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异闻录

　　栖雁阁那晚之后没几日，林羽瑶如期顺利地进入东宫，做了一名掌管墨音馆的女官。和锦漪料想的一样，沈碧芊对林羽瑶的入宫并没有起疑，在外人看来就是宫里人手不够从外调配的寻常情况。李恒轩对待沈碧芊也和以前并无二致，倒是这兄妹三人每次见到沈碧芊的时候心中对她都有着不同的内疚。

　　林羽瑶的去处解决之后，林恒毅便全身心地投入朝政之中，这些天他为那批船舶忙得焦头烂额，工部快成了他的第二个家。眼瞅着一个月的期限慢慢接近，虽说工程进度一切顺利，但是他仍然担心不能按时完工。工部负责造船的这一支官员也忙得热火朝天，他们在工部的旁室讨论着与造船相关大大小小的一切事务，李恒毅在那堆人旁边摊满船舶设计图纸、大唐河道走向图之类的图纸地图的书桌前无所适从。他擅长分析行军作战图，对这些眼花缭乱的工艺图纸还真是不知所措，加上那帮吵吵嚷嚷的大臣，他觉得身心俱疲。
　　工部尚书徐安明此时抱着一推图纸来到他的身边，向他禀报商讨的结果。
　　“梁王殿下，下官与转运使张铭礼、水部郎中吴亮，还有其他精通造船的匠人们一同商讨了最初方案，还请王爷定夺。”
　　“徐尚书过谦了，本王对船舶建造是一窍不通，这些事情还是要多听听徐尚书的意见才是。”徐安明把手中的图纸放到桌子上，抽出其中一张，在李恒毅面前展开。
　　“王爷请看，这批船舶是为货船，而南北漕运欠通畅主要是因为南北水域情况复杂多变，从江南至东都，停滞日多，得行日少。所以既然是为漕运、水运的辅助船只，这批船船体应当轻巧灵活。”
　　徐安明手指船身的设计图纸继续说道：“所以这批货船应以楠木为材，首部和尾部较狭，中部较宽，船底横面为圆弧形，这样便于货物装载和内河行驶。自首及尾共分九个舱室，预计可载四百至五百担。”
　　李恒毅略有所思，“嗯，徐尚书所描述的船型皆为合理，本王最担心的是这船是否结实牢靠呢？”
　　徐安明换了一张图纸，向李恒毅解释道：“王爷尽可放心，除了船底是用整木榫接以外，两舷和船舱隔板还有船舱盖板均铁钉上下交叉钉成人字缝，中间填以石灰和桐油，形成的漆膜坚韧耐水，船身严密坚固。王爷还有，这九个船舱皆为水密隔舱，这水密隔舱既能增加船体的刚性，分割货仓易于储存管理货物，又能避免船舶因搁浅或碰撞使某船舱有破洞而淹水，进而波及其他船舱，确保航行安全。”
　　李恒毅在心中感慨这些他从未听说过的造船的技巧和门道，“徐尚书，多亏有你们工部，要不然本王真的是难以应付。对了，现在离交船期限最多半月，这批船能否按时交接？”
　　徐安明行了一下礼示意谢过李恒毅的夸奖，然后继续说道：“回王爷，目前造船用的材料、器械、人手都已经准备妥当。这一批船只有二十艘，而且船型偏小，工艺简单成熟。东都附近及其他州县的官办造船厂夜以继日，不出半月一定能完工。”
　　李恒毅这回完全放下心来，“好，如此说来本王就放心了。徐尚书，实在是辛苦你了！”
　　徐安明收好图纸，“王爷言重了，本来造船这差事应当是工部负责，何况都是为了朝廷和百姓，下官和工部不觉辛苦。”
　　徐安明发觉李恒毅这些天为这批船熬的面色略显憔悴，关心地说道：“王爷，既然关键之处已经商量妥当，剩下的就是开工建造。下官看王爷这些天为这事操劳过渡，还请王爷早些回府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给下官和吴郎中打理。”
　　刚刚还没有感到劳累的李恒毅听到徐安明这样说过之后顿时感到的确有些疲劳。也罢，既然要紧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自己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回府歇一歇好了。
　　“徐尚书，那本王就先告辞，剩下的事情还要有劳徐尚书了。”

　　回府的路上，李恒毅感到如释重负。他心想，从刚接到这个差事的时候完全有头绪，没想到不过十几日工部就把设计草图给定了下来，我大唐真是人才济济啊。
　　阿德看到骑在马背上的李恒毅有些出神，担心是李恒毅这些天太过操劳，于是关切地说：“王爷回去可要好好地睡上一觉，小的担心怕把您的身子给熬坏了。”
　　李恒毅笑道：“哈哈，本王带兵打仗的时候身体从未出现过异样，怎么看些图纸就能让本王生病？”
　　阿德牵着李恒毅的马，根本不赞同他，于是甩了一下手中的缰绳，马头顺势抬了一下。“哎，王爷说的完全是两码事，这些政务不比带兵打仗轻松！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不久便入冬了，小的担心王爷这样辛苦再加上寒冷的天气会着风寒的。”
　　李恒毅稳住马头，“好好，你说的对，只是以后不要再这样冒冒失失。小事到罢了，怕是遇到大事会给你惹来祸端。”
　　阿德挠了挠头，“王爷教训的是。王爷，回府之后阿德就命人给您准备清淡可口的晚膳，等您休息好了之后就可以直接用膳，小的还让赵姨给您煮她最拿手的枸杞莲子粥，为您暖暖身子。”
　　一阵冷风吹来，李恒毅感到两颊被风刮得生疼，于是拉高了衣领，把脖子缩了进去。他心想，只求这批船能快点造好，赶在河面结冰之前把增拨给府州的抗寒棉服被褥给送去，让百姓能度过今年的极寒之冬。

