
　　“少爷！”
　　傅云生听到熟悉的声音，他看到一身喜服的鹿蜀向他奔来，白发虎纹衣，明黄色的眸子泛着点点星光。
　　傅云生红了眼眶，笑着张开手臂。

　　隔日，黑白无常喜滋滋拿过糕点：“孟儿，下次若有扮情人这种差事别忘了我们哥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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