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过了短暂的一天，便到了欧阳泽流放的日子。
　　锦漪决定在欧阳泽临行前见他最后一面，她要问他为什么阻止夏炽回京，为什么支持李恒杰，难道权位对他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夏砺回京之前就得知欧阳家被抄的消息，把差事办妥之后他便急忙赶回京城。一到京城，他赶紧去雅岚殿找锦漪，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锦漪对夏砺只说了欧阳浩然贪污，欧阳泽是从犯，然后就这么处置了，没敢告诉他详细，尤其是自己在宣政殿说的谎话。
　　可夏砺怎么都不相信欧阳泽会受贿贪污，他虽与欧阳泽相处时间不长，可是在魏州的那段经历使他觉得欧阳泽是个豁达担当的公子。
　　这日，锦漪和夏砺来到京城北门外，等着一会儿从这儿经过的欧阳泽，随行的还有秋晔。
　　今日出宫锦漪并非男装，而是她在后宫平日的打扮，只是今日无心梳洗，简单地把头发成高髻就出来了。坐在马车里的她能从窗帘的缝隙中感觉到夏砺的目光，可是她一路上都没有勇气和夏砺对视。
　　马车停在北门外不远的一棵榕树下，她实在无法坐在马车中等，于是不顾秋烨和夏砺的劝说便跳下马车，倚靠榕树，目不转睛地等着城门。
　　夏砺对锦漪说，事已至此，你不必过于伤心。
　　听到夏砺的安慰，锦漪心中更是害怕，她害怕将要知道真相的夏砺是否会对自己失望透顶。
　　夏砺见锦漪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城门，以为锦漪还是在为欧阳泽伤心。
　　不一会儿，它们就看到两个官兵押着欧阳泽从城门中走了出来。
　　眼前的欧阳泽失去了风流倜傥，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身穿囚衣，头戴枷锁，只有那双邪魅迷人的丹凤眼依然令人迷醉。
　　欧阳泽看到锦漪和夏炽在前面，缓慢地脚步停了下来。
　　他情绪激动，然而既哭不出也笑不出。
　　锦漪心中虽有愧疚，但依旧认为欧阳泽在为李恒杰做事。这个时候她希望自己对欧阳泽的猜想全是真的，否则，她如何原谅自己！
　　锦漪说道：“欧阳泽，念你我从小相识，今日我送你最后一程。”
　　她盯着欧阳泽的枷锁，不敢直视欧阳泽的双眼。
　　“呵呵，你我从小相识，你就这样诬陷我吗？”
　　欧阳泽把脸埋在散乱的头发中，也没有去看锦漪。
　　夏砺在一旁感到欧阳泽的口吻不对劲，并且和锦漪对他讲的截然相反。
　　他问道：“怎么回事？锦漪怎么会诬陷欧阳公子？”
　　锦漪心虚地不做声，把头低下去。
　　欧阳泽对夏砺说道：“若是你们能证实二月十四和二月二十四我是和你们在一起，我便不会有这样下场。”
　　“你的确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啊，锦漪她不是这样说的吗？”
　　欧阳泽含泪摇了摇头，“咱们的公主殿下说那十天她卧病在床，没有踏出宫门一步！”
　　夏砺瞪大双眼，不可置信。
　　“锦漪，你为何要这样说！你可知这样说的后果吗！欧阳公子，我可以为你作证啊！”
　　“你前天不在京城……”
　　夏炽想起他那天被遣往郑州办差去了。
　　锦漪再也忍不住，她哭着质问欧阳泽：“我问你，是不是你和你父亲想扶植瑞王，你父亲让人杀死陈刚并上了那道折子是不是也有你的主意！是不是你在府州沉船之事陷害哥哥！是不是你二月初父皇刚刚下令召回夏炽的时候你先去新州想办法阻止他回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你就这样看重权利吗！”
　　欧阳泽被窝锦漪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云里雾里。
　　原来她实在怀疑我和父亲一同支持瑞王，但是关于什么杀死陈刚和折子，还有陷害毅哥哥我根本一无所知。而二月初前往新州阻止夏炽回京更是无稽之谈！
　　他说道：“锦漪，我为什么不要夏炽回来！我承认父亲支持瑞王，但是我根本没有参与到党争之中啊！刑狱之人看重的是什么，那是......”
　　“我不听你说这些！”锦漪哭着，然后向欧阳泽喊道：“你根本不是往贝州送官文！你去干什么了！”这声音直至嘶哑。
　　她如何知道我不是去送官文！
　　欧阳泽听后苦笑道：“难道这就是你怀疑我的理由吗？好，我告诉你，你还记得京城钟情于我的王小姐吗？那些天是她出嫁的日子，我伤她伤得太深，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好人家，明州人士，我是去给她送嫁了......”
