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又过了十几日，这日是皇长孙李哲谦满月的日子，李嗣行要在今晚举行皇室家宴为此庆祝一番庆。
　　相比刚刚降生，李哲谦的情况好了许多，开始有了些婴儿的活泼和生气，不过秦司医依旧不敢掉以轻心。
　　在前往集仙殿的路上，也就是这次宴会举行的地方，李恒杰对此次皇长孙满月的宴会十分气恼。
　　原因还是那个，就是皇长孙终究满月了。
　　他想不通为何夏良才把调查李恒轩如何铸造金子的事看得比谋害皇长孙还重要。
　　这段时间夏良才一直把心思放在金子上，夏良才让他自己先想出对付皇长孙的办法再说。可是他根本找不到什么机会，林羽瑶是不能再相信了，他甚至想顺带着把林羽瑶给干掉。
　　李哲谦多长大一天，就对他的威胁增多一分。
　　悄无声息地杀死皇长孙，这件事情难于登天。
　　几日前，李嗣行宣布要庆祝李哲谦满月之后，夏良才把李恒杰约在德雅楼。
　　此次与李恒杰见面的目的是商量如何能让夏砺成为驸马；之前这个想法他只是在脑海中闪现罢了，直到那日看到夏砺无意中露出的耳环。
　　夏砺成为驸马，对李恒杰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能让夏砺娶了锦漪，当上驸马，可以说李恒杰在党争中取胜的机会大大提高。锦漪决不能嫁给夏炽，这点不仅他和李恒杰深知肚明，就连沈墨也会暗自希望夏炽永远回不了京。
　　“王爷，若是夏砺娶了公主呢？”
　　“这个......”李恒杰有些被夏良才问住了，“师傅在入京之前都在计划这件事应该是有更深一层的考虑吧。这个......”
　　李恒杰在想为何夏良才要夏砺娶锦漪，肯定不是为了夏砺的幸福着想。
　　原来是这样！他恍然大悟，看来还是师傅老谋深算！
　　“师傅，我知道了！”
　　“王爷说说看。”
　　“姐姐当然不能嫁给夏炽，如果姐姐嫁给夏炽的话我们根本无法与二哥抗衡，赢得党争的机会就非常渺茫。而且，目前就连父皇恐怕也不希望驸马是夏炽。”李恒杰看了一眼夏良才。
　　“王爷请继续。”
　　“师傅，您支持的是我，若是您儿子夏砺娶了姐姐成为当今驸马，不管夏砺和姐姐是否支持我们、姐姐与我的关系如何，她起码会为了夏砺少给我找点麻烦。还有就是，您的儿子夏砺成了驸马爷，您可就是驸马爷的爹，那我们在朝中的势力势必会增长。您也说过，我现在在朝中根基不深，夏砺能成为驸马的话就可以为我们积攒人气。更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什么？”
　　“呵呵，最重要的是姐姐嫁给夏砺可以牵制住舅舅。即便今后舅舅和沈侍中知道是您在背后支持我，但舅舅为了姐姐也不敢把您怎么样。”
　　“哈哈哈哈。”夏良才仰天大笑。“王爷分析的头头是道！怎么样？为师说这件事才是当务之急吧？”
　　的确，师傅若能赢得姐姐，之后不管是对付皇长孙还是打击大哥都将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恒杰现在明白了。可是师傅，咱们没有真凭实据，怎么才能说服父皇把姐姐许给夏砺呢？”
　　“王爷您看这是什么。”
　　夏良才拿出一张纸，上面画的是他那日看到夏砺脖子上带的耳环之后凭想象临摹出来的。耳环的细节之处他记不清，但大致整体轮廓特点他都画得惟妙惟肖。
　　“王爷可否能认出这个？”
　　李恒杰大致看了一眼立马就认出这是锦漪最喜欢的那对红翡翠滴珠耳环。这对耳环是入宫第一年锦漪过生日李嗣行赏给她的，她一直非常喜欢，并且经常佩戴，而且这对耳环极为珍贵，世间只此一对。
　　“这好像是姐姐的那对耳环……对，没错，如果细节对上的话就是姐姐的耳环！这对耳环是父皇在姐姐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赏给她的，我们都认得！”
　　小时候锦漪经常戴着它们在李恒杰面前炫耀。
