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罪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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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罪三十二·讳隐(一)


      此话惯来只表个赏识的意思,可听在一旁梅林玉耳朵里,却比从前有了更多的意味。
      他咽下口中的酒,连忙插进来道:“王爷妙眼,王爷慧智。哥哥他才学绝佳、世上无双,人也是一等一仗义,定能助王爷成一番霸业……”
      梅林玉的奉承话一絮叨起来没完没了,是有心替裴钧避嫌。裴钧原本没觉得不对,此时听他一说,倒觉出好笑来,一时看了看身旁渐渐在梅林玉话语中显出局促的姜越,又瞥了梅林玉一眼,抬手打断道:“行了。成霸业者,古来豪杰雄侠者也,神自清,目如炬。裴某若是此等奇才,如今又怎会吃老崔这亏?”
      曹鸾叹道:“你是太信他了。”
      “咱不都是么?”方明珏抹着额头唉声叹气,“成日看着老崔那板着脸的模样儿,在家也是少言寡语的,谁能知道他竟有这癖好?现下好了,咱淘神费力地才填了吏部的缺,刑部又空出来了,这回又要补谁好?”
      闫玉亮道:“崔宇当初是咱们保举的,如今出了丑事,叫朝廷的脸面都难看,那咱们再提谁人,内阁就都有由头搪拒了。”说着他再度看向姜越,又看看裴钧:“我算是知道你今日为何请晋王爷来了。”
      “是。晋王爷倒是提了一人,我先前觉着不大合适。”裴钧夹了一筷子香椿芽搁碗里,看了会儿,又放下筷子叹气,“王爷提了张家老三,张见一。”
      “张家三公子,律学嫡传,当年的状元郎,现任正四品御史断丞,”方明珏抬手向姜越虚揖,“还是晋王爷高足。这出身上必然过得去,只是——”
      “只是年资不够。”闫玉亮轻轻摇着手里的酒盏,皱眉向姜越道,“王爷,逐年吏部考评,张断丞这年绩虽是颇高,可从未外放,近年也并未立下大功,要将他陡然升至正三品,传去地方上怕是服不得众。”
      “闫尚书言之有理。”姜越颔首,“京外官员虽履历过人的不少,可孤以为,现今唯有张三的出身,才能解朝中两案相争的困局。”说着,便也同在座讲了一番“他山之石”的道理。
      “可是王爷,恕臣多一句嘴。臣担心的倒不是张断丞的年资。”方明珏恭敬给姜越斟了杯酒,搁下才缓缓道,“从前也有人说臣年资不够、年纪太轻的,臣便请旨去山里查了半年的漏税,查出几万两银子,这不也借着功劳爬上来了么?故年资、履历事小,其人如何才是要紧。臣在想,张断丞虽学问、出身都好,可他这出身,到头来又会否坏了咱们的事儿呢?”
      他换了个姿势靠桌坐着,低声道:“不知王爷和在座可否听闻:张家三公子先前大婚,原是亲自递了分户的帖子交来户部的,往后职田、年俸同税赋,是都打算同张家分开算了,请咱们另起一簿。可这帖子,眼下还在咱户部搁着呢,一交上去内阁就给驳回来,只说是清算有误,让再算。可说句不敬的话,这些年来,只要是过了臣手里的账,就从没有算错的,张断丞入班也没几年,少少的东西也没有可算错的地儿。可想,这必然是上头有人不许张断丞分家,而放眼内阁里,这人还能有谁呢?”
      裴钧听了,一想到张三在成婚当日的困顿与不豫之相,凝眉与姜越对视一眼:“这事儿王爷知道么?”
      姜越垂眸片刻,终是点头:“知道。不然军中事杂,孤也未必会老远赶回京来赴那趟宴了。”
      裴钧一悟:“原来如此。”
      方明珏由此轻叹:“所以臣敢问晋王爷,张断丞家都不足以分,又何足以帮咱们一把,去违逆他爹的意思呢?”
