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斜阳

　　回到学校可想而知，除了道歉初心也没多解释，灰头土脸地回到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自己和沾了血的裤子清理干净。晚上姑姑做了一桌的菜，临毕的时候姑姑向姑父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进了厨房，姑父把杯子里的啤酒喝完后对初心说：“酒没了，初心，姑父去拿瓶酒，马上回来，啊。”
　　她点点头，就着一根青菜继续把碗里的米粒扒完，正要起身，突然四周一暗。
　　初心站在桌边张望了会儿，这时，有微弱的光摇曳着向这边靠近，映出不远处姑姑和姑父笑眯眯的脸庞。
　　“初心，生日快乐。”
　　“现在小孩子过生日都时兴许愿吹蜡烛然后吃蛋糕，来，初心，先许愿。”
　　在两双鼓励的眼神下，初心只愣愣地捏着手里的筷子，黑暗里，脸上忽明忽暗。
　　姑姑扬着笑催促道：“傻丫头，站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初心放下碗筷走近，姑父拍拍她的肩说：“又大了一岁，初心，16岁可是大人咯，今年有什么愿望就闭着眼睛对蜡烛许愿，据说诚心的话就会实现哦。”
　　“快快，双手合十，再不许这蜡烛可要烧完了。”
　　“嗯。”初心握紧双手，虔诚的脸看在大人的眼里，不禁让两人相视一笑。
　　吹灭了蜡烛，姑父开了灯，初心这才看清姑姑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白色奶油花边的小蛋糕，中间是用巧克力酱描着“初心，生日快乐”的六个小字，旁边摆放了几块涂着糖浆的艳丽的草莓，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蛋糕却是初心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她凑近端详了许久也还是不明白那个奶油的花花是怎么弄上去的。
　　姑姑看她愣头愣脑的样子“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别看了，再看也不会长出一朵花来，切开尝尝。”
　　初心指指蛋糕的边边说：“有花。”
　　“初心，这个给你。”姑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袋子递过来，“姑父第一次给你过生日，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随便买了一个，你看看。”
　　从袋子里拿出纸盒子打开，一个天蓝色的书包正静静躺在白色泡沫纸里，金灿灿的五金拉链扣上还挂着一只灰白相间的小兔子，初心睁着眼，微微滞楞的视线划过包身上崭新的弧度与它四目相对片刻，然后抬头。
　　姑父的脸因喝了酒的缘故有些微红，在初心的目光下挠了挠头，咧着嘴无声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吸吸鼻子，眼角眯成一条条爽朗的纹路。
　　“给我的？”
　　“当然！”姑姑切了一大块蛋糕放在她面前的小盘子里，说，“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往年都是你和你阿爸一起过，今年他不在你身边，我们也不能含糊了对不对，虽然可能礼物不如人家的高档蛋糕也没有他们的大，但别人有的我们初心也肯定要有，来，吃。”
　　初心摸摸放书包的盒子，低声说：“谢谢姑姑，谢谢姑父。蛋糕很好吃，书包也好看，还有小兔子。”
　　“和咱们还有什么谢不谢的，都是自家人，不行这些虚礼，啊。”
　　姑姑有些啼笑皆非地笑道：“蛋糕你吃了吗就说好吃。”
　　初心僵着脸垂下睫毛。
　　“呵，还不好意思了。行啦，快吃吃看，在家里应该没吃过吧，西洋玩意儿，据说外国人过生日都吃这个，还要唱歌呢，之前李小姐生日的时候我就见他们这么弄来着。”
　　“嗯。”初心用勺子挖了一口放进嘴里，甜蜜的奶香顿时在舌尖炸裂蔓延至咽喉，包裹了整个口腔，她含着蛋糕含糊道，“甜的。”
　　“蛋糕当然是甜的了。”
　　初心紧闭着唇不发一语，没有表情的脸上苍白渐渐浮现。
　　“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姑姑疑惑地吃了一口蛋糕，香香糯糯的：“没什么问题啊。”
　　眼见初心只是低着头不说话，姑父顿时有些慌了手脚：“这……”
　　这时，初心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然后步履平稳地走进厕所锁上门。下一刻，抑制不住的呕吐声从里面不断传来，顿时惊住了外面的两个人。