　　说到增拨给府州的抗寒棉服，今日早朝之上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
　　早朝之上，沈墨向李嗣行呈报了府州刺史魏贤递的折子，快两个月过去，魏贤见朝廷还没有回复，前几日又递了一道催促。
　　李嗣行见只是个增拨棉服，减免赋税的折子，沈墨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不知为何要拖这么久并且放到朝堂之上，于是便问道：“魏贤的折子爱卿自己做主便是，为何要在朝堂上再议？”沈墨答道：“回皇上，今年很可能遭遇极寒之冬，朝廷所储蓄的棉絮顾得上府州一州，怕是顾不上北部所有州县，到时候引得其他州县不满。还有，减免赋税、增拨棉被乃民生之大计，臣觉得还是与众位大人商量一下为宜。”
　　“嗯，沈爱卿说的有道理。众位爱卿怎么看？”
　　户部尚书刘弘和回到：“回皇上，其实沈侍中不必多虑。府州和北部附近其他州县相比较为穷苦，财力不如其他州县。像棉服被褥这些基本的民生之用，其他州县可以自给，恐怕府州不行。臣以为，朝廷尽可给府州调拨冬服棉被，然后酌量减免周边州县的赋税，这样不仅府州百姓可以度过这个极寒之冬，朝廷也不会得到埋怨。”
　　其余的大臣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李嗣行便说道：“刘爱卿思虑周全，沈爱卿事必躬亲。那就准了魏贤的这道折子吧。”
　　曹楠松在一旁听着，心中暗笑，一个多月前的折子到现在才批，八成又是沈墨这个老头的好女婿一直忙着其他事情给忘记了。
　　李嗣行继续说道：“为府州置办冬衣这个差事交给恒毅去办吧。”
　　沈墨一听，心中不悦，这明明是恒轩应该去办的差事，最不济也要户部去办，怎么交就给梁王了？！
　　还没等李嗣行继续往下说，沈墨便打断了他。“皇上，梁王殿下近来一直在忙碌造船之事，府州这个差事老臣看还是交给太子殿下吧。”
　　听沈墨这样说，曹楠松突然明白了沈墨打的小算盘。置办冬衣棉被，看起来是桩小事，若是办好了那就是深得民心的大事。刘弘和想的计策沈墨怎能想不到，他一直压着折子不给批，就是想让皇上亲点恒轩去办，到时候再说是太子主张减免府州和周边州县的赋税，那恒轩的威望就能一下提升不少。恒毅前段时间大败契丹凯旋而归，百姓把恒毅当做大唐的英雄，怕是沈老头看到恒毅的声望逐渐提高而心急了吧。无论是出身还是功绩，恒毅怎么看都比恒轩更适合做太子，不就是因为恒轩的母后是昭慈皇后么，皇上就这样偏爱他！不行，是恒毅的东西别人别想抢走！别看沈墨平日里一副老顽童的样子，背后的心计比谁的都深！
　　曹楠松此时说道：“回皇上，梁王殿下他年轻力胜，府州的差事尽可放心地交给殿下。”
　　刚才沈墨就有些怄气，听到曹楠松这样说，便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太子只比王爷年长一岁，曹三司这样说难道是暗指太子老气横秋么？”
　　“这……这……皇上，老臣绝无此意，是沈侍中多想了。按照沈侍中的思路，那沈侍中还在暗示梁王殿下能力不足呢。” 曹楠松步步紧逼。
　　沈墨委屈的说：“皇上明鉴啊，老臣绝无诋毁梁王殿下的意思，老臣是为了王爷着想，为了我大唐着想啊！” 说着说着语气中还带了点哭腔。
　　曹楠松无奈地想，沈墨这个老头又在故意做作。
　　看到曹楠松和沈墨这样为自己打嘴仗，李恒轩和李恒毅都稍显尴尬。
　　李恒毅心想，哎舅舅，沈侍中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跟他叫什么劲儿啊。更何况外甥我真的是在为造船忙得脱不开身，哪会顾得上府州的事呢。于是，他便给李恒轩使了个眼色，让李恒轩把府州的差事给应下来。
　　李恒杰见到从开始众位大臣的话题就离不开李恒轩和李恒毅，心中不平地想，难道皇子中只有大哥和二哥么，我李恒杰哪点比他们差？！
　　就在李恒轩和李恒杰同时要开口请求督办府州的事务的时候，夏良才说话了。
　　“曹三司和沈侍中都是想把差事办好，造福百姓。依臣看，梁王殿下这些天实在繁忙，不如就交给......”
　　李恒杰满怀期待地望着夏良才，心想，夏中书应该是会把这个差事给我吧！
　　“太子殿下去办，等到棉被准备妥当，梁王殿下的船也造好了。今年河水结冰会比往年吃迟一些，水量也比往年的大，到时候就用王爷负责造的船把棉被运到府州，水路也比旱路省时。”
　　夏良才的建议让沈墨和曹南松都无话可说，李嗣行也赞成这样。除了李恒杰，大家都觉得夏良才这个折衷的主意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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