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从孟州造船厂赶回京之后，李恒毅感到自己的身子实在挺不下去，决定下午无论如何都要在王府休息。
　　五天前得了风寒的那晚他服了府上的郎中为他开的药，第二天便有所好转，心想还是自己的身体强健，于是连续几天照常上朝。
　　接着今日去了孟州造船厂，和徐安明一起视察了工程进度。
　　短短五日工匠们就把商船的雏形给赶制了出来，剩下的就只是浇灌桐油密封加固，还有涂漆美化这些零碎的事务。照这样速度的话，别说半月，十天左右就可以交工。看到工匠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干活，他也便放心。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里的他渐渐感到身上突然生出寒意，过不多久又觉得闷热难耐，这种忽冷忽热一直交错着。接着便头痛欲裂，泛着恶心，和着风寒的症状一模一样。他心想，估计前几日的风寒还没有好透彻，今日又复发。
　　阿德搀扶李恒毅下马车的时候摸着他的手滚烫，再看他的神色，面容疲惫，嘴唇发白，担心地问道：“王爷，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恒毅气息虚弱地答道：“八成风寒又复发了。”
　　阿德懊悔地说到：“哎！小的还劝王爷在府静养几天，王爷非是不听。王爷，小的现在就扶您回卧房休息。”
　　李恒毅刚踏入卧房，便一下晕倒不省人事。
　　阿德手忙脚乱地把李恒毅扛到床上，然后让人把郎中喊了过来。
　　郎中为李恒毅诊了脉，翻看一下他的眼皮，凝重地说：“王爷的风寒已经恶化为伤寒，不及时医治的话恐怕会伤及性命。我看还是赶紧把王爷送到内医局，宫里的司医医术高明，他们会有办法。”
　　去内医局的路上阿德一直呼唤着李恒毅，可李恒毅早已昏迷不醒完全没有反应。
　　到了内医局之后，齐司医把李恒毅安排在了药草间外的卧榻上。齐司医不用诊脉就看出来李恒毅得了伤寒，而且病情严重，于是他命人召其他的司医过来一起为梁王诊治。
　　初步检查之后，齐司医对阿德说道：“小兄弟，王爷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虽不能说是病危，但是不小心的话恐怕……我和其他的司医定会尽力医治，但你也最好先去禀告皇后娘娘他们，让娘娘也有所准备，因为......不瞒你说，因为我们的把握也不是很大。”
　　阿德听出来齐司医的言外之意，就是说不准王爷有可能就会归西，于是就赶紧进宫去告诉皇后。
　　半路上，阿德心想东宫离内医局近，不如先去禀告太子殿下。李恒毅身边没人，他还要赶紧回去照顾王爷。在者，李恒毅病成这样，他实在不敢面对皇后。
　　到了东宫之后，阿德说有急事见太子殿下，太监把他领到昭阳殿。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阿德有要事求见！”
　　沈碧芊听到殿外有人喊着要见李恒轩，就出门看看是谁。
　　她一看是阿德，并且他神色焦急慌张，问道：“阿德，你怎么来了，找殿下有什么急事吗？
　　阿德气喘吁吁地说道：“参见太子妃，阿德有要事求见殿下！”
　　“殿下并不在这里啊！”
　　“那殿下在哪？”
　　沈碧芊看到阿德急得满头大汗，估计事态严重。
　　“殿下是在东宫，但是我也不清楚具体他在哪，璟辉殿你去过了吗？”
　　“小的问过宫人，说殿下不在那里！”
　　这时候，旁边的一个宫女说道：“回太子妃，殿下和公主在一起。”
　　沈碧芊有些吃惊。
　　“锦漪什么时候来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宫女回道：“殿下和公主在墨音馆。”
　　奇怪，锦漪并不喜好音律，平时从不去墨音馆，为何今日和恒轩去了那里？沈碧芊心里泛起了嘀咕。
　　沈碧芊不知道其中的缘由，阿德却一清二楚。
　　“太子妃，那阿德先告辞去墨音馆了。”
　　沈碧芊喊住将要离去的阿德。
　　“阿德，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把你急成这样？是不是王爷出事了？”
　　阿德此时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太子妃啊，王爷他......王爷他病危了！现在在内医局躺着！”
