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其实关于上学，简笙也是征求过方晴的意见的，只是谈崩了。方晴对他说过，她的学历只有小学，而且那个时候自己懵懵懂懂的，到现在剩下多少，真不好说。所以方晴要求从初中开始。

　　可是简笙拒绝了方晴的建议。理由是她已经十五岁了，再跟着那群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孩子去上学会被耻笑的。那方晴说，自己去高中也会跟不上的，一样是被耻笑，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说，可以私下给她请家教，慢慢补，最多两年就补回来了。

　　方晴拗不过他，只能同意。

　　方晴第一次见到沈嘉尔是在开学后的第一个星期天。

　　他才20岁，A大经管学院的高材生，年年都拿国家奖学金的那种人，还带领着自己的同学参加大学生科技大赛并两次获得金奖，此外还有诸多发明获得专利，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过多篇论文，影响巨大。

　　但是不凑巧的是，沈嘉尔得罪了他们学校的一个研究生导师，那个导师是最擅长拉外快的，学校有百分之八十的项目都是他谈的，能力相当出众。两人因为意见分歧产生了很大矛盾，结果导师就将他踢出团队，对他进行了报复，正常的毕业都成了问题。沈嘉尔的学业和其他方面一下子受到重大打击。没人敢用他。

　　简笙去年为A大捐助了一个图书馆，顺便在学校举办了一个招聘会，就知晓了这个事情，为了不人才外流，简笙就提前将人预订下了。

　　这下好了，还没毕业就有了工作，不仅年薪百万，衣食无忧，而且狠狠地打了导师的脸，打了那群好事小人的脸。于是简笙对于沈嘉尔而言就成了救命恩人一般的存在。所以当简笙提出让他帮方晴补习的时候，沈嘉尔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方晴的水平到底有多差劲。

　　他给方晴上的第一节课，是讲二元一次方程。他说了二十多分钟，方晴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那你知道什么？”他问。

　　方晴说：“什么也不知道。”

　　他放下了手中的笔，不语。呆坐了几分钟，然后起身准备出门。

　　“你是要去找我爸爸吗？”

　　方晴站起来，在他身后问。

　　“是。”

　　“你不能去。”

　　“为什么？”他扭转过身子。白净的脸上通红。

　　“因为这样就证明了你和我一样失败。”方晴走到他面前，仰起脸看他，天，他真的很高，方晴只到他的肩膀，方晴勉强和他对视，尽量让自己更有底气，说话更有分量。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什么都不知道就像一张白纸，教我就像教一个傻子，费了半天功夫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你很失望，你觉得爸爸是在大材小用。那我告诉你，你错了。”

　　“教我这种没基础的不是大材小用，是在进行一个伟大的事情，你那么厉害，也不是天生就会的，你有那么多的老师帮助你你才有今天。这么厉害的你连教我的耐心都没有，这么厉害你才开始二十分钟就准备结束，你不失败谁失败，难道是我吗？你觉得我爸会接受一个这样毫无耐心高高在上的人在公司为他效命吗？别做梦了！”

　　方晴仰得脖子都快废了。他盯着方晴，带着审视，“你多大了？”

　　“十五。”

　　“十五就这么伶牙俐齿。”

　　“没你厉害。”

　　方晴顶了回去。

　　没想到他居然笑了。眼神一转，好像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好，我教你。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厉害。”

　　“拭目以待。”

　　沈嘉尔是一个很有能力，很有野心的人，一旦他认定，就会全心全意的投入，想尽办法完成。他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什么时间学会什么内容，需要多久才可以灵活运用，然后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但是因为方晴的时间并不是大块大块的完整的时间，他也不是，他们都要工作还要上课，所以整个的进程不是非常快，但是效率是很高的。

　　但尽管有沈嘉尔在努力帮方晴赶进度，可是因为学习的内容和方晴考试的内容相距甚远，于是开学的第一个月考，方晴考了全班倒数第一名。

　　那是一个惨不忍睹的数字，九门功课，一共100分。其中语文40分，是最好的成绩了，而生物，只有7分，是最差的。

　　简笙看着这个数字，果不其然，眉头拧的死死的，一脸凝重。

　　“要不这样吧，这一年就先不去上学了，留在家里，让沈嘉尔好好补，差不多了再去学校，这一年就办休学，怎么样？”

　　方晴当然不同意。

　　红姨说，“你说拿回来个100分，还真做到了，就是……”

　　方晴听出来里面的一言难尽，惭愧。

　　只有沈嘉尔，他没看方晴的成绩单，他说，“不看，我怕我会吓晕过去，我知道这条路子是对的就可以了，咱们接着走，迟早有一天能赶上。”