　　锦漪想起来李恒轩曾向她提到过京城有个王小姐为了欧阳泽天天以泪洗面，难道他是去送王小姐了？
　　“你……你说什么？我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都这个时候了，我骗你做什么！”
　　“可是，你为什么对我和夏砺说你是去贝州送官文！”
　　欧阳泽仰天长笑。
　　锦漪啊锦漪，你心里只装着夏炽，你对他的爱蒙蔽了你的双眼，把其他人对你的情意忽视得一干二净。
　　“你笑什么！我最讨厌你这样笑了！”
　　锦漪已经泣不成声，我冤枉了他！
　　此时欧阳泽抬起头去看锦漪，纵使心有不甘，可他对锦漪无法怨恨起来，更何况和锦漪相处也只剩下顷刻。巧的是，锦漪今日穿了淡蓝色的云锦梅花襦裙，头发简简单单地挽成高髻，发髻上只簪了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和那日他办理府州沉船案散步至东宫遇见的锦漪一模一样。他永远忘不了那幅画面，锦漪简单素净的打扮，单薄的身躯，华丽厚重的貂绒披风，还有白雪散落在朱红色的宫墙上的青瓦，那一切相映生辉，永远刻在他的心中。那日和锦漪谈论夏炽，结果自然不欢而散，锦漪从他身旁转身离去时呼出的白气，还有离去的身影，一幅幅的画面此刻在欧阳的眼前浮现。劫持锦漪那天能够坐在那里看着锦漪熟睡，那几个时辰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这样的回忆一直到他们的儿时。
　　欧阳泽的目光柔和下来，纵使锦漪讲了实话也改变不了什么，他生气的是锦漪对夏炽盲目的爱，他生气的是锦漪不明白对夏炽的惦念反而会伤害自己，他更生气的是，他无论怎样劝说，怎样做，锦漪仍然不明白丝毫。
　　“不知为何，我是那么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我脱口而出就说了我是去贝州送官文......”
　　“欧阳泽，你……你……在魏州的满春院真是恰巧遇上我吗！”
　　“哈哈哈，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也不知为何那晚自己偏偏就想去满春院那种地方，大概这就是天意吧。老天让我在那个地方出现，去救你。你都不知道我多么庆幸遇到了你，真不敢想倘若不是让我给碰见你会怎么样！”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出来！”
　　夏砺的脑子还停留在锦漪的谎言，他说道：“锦漪，你竟然撒谎！你因为堂兄撒谎害了欧阳公子！锦漪，你疯了......不......是你太自私了！”
　　“是啊，我不知为何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夏炽会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想到为了夏炽他让夏砺不顾危险打探九间堂，因为夏炽害了欧阳泽，还有很多年前，因为夏炽被派往契丹憎恨契丹人而杀了一个无辜的宫女王阿烟......
　　“我太自私了......可我想他......我想马上就见到他......”
　　这时候两位官差开始催促，秋晔上前又塞了袋银子。
　　“二位官爷，一路上辛苦，这点钱二位官爷买点酒喝，还请麻烦照顾好欧阳公子。”
　　官差接过银子，这钱袋沉甸甸的。
　　“姑姑放心吧，离开京城之后我们就把欧阳公子身上的枷锁给去掉。”
　　欧阳泽深情地看着看着锦漪，他不怕被流放，他也不怕被砍头，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锦漪。“即便你不撒谎，欧阳家也难逃一难。当时我是很气愤，现在怒气全消了。我根本不后悔那晚停留在魏州，比起我被流放，我宁愿在满春院遇到你！呵呵，最后一面见你终于穿了女装。”
　　此刻他无比留念，他最舍不得地就是与锦漪分别。
　　“什么最后一面，你还没死呢，你还在说笑！”
　　夏砺和欧阳泽相识不久，可欧阳泽性格开朗，待人热情，他一直觉得欧阳泽值得一交。他语气凝重地说道：“欧阳公子，这一路上艰辛，还有西北那边环境恶劣，你一定要保重！”
　　“锦漪、夏砺，我欧阳泽仕途已经走完，先提前逍遥自在去了。只是你们依旧身在悬崖边、刀尖上，以后万事一定要小心谨慎。锦漪，我根本没有参与党争，我喜好刑狱，成为刑部侍郎是我最大荣幸。对于夏炽我还是那句话，最重要的是夏炽的安全，千万不要因为他而伤害了你自己！”
　　“时候不早了，欧阳公子，咱们该上路了。”官差又在催促，并推着欧阳泽往前走。
　　锦漪紧握着欧阳泽的手，声音颤抖地喊着欧阳泽的名字，此时除了懊悔，没有其他。
　　“欧阳泽，欧阳泽，你……”
　　欧阳泽双手托着锦漪的脸颊，他努力地眨了眨被泪水浸湿的双眼，他想多看看锦漪。