      姜越似早料到会有此问,神色泰然道:“方侍郎许是忘了,朝中为防族亲占用官员获减赋税的额度逃税,便令官员正三品以上者,必当立簿分家,不可与祖辈同户,故张三一旦入主刑部,为正三品,张家就不得不按律办事、由得他分出去单过了,那方侍郎此问,到时候便不足为虑。”
      说着,他更转向裴钧道:“而裴大人既想借张三之力,让他上位解六部之困,那自然也应先帮帮张三,以作置换。况且,这不也是帮了裴大人自己么?”
      这话显是发了慈悲要帮裴党,却又不让裴党白得便宜,活脱脱是端起了晋王爷的架子。裴钧睨姜越一眼,心知他是做戏,也就唉声顺着他讽了一句:“王爷真是爱徒心切呀。眼瞅着咱们六部困在局中,这便趁火打劫了,是一点儿都不让张三吃亏。”
      “此事我倒不反对。”闫玉亮眼神示意他别再冷嘲热讽,只看向在座问:“撇开门第出身不谈,张断丞学问人品都庄重,磨一磨还是能当此职的。诸位意下如何?”
      方明珏听他表意,便暂且不说话了。另侧工部与蒋老又惯常没什么主见,都看向裴钧。
      裴钧在众人目下沉思一时,淡淡道:“张三人倒不坏,此事,试试也无妨。”
      方明珏抱臂道:“你可要想好。张家的人信不信得,你心里最该有数。”
      “我信的自然不是张三,我信的是晋王爷。”裴钧低眉寻思一二,将目光投向姜越,接着把戏演下去,“既为盟友,此番也算咱们二度与晋王爷示诚,惟愿晋王爷谨记盟约,与咱们往来互利,千万别卸磨杀驴。至于张三年资不足一事,倒也不难解决——不过是要赶他出京立个大功罢了。臣手里,还正有个好去处,能供他一展抱负。”
      “何处?”姜越问。
      裴钧让钱海清从隔壁替他拿来了纸笔,提腕写下了两个名字与几处地址,递给姜越:
      “这是两个贩子,常在京郊五县游走卖盐,身上揣的官批盐引却是假的。原是小事儿,可年前京兆拿了他二人,并未细查,我看过文书,却见其进货无账,便料定只是替人跑腿,必有上层,眼看是牵连私盐大案。未免抖出来让蔡家抢占盐田牟利,臣就先将人放了,不时派人盯着二贩行踪,本还待闲下来自己去拿下这盐田的……”
      说到这儿,他忽而只觉前后不过数月,自己心境竟已全然不同,不免叹了口气:“罢了,如今便当是给后生铺路了,也不冤枉。”
      姜越读过字条,抬眼看他:“这是你瞧出来的案子,扔给张三只是叫他查下去罢了,就算成了,又如何能说是他的功劳?”
      “王爷怎么能这么说?案子是臣给的,可查不查得清却还看张三自个儿的本事。”裴钧公正道,“只是,臣有两个条件。”
      他把一旁钱海清拽到姜越跟前儿,拍了拍钱海清后背,叫他站直了,这才接着道:“第一,钱生得一起去。”
      钱海清嘴一张:“啊?”
      姜越微讶一时,待想通了,摇着头苦笑:“看来裴大人也是爱徒心切……钱生还未入班,竟就当先替他排上沾功名的路子了。”
      裴钧却笑眼看向他道:“王爷谬赞了。钱生入班,再迟也就是殿试后的事儿,不远了。再者说到沾功名……王爷却也多虑了。毕竟这案子,臣原本是要交给钱生自个儿去办的。”
      裴钧这话听来虽谦虚,可换言之,却是说张三堂堂状元、一朝断丞,竟是沾了没入班的钱海清的光,才有了这大案可查。
      姜越微微抬眉,听言神色高深起来:“这么说,孤还该谢过裴大人了?”