　　“呵，我猜就是如此！王爷，这回我们就有真凭实据了。”
　　李恒杰有些不明白，“师傅怎么有这对耳环的图纸？我们到底有什么真凭实据？”
　　“这图纸是我看到阿砺那日不经意间把脖子上挂的耳环给露了出来之后临摹出来的。他所识女子不多，能佩戴如此精美的耳环的女子只有当今公主。”
　　“师傅是说夏中郎一直随身带着这只耳环？！”
　　李恒杰突然觉得事情好办多了，锦漪这回嫁给夏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不错，我猜阿砺喜欢上了公主，不知他怎样得到这只耳环，有可能是公主无意间所遗失。不管怎样，只要有了它，我们在皇长孙满月宴上想办法提起此事，这事儿八成就成了。现在的时局，皇上肯定不会让公主嫁给夏炽。”
　　“太好了师傅！那我们师徒二人就在那晚演一出好戏！”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之后夏良才就告辞了。
　　“师傅，王府的那个密道漏水，恐怕这段时间都不能在府中议事了。不过师傅把我约在德雅楼就不怕别人看见吗？”
　　“德雅楼常有官员进进出出，刚才我下轿的时候还看到兵部侍郎史文奇正好进来，被人看见也无妨。”
　　“嗯，这倒是。”
　　“师傅！”李恒杰喊住刚要离开的夏良才。
　　夏良才转身问道：“王爷还有什么事吗？”
　　“师傅，夏砺喜欢姐姐倒也罢了，您没考虑过若是夏砺不喜欢姐姐呢？”
　　夏良才听后大笑，摇摇头便离去了。
　　李恒杰也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得实在愚蠢。
　　夏良才走后李恒杰迫不及待地想让时间一下子蹦到满月宴那晚，他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到锦漪痛彻心扉的模样！
　　姐姐，你嫁不了夏炽嫁给夏砺也挺好，夏砺除了笨一点，长得跟夏炽还是很相像的嘛，哈哈！他想到夏良才刚刚对他讲的计划。
　　不行，夏砺只有一只耳环说明不了什么，好在我还有别的证据！这证据他刚才没敢向夏良才透露，他怕夏良才考虑到夏砺的安全而取消他们原有的计划。
　　姐姐，你就等着夏砺当你的驸马吧！

　　满月宴上沈碧芊没能参加，她身体依旧虚弱，还是不能长时间在外走动。
　　沈墨携夫人很渴望在宴会上见到的沈碧芊，当听到太子妃不能出席的时候沈夫人差点落泪。李哲谦也是被奶娘抱上来之后一小会儿便给抱下去了，曹楠松和沈墨连孩子的脸都没看清楚。李哲谦还是太虚弱，李嗣行怕人太多惊吓到孩子就让奶娘赶紧抱下去了。
　　看到众人对李嗣行、皇后还有李恒轩无休止的奉承和祝福，还有接连不断上演的歌舞，李恒杰有些等不及了。
　　他接二连三地看向夏良才，等候夏良才的暗示，可夏良才没有一丝动静。
　　师傅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何师傅一直给父皇敬酒！
　　夏良才给李嗣行连续敬了好几杯酒，接着又过了几支曲子，连翻几轮酒水下肚之后，不管是李嗣行、曹楠松、沈墨、李恒轩、李恒毅还是他自己都有些微醉，酒量不错的夏砺也开始有些不清醒。
　　“沈侍中，在下一定要敬您一杯！”
　　他装作要去给沈墨敬酒的样子，拿起酒杯和酒壶，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然后从想绕过坐在身旁的夏砺走到对面坐着的沈墨。
　　当他走到夏砺身旁的时候故意脚下一软，酒壶和酒杯里的酒直接倒灌进夏砺的领口。
　　夏砺感到胸膛上酒水流过的冰凉。
　　“哟，儿子，你爹可不是故意的！赶紧把外衣先脱下来。”
　　“啊？这……”
　　当着皇上的面夏砺不敢脱去外衣。
　　“哈哈，夏爱卿一向风度翩翩，没想到也有失手的时候。无妨，今天到场的都是自己人，夏砺你穿着湿衣服肯定难受，让人带你退下换一件。”
　　“对对对，皇上说得是！”