　　赵婶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掌心重重一捶，说：“坏了，初心说过她不吃甜食的。哎呀，我还以为她只是挑食，怎么这就吐了啊？”说罢立马起身走到厕所门口拧了拧门把手急声问，“初心，没事吧？怎么样了？”
　　……
　　“初心，你把门开开，让姑姑进来看看，初心？”
　　……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初心喝过温水半阖着眼躺在床上，脸上仍是没有一点血色，只微张着嘴浅浅地呼吸。赵婶帮她掖了掖胸口的被子一阵懊恼：“都是姑姑不好，忘了你不吃甜的了，要不哪还会受这份罪。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想吐吗？”
　　初心虚声回道：“已经，好了。”
　　“真是！吓死我和你姑父了，等下如果还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让你姑父带你去医院看看，知道吗？”
　　“嗯。”
　　“对了，那上次吃了那个巧克力，你是不是也吐了？”
　　“嗯。”
　　“那剩下的巧克力呢？”
　　初心望着被角沉默不语。
　　赵婶叹口气，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有些心疼，柔声说：“算了算了，刚才的晚饭都吐光了吧？姑姑去给你煮点小粥，你等等吃点再睡，啊？不然明天胃里要不舒服了。”
　　“好，谢谢姑姑。”
　　姑姑摸摸她的头，然后出去了。
　　半夜里，初心从一个梦魇中挣扎着惊醒过来，被子底下衣衫粘腻，伸手一摸额头，满手的濡湿，往下是再也无法入睡，只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第二天初心正在饭桌上写作业，姑姑高兴地跑过来让她去换件漂亮的衣服，说是夫人要带李家兄妹出去逛街，看她来这里这么久都没有到处走走，所以带上她一起去。
　　姑姑往她手里塞了200块钱，说：“这钱你拿着，看到好吃的就买来吃，有好玩的就玩，不能让人家笑话了咱们，知道吗？”
　　初心把钱推回去，说：“不想去。”
　　“不行，你也不能老闷在屋里，要变成书呆子了。姑姑姑父平时太忙，这么久了都没带你出去玩一玩，正好有这个机会，跟着出去见见世面多好。”
　　“不想去。”
　　“不行！”斩钉截铁地说完，赵婶不容分说拉着初心回房挑挑拣拣换了件衣服来到大门口的车旁，弯下腰向着里面的人说，“夫人、少爷、小姐，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李夫人浅浅一笑，说：“没事，也是我临时提议的，初心没有准备。来，初心。”
　　在她的招手下，初心被推进了车后座。
　　初心端正地坐在李夫人右侧靠门的这边，另一边正投来鄙夷斜视的是李晨曦，以及前座椅背上发顶若隐若现的李旸乌。
　　在初心一一问过好后，车辆稳稳进入跑道。
　　李夫人首先打破了沉默，侧头问：“初心喜欢吃什么？等下中午我们在外面吃。”
　　“面。”
　　“那……今天中午我们就吃意大利面吧，好吗初心？”
　　李晨曦在一旁凉凉咕哝道：“问了也是白问，反正她也不知道意大利面和那些撒了葱花的清汤面有什么区别。”
　　李夫人看了她一眼，李晨曦瘪瘪嘴看向窗外：“虽然意面披萨什么的我也吃不太惯，不过你们小孩子应该会喜欢。我们先去逛街，初心也顺便看看，如果喜欢哪件衣服阿姨送给你。”
　　“谢谢！不用买，我有衣服。”
　　李夫人笑笑没说什么，李晨曦扭过头上下瞟了初心一眼，然后轻“哼”一声，问：“你身上这件衣服什么时候买的？”
　　“去年过年的时候村长伯伯家的婶婶织的。”初心一共没穿过几次，淡淡的鹅黄色看起来还很新。
　　李晨曦露出嫌恶的眼神，费解道：“你不热吗？”
　　四月的末尾将至，待送别了最后的凉意即将步入初夏，街头衣着时髦的年轻男女早已换上了薄薄的衣衫。
　　初心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粗线毛衣，说：“不热。”
　　“……”
　　汽车在李旸乌至始至终的沉默里渐渐驶远。
　　走过一家家琳琅满目的商店，衣服、首饰、鞋子、包包、配饰……品种多样让人目不暇接，初心跟在他们身后张望着，夺目的灯光，光可鉴人的脚下，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初心听不懂的话题，营业员小姐脸上挂了甜美的笑，叠声夸赞。这是初心第一次知道，原来衣裤是分开售卖的，也是第一次看见丝巾是系在包上的。