　　“什么！好端端的怎么会！” 沈碧芊吃惊地捂着嘴，“我去禀告母后，你去找殿下和公主！”
　　“是！” 阿德含着眼泪，向墨音馆奔去。

　　锦漪此时气冲冲地看着李恒轩，胸口一起一伏。
　　“羽瑶姐姐刚才那个音的确是弹错了！我是对音律不是很懂，但是那么明显的一个错音，谁都能听得出来！大哥也不能为了维护羽瑶姐姐，就说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妄加点评吧！”
　　李恒轩也有些气恼。
　　“刚才你没有认真去听，怎知道羽瑶弹错了？好，即便是她弹错了，你也不能马上随便打断吧！”
　　“大哥你好不讲理，我只是听到那个错音之后随口说了一句 ‘羽瑶姐姐，你这个音弹错了’，大哥你就马上指责我妄加评论！”
　　以往即使锦漪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李恒轩也不会这样直接指责，别说指责，他对锦漪连大声讲话几乎都没有过。万事他都是依着锦漪，像刚才发生的事，锦漪肯定接受不了。林羽瑶看到太子和公主因为她而吵了起来，不免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安慰锦漪。
　　“太子殿下，公主说的对，是羽瑶刚才手没有播紧琴弦，让一个音走调了。本是羽瑶为太子公主抚琴解闷，没想到弄得殿下和公主为此事生气。”
　　李恒轩把林羽瑶扶起。
　　“羽瑶你起来，你不用为了让公主消气非得说是自己的错。”
　　听到李恒轩这样说，锦漪更是怒气冲天。她气得通红的双眼瞪着李恒轩，委屈地向他吼道：“大哥！她刚才真的是弹错了！大哥自从羽瑶姐姐进宫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其实锦漪从栖雁阁的那晚开始就在疑虑自己出主意让林羽瑶进宫是否妥当。林羽瑶身份从来没有人去核实过，她说她家原先是宿州富商，但是她家住宿州哪里，有几口人，下落是什么，她是什么时间被谁给卖到新凤院的，等等，这些都无人去查验。她只是看到李恒轩钟情林羽瑶，又被李恒轩把和林羽瑶的感情同她和夏炽相比，就动了恻隐之心。她实在希望李恒轩能够开心。李恒轩和她同父异母，但是她把李恒轩看做和李恒毅一样，都视为她的亲哥哥。
　　夏砺几日前被派往武宁，说是代夏良才整顿一下武宁的军务，于是九间堂和陈刚的事就暂时搁置一旁。
　　今天下午她闲来无事到东宫找李恒轩，李恒轩提议一起去墨音馆听林羽瑶弹琴，她欣然同意。以前她从没听过林羽瑶弹琴，今日仔细听了几首之后觉得林羽瑶并非李恒轩口中说得那样精通音律，反倒手法透露出些生涩，顶多就是个熟练而已，倒是李恒轩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这让锦漪心中生疑：大哥是当局者迷，可我是旁观者清啊，林羽瑶的出现有些可疑，仿佛她就是奔着东宫去的。现在锦漪也只是生疑，没有什么切实的把握，她认为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大哥比以前是快乐不少，以往他在璟辉殿看折子都是满脸痛苦，现如今到是有些乐在其中。
　　其实李恒轩刚才在林羽瑶弹琴的时候只顾盯着林雨瑶看，其实真正没仔细听琴的应该是他，只是他看到林羽瑶被锦漪那样说显露出来难堪的神情令他心疼，这就说了锦漪几句。
　　哎，妹妹，当是哥哥错了，林恒轩内疚地想。
　　看到从没受过委屈的锦漪今日却在他这里受一肚子气，不免也觉得心疼，他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好了，锦漪，今天心情本应愉悦舒畅，怪大哥我不应那样说你，大哥给你陪个不是。”
　　锦漪把脸扭到一旁，依旧是满肚子的气。
　　这时候他们听到外边有人哭喊：“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不好了，王爷出大事了！”
　　张兴打开房门，阿德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在他们面前，哭着说道：“殿下，王爷他......他病危了！”
　　锦漪惊恐地看着李恒轩。
　　“大哥！二哥他怎么会......”