　　夏良才装作喝醉的样子去扒夏砺的衣服，当他看到夏砺脖子上的绳子的时候直接拽住然后用力一扯，那只耳环“咚”地一声掉在地毯上，然后滚到大厅中央。
　　之前众人都在看夏良才喝醉之后如何出丑，而此刻的目光都被这只从夏砺脖子上掉落的耳环给吸引。
　　锦漪看到她那只早就不知所踪的耳环竟然一直被夏砺挂在脖子上，马上出了一身冷汗，脸色苍白许多。
　　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怪宴会开始之前李恒杰向她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嗯？这不是锦漪的耳环吗？”
　　虽然隔得很远，可李嗣行还是一眼就认出多年前他赏给锦漪的那对红翡翠滴珠耳环。
　　大家看了看锦漪，然后又看了看夏砺，似乎都明白了些什么。
　　夏良才装作十分惊讶的表情说：“阿砺你怎么会随身挂着一个女子的耳环？是不是喜欢上哪家的小姐了？”
　　他继续装醉。
　　夏砺已经吓傻了，这只耳环从第一次见到锦漪那天之后即从没离开过他，况且一直藏在衣襟里面，怎么可能会被人给发现。
　　他傻傻地站着，不知作何解释。
　　“朕想起来了，这可是锦漪最喜欢的耳环！是朕在锦漪十二岁生日的时候赏给她的，她竟然把其中一只送给了你！”
　　“皇上！”夏砺猛地完全清醒，他从桌子旁站出来跪在李嗣行高台的正下方，“这是.....微臣那日巡视捡到的，不知竟是公主的心爱之物！”
　　李嗣行早就明白一切，锦漪这么喜欢这对耳环，怎么会轻易把它遗失，而且夏砺还说“那日”而不是“某日”，这不明摆着就是不知哪一天锦漪把耳环送给他的么！使李嗣行惊喜地是锦漪竟然能从夏炽中走出来，他早就决定不会让锦漪嫁给夏炽，不管锦漪到底是不是移情夏砺，或是心甘情愿嫁给夏砺，今晚这个婚事就定下了！况且他也希望通过让夏砺当上驸马来巩固夏家对他的忠心。
　　锦漪此刻头脑一片空白，她还不知道如何应对。
　　李恒毅也是如此，他在想夏砺到底如何得到这只耳环的呢。
　　“哈哈，夏砺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喜欢锦漪！”借着酒力，李嗣行直接明了地去问夏砺。
　　“皇上！下官有罪，下官当真不知道这是公主的耳环！公主殿下对此事一无所知！下官根本不配喜欢公主殿下！”
　　夏砺的声音已经颤抖，而且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他真的不是有意，他从来没想过得到锦漪，更没想到破坏夏炽和锦漪之间的感情！
　　李恒杰见时机成熟，站出来说道：“夏中郎若是喜欢姐姐的话也不用掩饰。”
　　他看了一眼锦漪，能感受到锦漪要把他杀死的眼神，说实话他最喜欢的就是锦漪的这种眼神。“这宫里上下大概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姐姐和夏中郎两情相悦。”
　　这个倒是出乎李嗣行的意料，锦漪是后宫之人，怎么能和一个侍卫搅在一起弄得后宫人尽皆知。
　　“哦？这么说锦漪和夏砺之前的情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瑞王殿下这话没有证据可是不能乱说的啊。而且一只耳环说明不了什么，依老夫看就是公主不小心弄丢一只，碰巧让夏中郎给捡到罢了。”
　　曹楠松实在看不下去，他还等着把夏炽弄回来让皇上指婚把锦漪嫁给夏炽呢！
　　“是啊三弟，我和阿砺经常在一起，私交甚好，他喜欢不喜欢锦漪我怎会不会知道。何况锦漪与夏将军青梅竹马，他们俩的婚事早就被默许了。”
　　李恒毅为夏砺和锦漪捏着一把汗。
　　“瑞王殿下，下官只是负责在公主出宫的时候保护公主殿下，平日里很少见到公主，更不敢有这种对公主有情这样的非分之想！”
　　“先听恒杰有什么话要说。”李嗣行觉得李恒杰应该可以促成这门婚事。