　　“嗯。”方晴用力点头。

　　每天课间大家都要去操场做广播体操。体育，是方晴唯一能跟上的课，可惜，这门课不考试，也不计分。

　　方晴有了两个好朋友。一个是方晴的同桌，原纯。一个是文娱委员，蓝琪雅。

　　“方晴，中午吃什么，想好了吗？”

　　后排的蓝琪雅叫方晴。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方晴已经养成了和蓝琪雅，原纯一起吃午餐的习惯。

　　“还是去食堂呗，有什么可吃的。”

　　“不想去吃食堂，吃了那么久，早就腻了。”蓝琪雅抱怨。

　　其实也才一个月……

　　“那不然怎么办？”

　　“那两个同学，好好做，别交头接耳。”巡查的老师看到了两人。

　　蓝琪雅赶紧站好，抬臂，侧腰，肢体标准又好看。

　　“要不咱们出去吃吧。”

　　“吃什么？”

　　“我听说学校旁边有一家馄饨店，份儿又大又美味，不如咱去尝尝，怎么样。”

　　“可是，时间不够怎么办。”

　　学校规定，中午吃饭时间只有五十分钟，然后回来午休。只够吃食堂的时间。

　　“没事，我和班长商量好了，给他带一份回来，他就帮咱们糊弄过去。”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方晴惊叹。

　　“打仗自然要做好准备，怎么样，叫上原纯，一起去吧。”

　　“行，我回去和她说说。”

　　“得嘞。”

　　原纯是个很害羞的姑娘，看她的自我介绍就知道，成绩也很优秀，上次月考是第一名。只是身为同桌的方晴却是倒数第一名，真是让人汗颜。

　　方晴跟原纯说了计划，结果原纯拒绝了。

　　“太冒险了，还是要留一个人留守阵地，你们去吧，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回来。”原纯可爱的脑袋摇了摇，拒绝了这个提议。

　　“那好吧——”方晴拖长了音回她。

　　下课铃一响，蓝琪雅就喊方晴，“方晴快，快跑。”

　　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工合作，成为到馄饨店的第一位学生顾客。

　　“两份馄饨。”

　　“素的还是肉的？”

　　蓝琪雅回头看方晴，方晴气喘吁吁的喊：“肉的，都要肉的。”

　　“稍等。”

　　老板进厨房，两个人就像葛大爷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只剩喘的力气了。

　　这一顿饭吃得确实高兴，馄饨个个肚大肉多，皮薄鲜嫩。一口下去，感觉吃了一个元宝，舒坦极了。而且鲜汤味美，喝得让人舒舒服服的。

　　她们两个正沉浸在馄饨的美味之中，突然听得周围一阵骚动，身边一群女孩子在尖叫。

　　“哇，天，好帅啊。”

　　“这是咱们学校的吗，怎么这么帅。”

　　“他也来吃馄饨吗，天，如果他坐我旁边，我一定会激动地疯掉。”

　　方晴和蓝琪雅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扭头去看。

　　一头凌厉散乱的白发，刻刀刻出来一般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片抿着，瘦削的身材，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眼神桀骜不驯。

　　永新初中。

　　哦，还是一个初中生。

　　蓝琪雅和旁边的女生们一样，沉浸在眼前的小弟弟的盛世美颜中。

　　“方晴，我的天哪，太帅了。”

　　“天呐，天呐，他过来了，他是要往咱们这边来吗？”

　　方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迈开长腿笔直的走了过来。

　　干什么，他不会是要坐这里吧？

　　方晴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只有自己旁边还剩一个位子了。

　　不用这么巧吧。

　　“姐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礼貌而又友好的问句。

　　“哦，可以。”方晴紧张的回答，神经紧绷，一动不敢动。

　　“啊——”蓝琪雅在使劲压抑自己的尖叫。

　　方晴瞪了她一眼。

　　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方晴端起碗，呼噜呼噜把汤给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啪的放下筷子，把没出息的蓝琪雅给拽走了。

　　“干嘛，我还没吃完。”

　　吃个屁，汤喝得比我的都干净好吗。

　　然后一个下午，原纯和方晴就沉浸在蓝琪雅的花痴之中。

　　“天呐，你不知道他有多帅，那完美的容颜，简直就像是西方文艺复习时期的雕塑，简直就是米开朗琪罗手下的雕塑。”

　　“完美。”

　　容颜……

　　文艺复兴……

　　雕塑……

　　方晴无力地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真的这么帅？天，好后悔没有跟你们一块去。”

　　“真的，不骗你，不信你问方晴。”

　　说完，两个人一脸期待的看着方晴。

　　方晴……

　　无力地点点头。

　　“嗯。”

　　“啊啊啊啊啊啊——”两个女生尖叫声冲破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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