      “王爷客气,客气。”裴钧不敢像从前那样同姜越狠命抬杠了,见好就收道:“适时怕还要小阿三多多提点钱生才是,这该是臣要先谢过王爷。”
      姜越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不再与裴钧计较,可此时正要再细问此案,却听外头有下人来报了一声,说是晋王府来了人,要寻姜越回去。
      “许是李存志一案的证据到了。”姜越颇为笃定,“李存志把证据藏在京兆附近,萧临前日派人快马去取,也该是今日到。”说着作想片刻,他忽而站起身来,“那孤便要先告辞了,待与萧临看过证据,再回头来与裴大人相商。”
      一桌人见他起身,也都站起来。裴钧知道此时不该留姜越,只好先一步道:“那你们先说着,我送送王爷。”
      二人再度一前一后走到廊上,裴钧看向姜越笔挺的后背,心里竟牵起一丝不舍,没走两步就低声一叹:“你又要走了。”
      姜越闻言脊背一动,回身还未说话,听裴钧已在他身边又道:“姜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走?”
      这一问言浅意深,似疑似叹,实则并不如何着意勾人,可姜越听来却些许怔然。
      他看向裴钧片刻,自觉难以回答这话,便轻咳一声,另起一问道:“后日就是早朝,我料你那时会提出辞官。可辞官之后,你如何打算?”
      裴钧道:“辞了官这宅子不知还留不留得下,留不下我就没地儿住了,怕是得先搬家罢。说不定要流落街头了。”
      姜越本是正经问他打算,岂知却听他开起玩笑,不禁一时微恼。可一旦想到这失宅出府的事儿或然真会发生,姜越便也耐下心来,边走边顺应裴钧问:“那你可有想好去处?”
      裴钧摇着身子走在他身边,点头。
      姜越问:“你住哪儿?”
      裴钧佯作深思:“你府上的谋士都住哪儿?”
      姜越一顿,扭头看他:“你要来我府上做谋士?”
      裴钧道:“我只是问他们住哪儿。”说着偏头看姜越,颇严肃道:“我也挺想住那儿的。”
      姜越府上的谋士,自然是住姜越府上。姜越反应了一下,才觉出裴钧这话是拐着弯儿说要跟他住,一时颊上发热,便负手快走两步:“不准。”
      裴钧长腿一迈把他拉住,忍笑:“哎哎,说清楚说清楚,你是不准我给你做谋士,还是不准我去你府上住?”
      姜越条理清明道:“你官至正二品少傅,岂会不曾置业?何至要与我府上谋士争一席之地?不成体统。听说梅家在京兆一界,有一半儿的地都是替你置的,光是庄子都有三处,你又岂会没屋住?”
      “胡说,哪儿有那么多,那是他们为了避税瞎说的,你也信?”裴钧当着他面儿掐指一算,“我也就占三分之一,还当不上你在岭南一片儿田呢。”
      姜越眉峰一动:“你竟知道我在岭南有田?”