　　“父皇，若是些捕风捉影的话就算了，可是儿臣听说有人看到夏中郎和姐姐在凝碧池相会！”李恒杰扔出的这句话不仅让众人大吃一惊，就连夏良才也无比震惊。
　　若夏砺只是有锦漪的一只耳环倒还好说，大不了还有退路，可是侍卫和公主偷情，这可是秽乱后宫的大罪！夏砺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为什么王爷没向我提起过！夏良才也开始紧张起来。
　　锦漪接受不了李恒杰对她的侮辱，她和夏砺清清白白，什么时候在凝碧池相会了！
　　“呵呵，弟弟这种诬陷的话都能讲出来。夏中郎只是在我出宫的时候负责保护我，我是和他走得近了些，只不过我和他只是朋友关系。”
　　锦漪看了一眼李嗣行作何反应，可是李嗣行看着更想听李恒杰接下来的话，这让锦漪感到更加不安。
　　“姐姐先别急。传宫女小木。”
　　“什么宫女小木！”
　　小木是李恒杰在宫中安插的一名眼线，就是专门在锦漪出雅岚殿的时候监视她的。锦漪身边有秋晔嬷嬷，太监小桂子和宫女涓流，这几个人对锦漪忠心耿耿，雅岚殿密不透风，根本在她身边安插不了其他人。本想着小木排派不上什么用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小木被带到大殿中央然后跪了下来。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你是哪儿的宫女？”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尚舍局的一名宫女。”
　　李嗣行问李恒杰：“她如何知道夏砺和锦漪在凝碧池相会？”
　　李恒杰对小木说道：“你说说看。”
　　“是。回皇上，奴婢在六月十五去仁智院送些东西，路过凝碧池的时候不小心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看到夏中郎紧紧地把公主殿下抱在怀中，然后……然后亲吻殿下！桂公公还在一旁望风......”
　　小木的话使众人一片哗然。
　　夏砺的汗水顺着脸颊直淌，他和锦漪都在脑海中回想六月十五那日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来了，六月十五他和锦漪是在凝碧池抱在一起，不过只是他们和好之后相拥而已，怎么会是偷情！
　　“哼，仅凭一个小小宫女的话能说明什么，也不知从何处随随便便找了一个宫女过来诬陷公主和夏中郎，她说看见了难道就一定看见了么？谁知道她是不是无端地造谣！”
　　一个小宫女可唬不了曹楠松。
　　“奴婢不敢！打死奴婢也不敢造谣这样的事！”
　　“是啊，平时姐姐都没见过小木，再说小木为何要冒死去无端造谣？”
　　“三弟又是怎样知道小木看见锦漪和夏砺的呢？”李恒轩也开始意识到事情严重。
　　锦漪喜欢的是夏炽，这人人皆知，即便这些日子她和夏砺走得近了些，李恒轩知道锦漪对夏砺根本没有那种男女之情。
　　“回太子殿下，奴婢那日撞见公主殿下和夏中郎之后心中非常恐惧，回去的路上一不小心撞在了瑞王殿下的身上，王爷问女婢为何如此慌张，奴婢怕万一公主殿下知道奴婢看到殿下和夏中郎私会......相会......在一起的话惩罚奴婢，就把一切都告诉了瑞王爷......”
　　“是的大哥，起初臣弟也认为是小木看走了眼，因为姐姐钟情夏炽夏将军，臣弟还命小木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没想到今日看到夏中郎戴着姐姐的耳环，看来那日凝碧池夏中郎果然如小木所说在亲吻姐姐。”
　　“我只是把脸贴在锦漪的脸上！根本没有亲她！”
　　夏砺听到那样的诬陷，冲动地想把那日发生的事情讲清楚，可是他却越描越黑。
　　一切都完了，锦漪无奈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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