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阿砺……是你……你怎么来了？”
　　李恒毅把一只酒杯推到夏砺面前，示意夏砺陪他一起喝。
　　夏砺把酒杯从面前移开，在门口他就闻到了浓烈的酒气。
　　“如今我赋闲在家，一身清闲。听阿德说你每日回府之后就是喝酒，锦漪与我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
　　“哦。”
　　李恒毅端起酒杯，准备再灌了一杯。
　　夏砺拉住他的手腕，“毅哥哥你不能再喝了，长此以往，你的身体如何受得了！”
　　李恒毅试图甩开，酒杯却被夏砺直接夺去了。

　　锦漪说的不错，李恒毅的的确确与曾经大不相同。
　　锦漪曾对夏砺说道：“哥哥自从回来之后感觉变了许多，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变了，总之觉得他如今干什么都有所顾忌。”
　　“是不是因为堂兄一直没能回来，毅哥哥他很失落？还有他在边疆那么辛苦，旧伤未愈的缘故？”
　　“嗯……有这部分的原因吧，但感觉不完全是。且不说他在朝政上如何处处避让恒杰，单是他对自己的身体竟这样自暴自弃！哥哥以前并非没有受过伤，但凡是受伤，他总会让自己尽早恢复。”
　　“难道是因为这次受伤实在太过严重？你也看到过毅哥哥的伤口，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也需要个一年半载吧。”
　　“不是这样的……哥哥仿佛就没怎么把心思花在养伤这上面。我感到哥哥不是很开心，不只是因为阿炽还有这之后发生所有的事。哥哥之前根本不会如此瞻前顾后，他到底在顾忌什么呢？”
　　“我听说大唐在西平后蜀之前，毅哥哥曾与后蜀世子王逸辰有过交往，毅哥哥也因此惹上一些流言蜚语。”
　　“你是说哥哥曾有叛变之心么？呵呵，怎么可能。且不说那时哥哥尚且年幼，势力无法与当今相提并论，父皇对哥哥的忠心是不曾怀疑的。”
　　“那毅哥哥到底是怎么了？”
　　“是啊，哥哥到底怎么了？他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李恒毅试图从夏砺手中抢过酒杯，却被夏砺灵巧地躲过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的！现在什么都晚了……失去了小雁，夏炽和哲熙也迟迟不能回来……除了喝酒我还能干什么！”
　　“小雁”和“哲熙”这两个名字对夏砺来说异常陌生。
　　他心想，哲熙我知道，是堂兄和毅哥哥收养的一名弃婴，可是小雁又是谁？毅哥哥从没提起过这个人，难道这人已经过世了吗？
　　夏砺没有去追问小雁是何人，因为他看到李恒毅痛苦的样子，觉得提起小雁肯定会使李恒毅更加伤心。
　　“毅哥哥，这怎么能怪你！锦漪不是说过了么，这一切都不是你和堂兄的错，造成这一切的是党争！是有人在背后陷害！”
　　李恒毅怎么不明白这些，只是他不敢说出耶律堇和李哲熙的身份，他多么想对锦漪和夏砺一吐为快啊，这样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也能减轻不少。
　　“阿砺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其实除了阿炽，我最希望锦漪嫁的人是你。阿砺，你不会辜负锦漪，拜托你以后照顾好她，这也是阿炽的期望。阿炽没有怪你半分，他也希望锦漪能嫁给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你也不要对此耿耿于怀。”
　　“放心吧毅哥哥，我夏砺虽然脑子笨，但是我有自知之明。现在要紧的就是想办法让堂兄尽快回京，还有……”夏砺扶起趴在桌子上的李恒毅，“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如今朝中局势越发紧张，你不能这样低沉下去！有句话说的不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现在谁都能看出来瑞王殿下志在夺取太子之位，毅哥哥，我担心瑞王殿下把你也当做他争得太子之位的阻碍啊！”我早已经成为恒杰的阻碍了，恐怕他一直把我当做他的阻碍。是啊，我不能这样下去，我还有哲熙，还要为阿炽着想啊。