      “从前我也是卯足了劲儿要同你斗的,少不得多打听打听。”裴钧拉住他胳膊的手滑到他掌缘,隔着袖口捏了捏他小指头,又同他握住,“往后就省事儿了。往后我想知道,赖着你告诉我就成。”
      此刻温厚的暖意从裴钧的手掌传至姜越手心,合着这话,似浮浪在姜越腔中一荡。他眼下是不想被人看见与裴钧手拉着手的,可这时,却也不想把手抽开,迟疑了片刻,终是一个不想打败了另一个不想,低眉点了点头,看向裴钧握着他的那只手,沉沉嗯了一声。
      二人松开彼此走到前厅。下人说晋王府马车等在外头,姜越临走忽而想起:“对了,你让张三查案的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裴钧答:“第二个条件是,张三须得在殿试后一月内破案,久了我可等不起。”
      姜越看了他一会儿,唇角轻轻一挽,似觉好笑:“裴钧,你对后生可算是太严苛了。”
      裴钧严正道:“如今严,是为他们日后宽,也宁可他们在咱们手里多吃亏、挨教训,也好过往后看他们被外人打脸、使绊子。他是你的学生,这道理你该比我明白。况这案子顺着查下去不难,一旦查起来让朝中知晓,拖久了却恐节外生枝。再者,如今裴妍不在刑部了,我也不敢让她在牢里待太久。毕竟李存志的证据回来了,唐家一旦入狱,蔡延定又要拿裴妍来压我,到时候难保会出什么——”
      “先别担心。”姜越下意识想握住他手腕,可见四周下人都在,前庭还站着各府来的外人,此时便又将手放下了,只宽慰他:“裴钧,别急,我们一步步来。”
      裴钧点了头,把姜越送到府门外上了车,拍拍车壁让车夫起行,一直目送姜越的车马消失在廊角,才轻叹一声折回后院去。
      他回了花厅,与一桌同僚好友相饮商议官中事务,眼见着月上柳梢头,大致说完了事儿,又起身来送六部的人走。
      临走时,蒋侍郎按着酒意拉住裴钧,是这时候也不忘问问二儿子参科的事儿:“裴大人,这新科出了舞弊的事儿……我家老二会不会重考啊?”
      裴钧直言:“蒋老宽心,朝廷可没钱重考这一趟。”
      蒋侍郎想通这理儿,稍松口气,又问裴钧:“那他会试之名,裴大人可曾……稍稍照拂过?”
      蒋侍郎是从三品的官,按律能荫补一子至地方五品的职位。他早拿这恩荫给大儿子寻了个府同知去做,二儿子的功名便不再能荫了,只得硬考——可说是硬考,却到底是塞钱让裴钧助力,故眼见这“硬”,又不那么“硬”了。
      眼下要事还多,蒋侍郎此问实在不该提,可裴钧听他问起,却也没恼,只实在告诉他道:蒋二的卷,虽已点中了会试,可切题切得太含糊,约摸是平日听的学都听去八边山上了,便还是别上殿试丢人现眼为好,省得糟蹋了青云监的声名。
      蒋侍郎听来,固有失望,可顿过一时寻摸一番,想到儿子中了会试,却倒也知足,便向裴钧聊表几句忠心,就抱拳走了。
      蒋侍郎和工部的走后,闫玉亮扶出了酒后昏头的方明珏,不耐地嘟囔一句:“咱真要让蒋老替了沈老那位子?”
      裴钧寻常道:“蒋老虽油,却在禁军里极有人脉威望,也贵在慎重。眼下咱们是最忌讳新人的,能老人新用的地儿,就还是别想着换了。”
      他同闫玉亮一道扶了方明珏往外,月影在他们三人足下投成了斑驳纠缠的影。待跨过了院门的雕花木槛,他扛着方明珏一边儿胳膊,兀地扭头问另边儿的闫玉亮:“师兄,那么多年了,实则我一直想问,你怎么就能信得过我?”
