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梓心

　　饼叔本在门外候着，见到林海天出来赶忙上前行了一礼，恭敬道：“林爷好。”

　　林海天没有理会他，反而目光如炬地盯着临章，语气不善对饼叔道：“是谁让你自作主张把他领来的。”

　　饼叔被吓了一跳，诚惶诚恐道：“林爷明鉴，小人哪有这个胆子，是屋里的贵人要见临章，小人不过是个跑腿的。”

　　林海天拧眉，语气严厉，“还要狡辩，若不是有人多嘴，罗二小姐如何能知道他？”

　　饼叔腿一软，差点吓得跌倒，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屋里的小贵人竟是那位，那位罗家二小姐……林爷，我错了，我错了，若是知道那位姑娘就是……我是万万不会提起临章的，我以为是替他寻了个好出路，才擅作主张多嘴的，哪里想到那竟是魔窟。”

　　他转身一把拉着一直默不作声的临章，急道：“临兄弟，今天是老哥害了你，你速速离去，我这便回罗二小姐，就说你已经被买走了，想她也不会追根究底，非要找到你不可。”

　　临章看了眼皱着眉头的林海天，又看了一眼急的满头大汗的饼叔，轻轻摇了摇头。

　　“已经来了，没有回去的道理。”

　　他的嗓音像是丝绸被撕裂的声音，难听得很，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云淡风轻。

　　林海天蹙了蹙眉想说什么，饼叔却已经抢先，“你这个傻子，那罗家二小姐是个什么人你难道没听说过？京城里谁都知道，她飞扬跋扈不可一世，仗着父亲的权势和未婚夫婿的地位，整日里作威作福，连郡主见了她也要退让三分，是个十成十的混世魔王。我还听说，昨天夜里她打杀了好些下人，你这个只会提笔的书生，到了她手里，哪里能受的住那些折磨？”

　　临章面上没有半分变化，好似饼叔的话在他心里没有惊起半分涟漪。

　　“难得有人不嫌弃我，哪怕她当真是恶魔，我也甘心做她的奴仆。”

　　“临兄弟，你怎么这么倔呢……”

　　林海天皱着眉打断饼叔的话，“你去西院把仲辉仲耀两兄弟，还有南院的尹姑娘，中院的崔嬷嬷一道请过来。就说，他们等的人到了。”

　　饼叔惊得不能言语，“这几位，可都是主子留给……”

　　林海天脸一沉，“还不快去。”

　　“是，是！小人这就去！”饼叔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林海天转过脸对临章道：“罗二小姐，与外界传言中的，不太一样。”

　　临章点头，语气无波无澜，“连你都这样说了，想来不是什么无可救药之人。”

　　林海天蹙眉，“可我不赞成你去罗府，饼叔有句话说的没错，你不过一介书生，那里，并不适合你。”

　　“假使罗府不适合我，哪里又是我的归处？”

　　林海天语气诚挚：“你知道的，我可以替你赎身，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财，你尽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也早说过，你不欠我什么。所以不必再自责了。”

　　“你会沦落到如此地步，皆是因我而起……”

　　临章道：“可我却是感激你的，若不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也不会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即使你真的欠我什么，这三年里，也已经还清了，留我这个废人在工市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想必你也受到了主子的责备。我们已经两清了。”

　　“云峰……”

　　临章微微一顿，云峰乃是他的字，已经许久没人这样唤过他了。

　　他不为所动道：“你主子与罗二小姐是什么关系？连崔嬷嬷都能给出去，想来关系匪浅。”

　　林海天愣了愣，失笑道：“你还是这般聪敏，洞察力强得连我也自叹弗如。只是，此事关系到主子的身份，我不能告诉你。”

　　临章也不再追问，只道：“引我去见罗二小姐吧，也不知她能否看得中我，若是没挑中，难保我不会再叨扰你一些时日。”

　　林海天勾了勾唇，“我倒是希望她挑不中你，可惜，那位小贵人恐怕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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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心正在屋内忍受着紫烟和碧湖的碎碎念。

　　方才林海天前脚刚踏出去，这俩丫头后脚就闹着要看那四页名单，梓心自然大大方方给她们看了。

　　紫烟看完后痛心疾首道：“姑娘，你怎么这般想不开，先要找一个毁了容的男人，后又挑中一个哑巴医娘，那两个武艺超强的兄弟又是目不识丁的，唯一一个可靠些的，也就是这个崔嬷嬷了，也不知有什么怪癖没有。”

　　碧湖也不赞同道：“姑娘，这有才华，会武功，懂医术的人又不是找不到，没必要非在这工市找。”