　　“恒杰现在来势汹汹，自从哲谦出生之后恒杰更是对大哥步步紧逼。之前我们在一起不是分析过么，最有可能威胁大哥的太子之位是我，所以恒杰绝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毅哥哥，你和瑞王殿下毕竟是手足，我想瑞王他不会做出伤害太子殿下和你的事情。”
　　“哎，谁能说得准啊。这个弟弟从小就我就和他比较生疏，对他的了解也不是太多，但愿如此吧。”
　　看到夏砺在这儿干坐着，李恒毅说道：“既然你不陪我喝酒，就回去陪锦漪吧。你们是新婚，锦漪又搬出宫独自一人，我担心她不习惯。”
　　“你就别再为锦漪担心啦，是她让我今晚到王府看望你，她听说你这几天日日醉酒，让我今晚过来看着你不能让你再喝醉了。”
　　“你们俩，哈哈。好了，我不喝了，免得让人替我担心。再说我这样让母后知道了她甚至会亲自到王府教训我！”
　　夏炽的到来让李恒毅意识到自己身系多人的命运，他决定结束这短暂的放纵。
　　“哈哈，毅哥哥你若如此我便放心了！”
　　夏砺听到李恒毅开皇后的玩笑不禁捧腹。
　　“这么说你今晚不打算回公主府了？那我就让下人为你准备客房了。”
　　说实话夏砺非常想和锦漪在一起，想搂着她一同进入梦乡。可是锦漪看到李恒毅一直单独一人在王府，加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觉得李恒毅肯定会倍感寂寥，就让夏砺今晚到王府陪陪他聊聊。
　　“我……我不回去了，就是锦漪让我过来的。”
　　夏砺的表情一下子便透露了他的心思。
　　“我看你今晚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们大婚那晚我是醉得一塌糊涂，什么好事都错过了。嗳，我说，那晚上你到底是怎样过的？”李恒毅无比好奇那晚上夏砺的表现，“锦漪有没有把你赶下床？你晚上在哪儿睡的？”
　　“毅哥哥，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就不好向你透露了吧。”夏砺的脸又开始红起来。
　　“呦呦呦，还你们夫妻，你小子可以啊。”
　　李恒毅马上就明白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朝夏砺的肩膀上打了一拳，夏砺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咱们不讨论这个，不讨论这个......毅哥哥，早些时候我读了一本《神机制敌太白阴经》，其中的《人谋卷》哥哥想必读过吧？”
　　李恒毅忍着笑，盯着夏砺。
　　“毅哥哥！不是说了不再讨论我和锦漪了么！哥哥你到底读过这一卷没有？”
　　之后他们讨论了很久的兵书，然后像以往那样谈天说地，直到半夜三更。

　　不能再等了。
　　在早朝上李恒杰一直在心中默念这句话，别人在讨论什么他一字未听。
　　他从内医局了解到李哲谦的情况大有好转，已经搬去和沈碧芊一起住了，若沈碧芊在皇长孙身边的话事情只能变得更加棘手。
　　使他真正气愤的是，曹楠松明明也不愿意让皇长孙长大，可是他却什么都不做，隔岸观火。
　　舅舅真是老奸巨猾，李哲谦的出生势必会影响到他和二哥，可是他对此无动于衷，想必他知道我不会坐视不管放过李哲谦，于是就想借刀杀人。哼，要想成就大事岂能心慈手软，这件事就便宜舅舅了，就像姐姐和夏砺的婚事便宜了沈墨那样，反正到最后大哥和二哥都要败在我李恒杰的手下。
　　锦漪和夏砺的婚事的确让李恒杰和夏良才取得预想的结果。公主没有与夏炽将军结为夫妇，实实在在地削弱了梁王的实力，让在党争中左右摇摆的人对李恒毅失去很大的信心，倒是越来越多的人去巴结夏良才，就连沈墨这几日的早朝前还主动去向夏良才问好。
　　李恒杰和夏良才认为沈墨是想拉拢夏良才一起支持李恒轩，毕竟夏良才还未表明立场，别人还不知道他到底支持这三位皇子中的哪一个。
　　如今沈墨和曹楠松都想争取夏良才，毕竟夏良才位高权重，又是夏氏出身深受皇上信赖，其儿子成为最为受宠的公主的驸马，能争取到他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更重要的是，曹楠松和沈墨都怀疑过夏良才实则在默默支持李恒杰，可是他们都不能确定，也不想确定，因为他们不想让夏良才落在李恒杰的手中。