　　李旸乌翘着腿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家服饰店内的沙发上，慵懒的眉眼，无意识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经意看向某处的侧脸宛若时尚杂志里走出的男模，李晨曦时不时换上一套新装，众星捧月的公主般翩然来到面前，娇声问问他的意见。
　　敷衍地“嗯”了几声，李旸乌的视线一转，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初心此时正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虽然从头到尾没怎么有人问她，不过被问到时，她会点点头表示“很漂亮”，眼里既没有高兴也没有一丝不耐厌烦，只是一如既往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表情。
　　中午吃饭的地方背景音乐里流转出优雅的小提琴声，用餐区十分安静，除了时不时轻碰的刀叉声，连邻座的低低交谈都几不可闻。
　　李家兄妹表情各异地坐在对面，因为初心从没来过，所以李夫人为她点了一份黑胡椒海鲜面，说是这里的招牌之一。
　　“刚才那么多衣服里，真的没有看中哪件的吗？你陪着我们逛了一路，阿姨送一件衣服给你作为谢礼你收下没关系的。”
　　初心向李夫人说了谢谢，摇摇头表示自己有很多衣服，真的不需要，李夫人含笑作罢。
　　不一会儿，各自点的菜品和主食一一上了桌，初心面前放了个大大的盘子，一小卷包裹了浓郁酱汁的意面蜷缩在正中央，上面零星撒落了一些黑芝麻大小的胡椒粒，夹了圈圈鱿鱼和大虾，两三个青口贝开着嘴躺在附近，一朵绿色法香点缀其上，正缭绕着丝丝香气。
　　李夫人见初心只是愣着，于是轻声提醒道：“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初心看了看桌面和手边，问：“有筷子吗？”
　　对面有人窸窸窣窣忍不住笑了出来，初心抬眸看过去，李旸乌朝她投来淡淡一瞥，李晨曦捂着嘴偏过头，憋着的脸微微发红。
　　“这里没有筷子，吃东西都用刀叉和勺子。”保养得宜的手取过右手边的叉子，李夫人耐心地向初心示范道，“像这样把面卷在叉子上，卷成小小一团，就可以了。”
　　“嗯。”初心照着她说的稍稍有些笨拙地卷了几根面条放进嘴里，鲜美的海鲜酱混合着黑胡椒特有的些许辛辣在嘴间跳跃，口腔里的面条不若平时的绵软，紧实富有弹性，需要细细多咀嚼几下。
　　李夫人用干净的叉子叉了一个焗鸡翅放在初心的盘子里：“味道还可以吗？想吃什么就自己夹，不用客气。”
　　“嗯，味道很好。”
　　“那就多吃点，不够再点，这边有果汁。”
　　“谢谢夫人。”
　　席间，他们偶尔会交谈几句，初心静静地吃完那个鸡翅，继续埋头专注在陌生的贝壳里。
　　用完餐，李夫人和李晨曦相携一起去了洗手间，李旸乌招来服务员准备结账，初心喝完了最后一口橙子从裤子的拉链口袋里掏出折叠整齐的钱递过去。
　　李旸乌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接过钱展开看了看又弹回初心面前，说：“你以为在学校食堂买馒头呢一买一箩筐，拿了两张咸菜干似的钱，充什么豪气。”
　　对于久违的嘲讽初心沉默片刻，望了望自己面前的空盘子还是把钱推回去：“对不起，我没有吃过不知道这么贵，如果这些不够的话，等我回去再补给你可以吗？”
　　李旸乌无动于衷地从钱包抽出一张卡递给走至桌边的服务员，唇角轻启：“我说怎么之前跟我吃饭你那么不情愿呢，原来是觉得太便宜了看不上。今天跟进跟出的倒是一句怨言都没有，怎么样？这顿吃的还行吧？的确是比上次高档不少，我妈出手就是比较阔绰是不是？”
　　初心注视他半晌，认真说：“我有付钱。”
　　“是啊，用这200块。”李旸乌冷笑。
　　“不够的，回去我就给你。”
　　“然后外面就会流传出某上市公司的富太太带着保姆家的小孩外出吃饭，一路照顾有加，最后却收了她那份饭钱。”
　　初心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李旸乌轻蔑一笑：“你的保证值多少钱？还不是说忘就忘。”
　　“保证的事我不会忘。”
　　“哦？”李旸乌眯着眼，笑得愈发冷漠，“你还真高估自己。”
　　这时，李夫人和李晨曦回来了，对中间的小插曲自然一无所知，打了个电话给司机，然后颇有兴致地说附近新开了一家小蛋糕店，要去买一些带回家吃。
　　临出门，走在他们身后的初心找了个服务员询问那碗面的价格，接着在李夫人他们察觉前又快步跟上。
　　***
　　晚饭只有初心和姑父两个人，姑父难得没有喝点小酒但吃得挺高兴，还问到了初心今天和李夫人他们一起出门的事。
　　“房子都很高很大，里面很亮，有很多漂亮的灯”
　　“你说的应该是商厦里吧，买衣服的地方。”
　　“都很大很亮。”
　　“嗯，李夫人他们平时去的肯定都是有档次的地方，差不了。”
　　“嗯。”