      闫玉亮哼声笑了笑,把方明珏搡上了车道:“大约……是因为我儿子管你叫干爹罢。”
      被他们摔上车的方明珏叫唤了一声,还喃喃要去沈府看看。闫玉亮登时捂了他嘴把他塞进帘子里,低骂两句,掸掸袖子,才继续向裴钧道:
      “哎,当年我儿子难产,差点儿逼死我媳妇儿,这事儿你还记得么?那时候咱还在翰林,蔡家清算肃宁旧臣,我师父刚被贬去了中州,我四处为他在官中活络,自个儿的钱早就用空了,贴的都是我爹生前攒来的家底儿,实话说——是眼瞅着媳妇儿疼晕在床上,都伸不直胳膊请个好大夫,头发都快急白了,没法子,只好大半夜着人奔到你府上借钱。岂知借钱的人出去没半时辰,竟领着你赶回来。你揪了四个太医同你一道儿来的,指着屋子让他们赶紧给我媳妇儿接生,这才算是救了我妻儿两条人命。也是后来,我才听闻悦说,你是拿了宫里赐给你娘的诰命银牌去太医院叫的人。那银牌是宫里当年瞧见你娘身上不好,才特赏给你娘使的,要是怪罪你胡乱用到了我媳妇儿身上,我是真不敢想……”
      “后来不是也没事儿么?”裴钧打断他,“宫里惯来是赏下东西就不管了,哪儿有功夫来怪罪我?师兄,这些小事儿就别提了,都是该的。”
      “这从来不是该的。”闫玉亮无奈地回眼看向他,叹了口气,“如今我儿子八岁大了,能跑能跳,媳妇儿又给我添了闺女,长得水灵……真说起来,这三条命都该是拜你当年肯施援手才有。所以后来……朝野上下总传你谏言都是害人敛财的,我倒从来不信,觉着他们都是胡吹。子羽,你可是救了我一家子。”
      闫玉亮这两番话中毫无一个“恩”字、“谢”字,可徐徐讲来,那知恩答谢的意思却可填山海。
      裴钧从没想过闫玉亮多年记着的,竟只是他少不更事时候做下的这么件小事儿,这话他前世也根本没从闫玉亮嘴里挖出来过。要是闫玉亮不提,他许都不会特意想起来,更别说是受闫玉亮这一谢了。
      他目送闫玉亮上车启了程,瞧着车马哒哒往南边儿跑去,双眼几度扑闪间,恍似再见到前世深牢里的火光映血。
      那时闫玉亮和方明珏被并排吊在他对面,身上的皮肉难有一块儿是完好的,脸都青肿了,眼里也遍布红丝,已是几天几夜不曾睡去。
      那时审官张岭在昏暗的讯台上,阴声问他们三人:“库银在哪儿?”
      三人之中,没人说话,室中便猛起三声鞭响。
      张岭恼怒:“还不说?那就上烙铁——”
      “我说……我说!”
      闫玉亮忽而挣扎起来,沙哑地出声了。
      他双目瞪着对面的裴钧,浮肿的脸上挂着强忍却难止的泪,几度哽咽,才蔫声道:“别……别用刑了,别打……我、我说,我来说……”
      片刻的含恨闭目后,他半阖着眼睑,抖着唇颌道:“库银出京后……是往南走的,都是混在粮草堆里,明着是要送去前线,实则……却是裴子羽算好了分船的渡口,要偷天换日与我们平分。这笔银子,合着原该是八份儿——”
      哗!
      他对面的裴钧忽而挣动铁索,拼命挣扎着死死瞪向他,似要令他住嘴,却苦于哑口,欲言而不能,任凭睚眦欲裂,却依旧止不住闫玉亮接着说下去:
      “可银子都分成八份儿了,每份儿才多少?更别提国库本就没几个子儿……”闫玉亮身上的鞭伤疼得他一阵哆嗦,可他面上却竟似松快般地冷笑一声,“裴子羽此人……多年如此假作大方,把谁都要诓进去替他谋事儿,可此事若成,他银子虽少得,万担粮草却最终还是归他,到底是比我们获利更丰。可在这事儿里出人出力的,是我!是我吏部的闫玉亮!铺人铺路走关系的是我,打点渡头官员的也是我,裴子羽他娘的不过说了三言两语,竟就要分大头去,他凭什么?”
      哗!哗——
      裴钧卖力挣动铁索只换来另两下鞭笞,一时咬牙哑呼着,瞪向闫玉亮的眼睛又恨又泪,忍痛呜鸣两声。
      闫玉亮只作未曾听见,下刻转目看向他,更啐出口血道:“裴钧,你当你聪明一辈子?啊?要不是你折在龙床上,那几百万两库银就是我的!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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