　　梓心老神在在摇头，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这个你们可就不懂了，这工市里的人和外面买的人自然是不同的。来这里自卖的人都是有真材实料的，否则也不敢和买主讨价还价，还提那许多要求。所谓术业有专攻，这几个人虽然才能很鸡肋，各自都有缺陷，但世间有几个人是完美的，既然做不到全，那便专于求精，岂不是很好？”

　　见紫烟和碧湖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梓心换了个简单易懂的说法道：“我举个例子，仲家俩兄弟虽然不识字，但打小替人走镖，是有名的镖师，武艺未必十分高强，却一定擅长保护和逃走，而且实战经验丰富，是真正在江湖上行走过的人，与咱们府上的花架子可不一样。”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整整齐齐站在边上的六个家仆。紫烟和碧湖跟着看过去，立马赞同地点头。

　　梓心又接着道：“至于这尹姑娘嘛，有两点好。一善医术，二善毒术。这大夫虽然好找，善毒术的大夫却难找。我不要她害人，却要她帮我防人。这罗府太乱，有个大夫在，我才能睡得安心啊。而且她是女人，替姑娘我看病也方便许多。”

　　紫烟和碧湖立马又点点头，这么厉害的大夫，不会说话根本就不是个事嘛！

　　梓心又道：“至于临章，我没打算留在院里，另有他用。”

　　紫烟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道：“正是这个道理，听那男子说，那临章可是丑的很，姑娘也怕被他吓到吧。”

　　梓心撇撇嘴，“你当姑娘我是你呢，虽然我统共也没见过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是丑，什么是美，但是我想，相貌再丑陋的人，只要不是恶人，也不会面目可憎。反之，若是有一副蛇蝎心肠，再好看的皮囊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紫烟领悟道：“是了是了，姑娘说得对，就如孙姨娘，人人都夸她容貌出色，偏我觉得她丑的很，比扫地婆子还难看。”

　　碧湖捂嘴笑道：“孙姨娘要是听到你这些话，不知道会不会气死。”

　　紫烟哼道：“如今姑娘已经醒了，她想拿捏我们，哪有那么容易。”

　　梓心见她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故意逗她道：“这可难说了，你这张利嘴太厉害了，日后我出嫁，说不定不带上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府里被她磋磨。”

　　紫烟一噎，憋着气小声道：“姑娘才十岁呢，就想着嫁人了。”

　　梓心愣了愣，自我催眠道，是了是了，我才十岁，我才十岁！为什么把嫁人结婚这种事想得这么理所当然！难道我有这么饥渴？？

　　听到敲门声，她唤了句“进”。

　　是先前出去的林海天，以及临章。

　　即使梓心先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第一眼见到临章时也不免惊了一瞬。果真如那蓝衣大叔所说，脸上没一块好肉，那人面无表情立在那里，身姿挺拔。那样的脸，假使有表情估计也看不出。

　　梓心回过神来，见两个丫头吓得面无血色，捏了捏眉心道：“你们俩出去走走吧，我自己在这里就好。”

　　紫烟和碧湖犹豫了片刻，还是不愿走。碧湖低着头嗫嚅道：“我们在这里陪着姑娘。”

　　梓心无法，便不再管她们。

　　“先生脸上的伤，是烧伤？乃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临章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抬脸与她对视，故意把整张脸暴露在她视线中，却见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脸上毫无惧色，也没有厌恶的神色，似乎在专心等他的回复。

　　这位罗二小姐，当真让人惊喜。

　　临章徐徐道：“回姑娘的话，这是烧伤没错。乃是一场意外，也是一个阴谋，更是一个教训，是成长必然付出的代价。”

　　林海天在他旁边听着，慢慢握紧拳头，几乎将指骨捏碎。

　　梓心若有所思，片刻后低声问道：“这个代价值得吗？”

　　临章干脆利落地答道：“值得。”

　　简简单单两个字，掷地有声。

　　梓心点头，“那就好。你可愿意与我签订契约，替我做事。”

　　临章不语，只是直直看着她。

　　梓心自顾自道：“契约期七年，我聘请你帮我做事。契约期间内除了替我工作，其他的时间你自己支配，若是有喜欢的人也可以成亲，我可以帮你出一部分聘礼。若是有余力你也可以开辟自己的事业，我不阻止。至于薪金，之后再商议，绝不会让你失望。我对你只有两点要求，一，不能背叛我，二，把我交代的事办好。除了工作上的上级和下属关系，你我是平等的。若是没有问题，便与我签约吧。”

　　她暂时还不知道大凉的货币计量如何计算，待她研究好了再与他商议罢。

　　临章目瞪口呆，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从没听说过雇主会提这样的要求，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讷讷道：“我现如今不是雇工……”

　　梓心不耐烦打断他道：“我知道，我会帮你把卖身契买下来，就当做见面礼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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