　　“在外面看了一圈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看到路上有人牵了一只小狗，是五颜六色的。”
　　姑父奇怪道：“五颜六色？”
　　“嗯。”初心放下筷子比比自己的后背，“这里红的这里绿的……好多颜色。”
　　姑父愣了愣，哈哈笑出来：“那是人家染上去的，就像把头发染成黄色红色一样，现在小狗也很要时髦的。”
　　初心恍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当然，怎么会有狗真的长成那样，那不成怪物了。”
　　初心重新拿起筷子扒了一口饭。
　　姑父夹了一块鱼肉给她又问：“那中午呢，吃了些什么？”
　　“意大利面，还有鸡翅和橙汁。”
　　“嚯，这么洋气，姑父都没吃过那东西，就听人家说过，好吃吗？”
　　“好吃。”
　　“说起这个，今天出门你姑姑有没有给你钱？花了不够的问姑父要，虽然夫人肯定不会收，但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的，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花了别人的钱还理所当然。”
　　初心听姑父这么说，放下筷子有些别扭地跑回房间，暗暗计算了下价格，从随身带过来的帆布包里小心地数了500块钱出来，3张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拿着2张100跑回姑父身旁放在他手边：“这是姑姑今天给我的。”
　　姑父错愕了一下，马上脸色涨得通红，把钱塞进初心手里急声说：“初心，你这是干什么？！快点拿回去！姑父不是问你要钱，这给你就是给你了，哪还有还回来的道理，姑父是怕你不够，他们这种大户人家去的地方随随便便一盘菜都要好几百甚至好几千的，哪是我们能承担得起的，不过反正吃了也吃了，难得一次也没什么……哎呀，我在说什么……”
　　“我有钱的，阿爸给我钱了，等下就还给夫人。”
　　担心初心会误会，姑父绞尽了脑汁干巴巴地解释：“初心啊，姑父说不来话，就是，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计较钱，可夫人是夫人，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嗯，懂。”
　　“那就好那就好。”姑父松了口气，恢复了面色拍拍她的肩说，“快把钱放好，吃饭。”
　　吃完晚饭没多久，姑父正在厨房洗碗，一通电话进来，姑父应了几声，然后对初心说：“初心，姑父出去一下，要是等下你姑姑回来就说我去帮先生送客户去了，碗放着你别动，等我回来再洗，啊？写好作业就早点去睡觉。”
　　初心坐在饭桌旁写着作业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点点头：“好。”
　　姑父走了没多久初心就把课本上的练习题做完了，清理好桌面又进了厨房把剩下的几个碗洗干净，想想离姑姑回来的时间还早，于是拿了昨天医院里配的消毒水在小竹椅上坐下。
　　初心穿了一条宽松的运动裤，所以很轻易就把裤脚管撸至大腿处，拆开厚厚的白色纱布，沾了深褐色消毒药水的内里隐约可见丝丝血迹，可能是因为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还一直闷在里面，未愈合的伤口边缘出现了发白的腐肉，透明的淡黄色脓液在灯光下晶晶发亮。
　　初心重新消过毒，只松松包了2层纱布，准备等睡觉的再解掉一层让它通通风。刚把换下来的纱布和棉棒用废纸包好扔进垃圾桶姑姑就拎着一个粉色的小盒子进来了。
　　初心站在门口双目圆睁。
　　姑姑愣了一下，问道：“怎么啦这么看着我？”
　　初心缓缓摇摇头，又摇摇头。
　　“你这孩子，怎么像在做贼？你姑父呢？”
　　“出去送先生的客户回家。”
　　“怎么休息天还要出去。”姑姑咕哝了一声，举起手里的盒子说，“这是夫人白天买的小蛋糕，说是拿来也让你尝尝，我又不能就说你不吃甜的东西，这理由也说不过去，就拿回来了。”
　　“可以姑姑吃。”
　　“也只能这样了，”赵婶把蛋糕盒放进厨房再走回来问，“你作业写好了？”
　　“嗯。”
　　“那洗完澡早点睡，姑姑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别等我们了。”
　　“好。”
　　周日的午后，阳光正好温度适宜，初心端了小竹椅眯着眼坐在门口，原本她就不是爱四处走动的孩子，在李旸乌和李晨曦出现前，她最多也就在老槐树下坐坐，现在更是连那里也不去了。
　　隔壁的张伯经过，看见她悠然的样子，笑着打招呼：“初心，在晒太阳啊？”
　　初心张开眼坐正身体回答：“嗯，张伯好。”
