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国志之徊云叹

作者: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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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妃


      那夜,雨就犹如江流泛滥一般,滂沱不止。
      那宫中早已黑灯瞎火的,却惟独最西边的蔓延宫依旧灯火通明。窗子映着摆动的烛影,也映着一个女人低头奋笔疾书。
      与此同时,青年皇帝南门昇踏着沉重的步伐,踩着高溅的水花,正冲着蔓延宫直径走去。那长廊仿佛没有尽头似的,眼前是望眼不尽的黑暗。
      身后的小公公随着皇帝的步伐紧紧跟着,不敢落下,嘴里时不时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天又下着雨,您又何必冒雨前去找芸妃娘娘?”
      皇帝喝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朕?朕早已急于向漫儿学习棋艺,你只管跟着便是。”说着,加快了脚步,那水花竟然溅了小公公一身。
      小公公不敢说话,只管替皇帝遮风挡雨的。
      “朕看得见,漫儿还没睡,她宫中还是亮着的,朕想,她应该还在等朕吧。”皇帝愈想愈激动,脑海里总是回忆起他的妃子——羽菱漫伴他下棋的场景。
      黑暗中,一双锐眼正死死顶着皇帝,她嘴里仿佛在算着什么。她苍白的肤色在夜里显得十分恐怖。长廊很长,长到通代宫中东西南北,四面八方。
      “娘娘,动身吧。他快来了。”
      窗边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缓缓站了起来。
      “我们,还有多久时间?”
      红得似血的唇红在雨中逐渐褪色,变得浅粉,苍白的肤色也不再耀眼。
      “微风花落之速。”
      女人听后,二话不说,一扫衣袖,灯火全灭,冥冥之中,抱起孩儿,三人在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事!”皇帝眼见已经伸手可触的蔓延宫刹时却灯火全无,便大惊失色,“陈述,给朕进去看看!”
      “是。”那叫陈述的小公公战战兢兢地破门而入,“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皇上来啦!娘娘?”陈述本身胆小,现在夜黑风高伴有狂雨,耳边时不时的发凉。他摸着黑来到窗边,隐隐约约看见燃尽的火烛,便拿手上的灯笼将火烛点燃。
      说着也奇怪,偏偏烛火点燃后,这蔓延宫才逐渐亮起来。
      “陈述!”
      “哎,皇上,里面没人啊!”
      皇帝顿时不耐烦极了,正要大步踏入蔓延宫时,这陈述便大喊:
      “皇皇皇、皇上!不不不、不好啦!”陈述看着桌上墨汁未干的信,身子差点软掉,扶着桌子好一会才喊“娘娘,娘娘出宫啦!”
      “你和朕说什么!”皇帝大怒,大步流星赶到公公陈述面前,一把抢过陈述手中的信纸,一目十行看过后龙颜大怒,“找!快给朕找啊!”
      皇帝愈读愈怒,手越拽着信纸愈拽愈紧,直到他看见最后一行,他心爱的漫儿亲口告诉他,他最爱的皇儿——昶儿,是别的男人的孩子。顿时在一瞬间将信纸成两半,扔入火中,才又大喊“给朕找!给朕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这么一怒,原本死气沉沉的后宫之夜霎时灯火全燃,再加上陈述公公的四处呐喊,这芸妃莫名逃宫的事在宫中便家喻户晓了。
      整个宫中都忙碌起来,连皇后也不得安宁,一个劲儿地劝着正怒火攻心的皇帝。此时此刻,最为开心也最为忧愁的的或许也就是这位皇后了。
      皇后极其恨透了这个来历不明又美若天仙的女子,是她,是她来了之后,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还想抢走自己孩儿的太子之位,若不是她突然逃离,或许她们母子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死在自己血淋淋的剑下。
      “我最为尊敬的云皇,请您保佑芸妃母子二人平安,还有,保佑这个羸弱的孩子,希望皇帝能够不要迁怒于他。”
      此时电闪雷鸣,雷电交加。冷宫也不得安宁,雨势还在变大。常年冷冷清清的司晏宫中却传来少见的婴儿哭叫。婴儿的脸颊并不粉嫩,而是少见的苍白。司晏宫主人则跪在宫前雨地中,频频做着祷告。
      司晏宫主人姌妃盛佳来历与芸妃羽菱漫相同,并非凡人,却与凡人无异。芸妃逃宫前些日,哭着跪着请求姌妃收留这个苍白羸弱的孩子,并从此不再认他。到底是何苦衷?何苦衷?姌妃日日夜夜地想,日日夜夜地想,看着这个孩子,总是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被人害死,她,便泪流满面。
      “皇上不会想到她们逃到哪儿的,娘娘您先起来吧,孩子病了,他需要您,您可不能自己再落下病啊。”宫女芷莹撑着伞,站在姌妃身后。
      “是啊,他需要一个依靠。如今芸妃走了,他什么也没有了。”姌妃低下头苦苦地笑着,“芷莹,扶我进去吧,让我好好看看这孩子。从今往后,不准和他提起芸妃一个字。”
      “是。”
      马车轮子滚卷着泥泞,一路上颠颠簸簸,加上狂风暴雨,差点没把车窗给卷走,那马也是动不动就惊着。驶车的人狠狠地抽打着马尾,驾驶着马的女子正是刚刚那嘴巴里念念有词的那女子,而车里坐着的正是挥袖熄灯的女子和他的孩子。
      那孩子二三来岁,乖乖地躺在女子怀里睡着。女子时不时看看窗外,时不时看看孩子,每当车子颠簸,她就紧紧搂着孩子。
      “娘娘,前面就是肆云庄,皇子殿下很快就安全了。”驶车的女子转过头说道。
      “到了吗?这么快?这么快就要和我的昶儿永别了?”女子不舍的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更是抱紧了些,“可是这样,他也就安全了。”
      “兰曦知道娘娘深爱小皇子,可是娘娘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他。这样整个瑙云族才会得到保全。驾车女子虽目不斜视地看着远方,但眼角边的泪水还是流了下来。
      马车逐渐停下,那马不耐烦地驭叫着,马车右边是一个大宅院,院门口最高处的门框上写着大大的黑体字——肆云庄。
      “娘娘,您就不要下来了,小皇子给我吧。”说着,递过女人手中依然在熟睡的孩子。
      但女人依是不舍,又不敢出声惊吓着孩子,最终摘下怀中的一条碧蓝色祥云项链,轻轻给孩子带上,这才松开紧紧不放的双手。
      雨水打着孩子的脸颊。兰曦下了马车,走到门前,缓缓地将孩子放在大门边,然后将芸妃交予的信条塞入孩子的衣中。再迅速上了马车。
      “娘娘,距天明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他们一开门便会发现小皇子。我们就安心走吧。”
      “这一走,不知何时才归?昶儿交予大哥我便安心了。只希望将来昶儿能够来得及再见到我和他父亲一眼。”
      “但愿如此吧。”
      马车驶走了,很快消失在了狂风暴雨的夜中。
      或许,羽菱漫并不知道,也或许她明白。她今天所托付的这个身世奇异富有天资的孩子,正是将来能够挽回云族之安,拯救世间之乱的那个人。而她所抛弃的那个孩子,则是制造天下大乱的那个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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