　　“锦漪，你听我说，不要跟瑞王作对，在他面前放下你的架子……”
　　锦漪根本听不进去这些话，她哭着语无伦次地说：“欧阳泽，对不起，我，我，我根本不讨厌你，我……”
　　“锦漪，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你一定要记着我说的话，还有我在魏州对你讲的话，如果不能嫁给夏炽，千万不要错过……”
　　欧阳泽的话被锦漪打断了，万千的懊悔此刻变成泪水喷涌而出，她从没想过欧阳泽会离开。
　　“欧阳泽你一定要保重，我去找哥哥，我让他救你！”
　　欧阳泽只是无奈的笑。
　　“锦漪，不要担心我，我说过我只是去逍遥自在去了。但是我娘和我的妹妹欧阳沁，求你救她们。”
　　锦漪连连点头。
　　“你放心，伯母和妹妹我一定把她们找到！你要保重自己，我们还会见面的！我们一定要再见面！”
　　“好，我们还会再见面，我们会再见面……”
　　“好了，赶紧走吧。”官差一推，两人的手就这样分开了。
　　第一次对欧阳泽的留恋竟然在此刻。
　　“欧阳泽！”锦漪声泪俱下，她跪在地上，泪眼婆娑地望着远行的欧阳泽。
　　欧阳泽对她微笑了一下，那双丹凤眼透出的是淡然和从容，接着便转身走向黄沙蔽日的西北。“欧阳泽！你回来，我不要你走！”锦漪跪在地上痛哭，她从没像此刻这样痛苦过。
　　可是欧阳泽的背影却越走越远。
　　“欧阳泽，我错了！我一开始就错了！你回来！我不是那样讨厌你……你回来......”

　　欧阳泽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锦漪的泪早已哭干。
　　欧阳泽对她的爱是博大的，这种爱与夏炽给的不同，她从夏炽那里感受到的是恋人之间的温情，而欧阳泽则多了些如同亲人之间无私的关爱。她脑海中回想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欧阳泽的情景，那是在他的卧房，被他掀开替她遮挡的朝服的一瞬间，接着就是欧阳泽与她和夏砺去做赵州一路上说说笑笑。她也想不通为什么李嗣行问她的时候她会那样说，她是太爱夏炽，已经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锦漪，你为何要那样说……”夏砺依旧不敢想象心爱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在他眼中锦漪永远是被他救起倒在他怀中的清纯可爱的公主，永远是平日里喜欢欺负他古灵精怪的女孩。“我不想看到你为了堂兄每日忧郁不堪，你还有我啊！”
　　说罢他把锦漪抱入怀中。
　　秋晔看到夏砺的举动，明白夏砺心中的苦，这么长时间夏砺对锦漪的心意她一直看在眼里，只不过公主被对夏炽的爱迷了双眼。
　　锦漪也紧紧抱住夏砺，她哭着说道：“我不能啊！我不能去爱别人！我不能让夏炽孤苦伶仃地留在边关！我要让他回来！我错了......我对不起欧阳泽，我对不起他！”
　　夏砺轻轻地抚摸着锦漪的脸，然后双手拖着她的脸庞。
　　“我知道我不如堂兄，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爱护你，守护你，为你我能做任何事情，哪怕去死！”
　　锦漪赶紧打住夏砺。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让任何人死！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两情相悦之人修得正果在我身上怎么就比登天还难！”
　　听到锦漪的话，秋晔只能无奈地叹息。服侍过那么多皇族，她从没见过谁能真正过得幸福，风光无限的皇族还真不如一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家夫妇。
　　锦漪看着眼前的夏砺如同正看着夏炽一样，他们是那么相像，如同双生子一样。
　　这时候两人的脸不由得越挨越近。
　　在快要亲吻到夏砺的嘴唇的时候，锦漪突然清醒过来。
　　她猛地推开夏砺，说道：“石头，对不起，你不是你的堂兄。我爱的是你的堂兄，我不想欺骗你。”
　　夏砺抹干了眼泪，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哪能配得上你。把欧阳公子也送走了，咱们回去吧。”
　　锦漪点了点头，夏砺把她扶了起来。

　　这时清晨之后的灿烂千阳照射着大地，京城郊外的地上如同铺了一层金灿灿的黄金，泛着熹烂的光彩，这些仿佛预示着今后一定光明美好。
　　在这美丽的清晨中走了会儿，二人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夏砺说到：“锦漪，你还没去过武宁，虽然那是个小地方但是景色优美，我从小就是伴着青山绿水长大的。我每日除了在府中带兵练兵，最快乐的就是在乡间漫无目的地行走，顺便抓点野味，日子真是开心自在。”