　　张伯举举手里的篮筐和小钳子说：“一个人在屋里是不是很闷啊？我正要去摘点玫瑰花，要是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来玩。”
　　“为什么要摘玫瑰花？”
　　“夫人要做玫瑰花饼，所以要收集一些花瓣，要来吗？”
　　初心思索片刻，说：“我不会剪花，但我可以帮你拿篮子。”
　　张伯呵呵笑道：“那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花圃里的玫瑰开得正旺，花团锦簇香气袭人。
　　初心站在花圃边上，跟着张伯移动的方向不时伸出竹篮接过他手里的花朵，偶尔用手拨弄一下摆摆整齐。
　　张伯挑选着又剪下一朵递过来，想起什么的问：“诶对了，上次送给你的那盆小薄荷养的怎么样了？”
　　“叶子有一点软。”
　　张伯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道：“怎么会呢？是放在有阳光的地方吗？”
　　“嗯，放在房间里的架子上，有太阳。”
　　“多久浇一次水？”
　　“每天早上出门前浇一次，下雨天就不浇。”
　　“那应该不会啊……”
　　这时，遥遥走来的李旸乌朝这边喊了一声：“张伯。”
　　张伯扭过头看清了来人应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李旸乌走近了说：“我过来看看好了没。”然后淡淡看了一眼抱着竹篮的初心问张伯，“她怎么也在这？”
　　“是这样的，初心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朋友也没别的地方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提议让她过来帮帮忙。这不，刚说到她那里养的薄荷叶似乎有些小问题，还没细说您就来了。”
　　“我不着急，只是没事干就出来随便看看。”李旸乌插着口袋随意说道。
　　张伯应了一声，然后对初心说：“要么这样初心，篮子放地上，你去把薄荷叶拿来我看看土壤的湿度，别是根有问题才好。”
　　初心捏着竹篮的边边：“不用看了，应该没事的。”
　　“你不是说叶子软了吗？这问题可大可小，还是看一看保险一点。”
　　初心低头看看一篮娇艳的花朵，垂着眼皮：“篮子放地上会弄脏花的。”
　　“没事，等下花瓣还是要洗……”
　　“这样吧，”李旸乌打断张伯的话，转过脸看向初心额间碎碎的刘海说，“我去帮你拿！”
　　初心僵着脖子停了几秒，抬起头望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进对方高深莫测的眼里，于是扇了扇睫毛小声婉拒：“不能麻烦少爷。”
　　“不麻烦，放在哪里了？厅里？厨房？还是房间？”
　　初心眼珠微微晃动，看向张伯。
　　张伯以为是在询问自己能不能麻烦李旸乌，笑笑说：“没事，就让少爷去拿吧，你来的时间少可能不知道，少爷平时随性的很，不会在意这些的。”
　　初心张了张鼻翼，最终说：“在第二间房间的小书架上。”
　　李旸乌轻轻一颔首，朝佣人房走去，张伯躬腰继续剪玫瑰，初心端着篮子侧头望向那渐渐模糊的背影，五指不由紧了紧。
　　良久，李旸乌手里托着一个白色的小盆栽慢悠悠地走了回来，经过初心的时候若有似乎的视线划过她木木的脸，他把小薄荷递给张伯：“喏，是不是这个？”
　　张伯接过盆栽点点头：“没错没错。”他凑近了观察上面的小叶子，叶面的纹路条条清晰可见，细软的白色绒毛映衬着翠绿的色泽，有股盎然的生机，然后又用手中的小钳子轻轻戳了戳下面的土壤，湿度也很适宜，于是抬头对初心说，“都很正常，你说的叶子软估计是摸着上面的小毛毛了，你养的很好呢，放心吧。”
　　初心望着他开开合合的嘴唇眼神有些呆滞。
　　张伯从初心手上接过篮子掂了掂然后把盆栽还到她手中，对他们说：“这些花应该已经够了，我先拿去给夫人啊。”
　　张伯带着一身玫瑰花香逐渐走远，初心尚有些回不过神，在这时，耳边响起清朗的声音说：
　　“你是不是在想，明明我的那盆叶子干巴巴的已经要死不活了，怎么突然之间又死而复生了呢？”
　　……
　　“当然了，这种玄幻的事不会发生，是我去张伯家又重新拿了一盆一样的。”
　　……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
　　初心蓦然转头，眼神游移。
　　“呵。”李旸乌勾唇邪魅一笑，眼底闪烁着异样的晴光缓缓低下头，“赵初心，或许现在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下大雨那天你没等我就走了以及，那盆薄荷的土里，那股巧克力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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