　　李恒轩也是满脸诧异，但是他镇定自若地说道：“走！赶紧带我前去。”
　　接着他们就离开了墨音馆，直奔内医局。
　　太子和公主走后，林羽瑶也松了一口气。她以前一直以为公主只是个不懂世事的丫头，没想到锦漪不但不是天真无邪，反倒心思极为缜密，缜密到超出她的想像，让她猝不及防。她觉得以后在公主面前要小心谨慎，不能因为自己的疏漏而毁了师傅的计划。

　　锦漪紧握着李恒轩的手，快步走向内医局。
　　李恒轩也是眉头紧皱，为他二弟的安危担忧。
　　他能感觉到锦漪的手在微微发抖，便对她说道：“没事的，没事的，宫里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司医，二弟他定会逢凶化吉！”
　　他心想，二弟今天上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呢？
　　当他们感到内医局，看到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李恒轩，锦漪马上扑在了卧榻边。
　　“哥哥！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然后抹起了眼泪。
　　李恒轩不由得也心中一惊，他从没见到过李恒毅如此哀弱，身体强健的李恒毅现在如同一片纸片一样，仿若随意一揉就能让人把他给揉碎。
　　他看到只有齐司医一人，便问道：“怎么不多叫人过来为王爷诊治？”
　　齐司医回到：“回殿下，下官已经命人去召集内医局所有的医师了。”
　　“皇后娘娘、太子妃驾到。”
　　李恒毅和锦漪还没起身参见皇后，皇后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了。她快步走向卧榻，坐在李恒毅的身旁，手放在李恒毅的额头上，滚烫的额头让她立马把手给抽了回来。
　　“怎么这么烫啊！毅儿，毅儿？”
　　她轻声呼唤着李恒毅，李恒毅依旧没有反应。
　　接着皇后向齐司医问道：“王爷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禀皇后娘娘，王爷前几日着了风寒，没有好好修养，今天风寒加重转为伤寒。下官已经命人去煎了药，先让王爷服下看看情况。”
　　“什么看看情况，你必须为本宫把王爷的病给治好！” 然后瞪着阿德，“王爷病成这样，肯定是身边的人照顾不周，先拖出去领二十个板子吧！”
　　李恒轩拦了下来。
　　“母后，阿德是有失职，但是现在二弟身边需要有人照看，他一直在二弟身边服侍最为了解二弟，还是让他细心照料将功补过吧。”
　　皇后听后也没再理会阿德。
　　“为何王爷会突然病的这么严重，他的身体一向是强健的啊？”
　　“这个......回皇后娘娘，王爷的身体是健硕不假，这是以前，现在表面上是这样。其实王爷这两年在外征战，边疆艰苦寒冷，王爷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子，以至于现在身体外强中干。再加上王爷回来之后一直忙于政务，这些天冷天寒气侵体，便病得如此严重。”
　　皇后听了齐司医的话之后心疼地落下了眼泪。
　　“毅儿，这两年辛苦你了。”
　　这时候，李嗣行和李恒杰也来了。
　　李嗣行示意众人都不必再行礼，然后走到李恒毅的身旁，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为他诊脉。
　　李嗣行闭上双眼，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表情凝重地说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然后伸出手在李恒毅的额头和脸颊处挨了一下，看看他发热的情况。
　　齐司医把李病情又对李嗣行回禀了一遍。
　　李嗣行说道：“不管多么艰难，你们一定要把梁王的病给治好！只是一个伤寒难道内医局都拿他没办法了吗？朕养你们一群饭桶还有什么用！”
　　司医们看到皇上动怒，全都跪了下来。
　　“跪着有什么用！还不赶紧想法子为王爷治病！”
　　然后李嗣行安慰着皇后。
　　“皇后也不必过于担心，毅儿的身子底子不差，加上司医们都在努力医治，毅儿定会安然无恙。”
　　皇后抹去眼泪说道：“这些年毅儿在边疆受苦受累，把好好的身体给熬成了这样！臣妾以后便日日命人为毅儿做些好的，把他的身体给补回来！”
　　李嗣行听后点点头。
　　“毅儿是应该好好调养身子了。也怪朕，他回来之后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不该让他处理那么多政务。”
　　这时，齐司医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现在王爷一直发热，臣与其他司医商量先用温水为王爷擦身降温。”
　　李嗣行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准备。
　　不一会儿，太监们就端着几盆热水还有方帕走来。
　　见到齐司医要为李恒毅擦身，锦漪和沈碧芊在一旁转过身去。
　　突然，锦漪听到皇后一声惊恐的叫声。
　　“啊！毅儿！”
　　然后她和沈碧芊转了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看到眼前景象，锦漪吓得长大了嘴，而沈碧芊吓得则往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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