　　对于李恒杰来说，解决了锦漪和夏砺的婚事之后，目前最紧急的就是赶紧解决皇长孙。可夏良才把精力全部放在了李恒轩负责的金子上，和他讨论皇长孙的时候夏良才的言外之意是让他来负责李哲谦。
　　这是最令他费解的。
　　这次大哥取得功劳就让他去取得，现在皇长孙对我们的威胁最大，可师傅为何非要去争取那一万两黄金呢！
　　别的先不说，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有关金条的铸造以及大哥和沈侍中的计划师傅还都没有查出半点消息。若这次只是大哥单独去办那还好对付，可这回有沈墨插手，沈墨这个人表面上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他非常谨慎周密，心机深不可测，有他帮助大哥，大哥这回必定取得成功。
　　他回了一下神，刚才好像听到李嗣行在叫他。
　　“恒毅还是要与兵部多多督促各地烽堠，尤其是北部边境的维护修缮，军情的传递……”
　　原来是在和李恒毅说话，他的思绪又飘离了朝堂。
　　好吧，既然师傅顾不上这件事那就我自己来做，不过师傅也说过，有什么需要的话尽可告诉他。
　　可我到底要怎样对付皇长孙而不使人怀疑呢？嫂嫂难产的时候姐姐的话句句针对我，怕是对我已经有所怀疑，而且皇长孙遭遇不测即使不是我做的，我照样也会被怀疑，到底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李恒杰苦思冥想，他看了一眼正在被问话的李恒毅。
　　要不嫁祸给二哥？
　　不行，这样太过明显，二哥和大哥的感情很深，那晚他抱皇长孙的样子大家都有目共睹，简直是看到了亲生儿子那样，可是说是非常疼爱这个孩子，又怎么可能去害他。
　　舅舅？
　　他又看了一眼对李恒毅满脸骄傲的曹楠松，心想，舅舅恐怕也不行，大哥也是舅舅的外甥，其实即使二哥不去坐这个皇位，最后皇位由大哥继承，舅舅的地位照样难以动摇，他之所以参与党争就是因为二哥是母后亲生，是他的而亲外甥，仅此而已。
　　舅舅，我也是你的亲外甥啊，我就是比二哥晚出生几年，表现的机会没有二哥多，要不然也比二哥差不了多少！我本身也根本不比二哥差！为什么父皇从小就不喜欢我，为什么父皇对大哥和二哥百般关爱而偏偏忽视我！为什么全家人都宠爱姐姐！我从小到大在他们眼中算什么！尤其是姐姐，我和姐姐一同出生，可他们偏偏喜爱姐姐，就连舅舅也把姐姐捧在手心，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到底哪点不好，为何无论我怎样努力，父皇依旧不把我放进眼里！
　　他越想越愤恨，当然最多的是对锦漪的恨，他恨不得现在就想把锦漪掐死。
　　哼，等我取得皇位，我要一个个好好对付他们，尤其是姐姐！
　　当他目光停留在夏良才身上的时候，他心中的怒火马上被缓和，多了几分温暖。虽然他和夏良才有的时候意见不合，但是从小只有夏良才去真心关怀他，夏良才对他讲的所有道理比李嗣行对锦漪物质上的宠爱更为受用。
　　师傅一心一意地辅佐我那么多年，或许师傅在这件事情上有别的考虑，上回的几次我就没有听师傅的话，还差点害了师傅的儿子夏砺，可我抛出小木是有十分的把握啊，绝对不会让夏砺受到伤害，而且，夏砺他不是也正好钟情姐姐么。不管怎样，师傅他肯定是为我好，以后还是多听师傅的告诫吧。
　　浮想联翩了快整个早朝，李恒杰仍然没想出个所以然。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再次看向夏良才的时候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林羽瑶！对，就是这个女人！我可以让她来当替罪羊。这个女人对我来说就是个祸根，她知道太多东西，保不定哪天就会出卖我，我为何不借这次机会再来个一石二鸟，既能解决皇长孙，也能除掉林羽瑶呢！
　　“退朝！”高贺对下面的众位官员喊道，然后便跟着李嗣行去宣政殿了。
　　今日早朝内容李恒杰一无所知，可他根本没心思去回想早朝在谈些什么，他已经急不可待地赶回府好好筹划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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