　　锦漪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会，但是她能感受到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
　　“锦漪，什么时候我能带你去武宁，我们一起过那样的生活！”
　　锦漪到这根本无法实现的话，只能笑夏砺还是呆头呆脑。
　　夏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什么要和锦漪过生活，他在心中自责。
　　“我……我的意思是说有机会你和堂兄一定要去武宁看看，那个地方美极了。”
　　锦漪点点头，“好，有朝一日，我肯定会去武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能生养出你这么个石头脑袋！”说罢二人都开怀大笑。

　　欧阳泽流放之后没几天，欧阳迪也要搬离京城前往老家，为他送行的是李恒毅。
　　欧阳迪曾经教授过李恒毅几年，李恒毅对他有很深的感情。
　　送走欧阳泽之后锦漪向他坦白撒谎害了欧阳泽，他也从曹楠松那里了解了欧阳浩然贪污之罪，很明显这次是曹楠松和沈墨联手扳倒欧阳浩然。他觉得愧对欧阳迪，于是坚持要送欧阳迪一程。
　　年过七旬的欧阳迪身穿粗布布衣，头戴草帽，赶着一个小驴车，上面只放了一个包袱，俨然一位老农的模样，李恒毅则骑马在后面跟着。
　　行至京城城门外，欧阳迪停下驴车，对李恒毅说道：“梁王殿下就送老朽至此吧，前面就出京城了。”
　　“欧阳师傅，这事与你无关。”“可是有人想扳倒我们欧阳家啊！不过也是浩然他不争气，我欧阳迪一生清廉，却没想到有这样一个儿子。”他摇了摇头，“说到底还是党争啊。浩然他支持三皇子，肯定哪天被人算计。”
　　“欧阳师傅，有句话恒毅不知当问不当问。”
　　“梁王殿下请讲。”
　　“欧阳师傅，您是恒杰的老师，又是位传奇之人，欧阳浩然支持恒杰，所以很多人包括恒毅在内也都猜测实则是您、是欧阳家在支持恒杰争得太子之位，因为，为什么声名显赫的欧阳迪会把精力放在一位不受重视的皇子身上。”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啊。是啊，我欧阳迪为何不去教授太子殿下，不去教授您战功卓著的梁王殿下，而偏偏选择一个不受皇上重视的三皇子呢？难道我欧阳迪就把家族荣耀放在一边吗？”
　　李恒毅期待欧阳迪的回答。
　　“王爷，您看看老朽，老朽年近八十，一身零散的老骨头，还要权利做什么！功勋名利对老朽来讲早已无足轻重。老朽之所以选择教授三皇子，是看他从小不受皇上重视，得不到皇上的关爱，于是老朽便决定悉心教导三皇子，希望能给他正确的引导，让他今后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成为大唐的栋梁之才！王爷，要知道历来不受重视的皇子最有可能威胁到国本之安稳，老朽希望老朽既能成为三皇子的老师，并能给他长辈的关心，使他心无邪念。”
　　原来欧阳师傅是此用意，他全部是为了父皇，为了大唐着想，李恒毅在心中感叹道。
　　“可惜三皇子还是想坐这个皇位啊，老朽惭愧，老朽惭愧。”
　　“欧阳师傅，这不是您的错。恒杰想当太子也在情理之中，我觉得他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仍然不明白，等他在长大些就会好了。”
　　欧阳迪欣慰地看着李恒毅，“王爷能这样想说明王爷浑金璞玉，大唐庆幸能有这样一位王爷。”
　　他没把心里真实话讲给李恒毅听，因为他觉得李恒毅接受不了党争的残酷。
　　他接着说道：“哎，最可惜的是我那几个孙儿，各个出类拔萃，尤其是泽儿，他从小喜欢刑狱，对刑狱颇有研究，一心想在刑部或者大理寺任职。只可惜现在被流放，可惜了......可惜了......”
　　欧阳迪提起欧阳泽热泪盈眶，他那么喜爱欧阳泽，真的想像不到这个他这个孙子现在成了什么模样，在那里是否能生存下去。
　　“我也没想到此事把小泽牵扯进来，他还那么年轻，就被流放到不毛之地。”
　　找机会我要救出小泽，他用眼神向欧阳迪传达自己的意图。
　　“好了王爷，时候不早了，老朽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欧阳师傅，您一定要保重啊，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知恒毅！”李恒毅朝离去的欧阳迪喊道。看着步履蹒跚的欧阳迪，他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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