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世家

　　[距离赤司征十郎提出婚约还有330天]

　　京都，左京区，田中家。

　　“辰治，自从回家以后你就心神不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日不是还要宴请几位同学？你这样今晚休息不好明天哪里有精力……”

　　暮霭沉沉，宽阔的客厅内，田中理事烦躁的踱来踱去，他回家后，整整一个小时都是这样的状态。

　　妻子美幸从厨房里招呼着，他微微抬头，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再也没了声音。

　　听到田中理事如此烦躁的声音，堀江美幸沉默地闭上了嘴。她不再说话，只是继续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为着明日田中理事宴请学生做着准备。

　　堀江美幸将蛋黄打碎，在平底锅中摊开来，滋滋的油气从锅底泛起，食物的香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她轻轻地将蛋壳熟练地扔进垃圾桶。接着进行下一个步骤，再也没有和烦躁的田中理事谈话。

　　既然他现在心情不好，她也就索性不去打扰他。这是堀江美幸在和丈夫田中辰治相处多年，自然而然形成的习惯。

　　她像是日本无数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认认真真管理着这个小小的家庭，手里拿着丈夫的工资卡，做精美的手账记录着家庭每一笔开支。

　　她包容着丈夫的一切，却也以近乎冷漠的方式不闻不问他的一切。她可以将家布置成他喜欢的样子，可以一个人教育孩子，可以做出他喜欢的饭菜，可以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递上一杯热茶。

　　但是她不知道他的工作情况，不知道他的爱好，也无意于此。她知道自己丈夫自尊心很强，于是她只是温柔微笑着，只听对方告诉自己的部分。

　　她在厨房忙碌着，心中却泛出了一丝不安。平日里丈夫虽然也会有脾气不好的时候，但很少像今日这般慌乱。她不明白原因，却似乎隐约感受到了前方不祥的命运。

　　*

　　晚八点半，奈良公园。

　　浅川希子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穿过公园游人如织的大门口，浅茶色的高跟鞋踏在公园门口的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下午那件长风衣下是一套白色的阿玛尼西装，明明天色已经黑了，却依然架了一副墨镜在鼻梁上。

　　她刚迈进大门，就听得人群之中传出熟悉的声音。

　　“希子。”

　　她一回头，眉头舒展了开来。

　　“赤司君。”

　　穿着米色休闲服的英俊少年穿过人群，赤红的发色在其中尤其显眼。他三步两步走上前来，环视了周围，发现并没什么人窥伺这里。

　　“换个地方谈话吧。”他如是说道。

　　公园只安了一盏橘色灯的小凉亭里，浅川希子将从身上带着的文件包中取出了复印件，还给了赤司征十郎。

　　“刚刚精算师传给我的文件我已经转发给你了，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查的很细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相当厉害的水平吧。”

　　“是呢。说起来赤司君，你明天会去茶会吗？”

　　天色已然全黑了，浅川希子声音透着几分疲惫。

　　“我已经和父亲说了全部的事情，父亲同意我明日一同前去。你的想法呢？“

　　“成功了吗……如果你能一同前去那的确是再好不过了。”

　　风吹过树丛发出沙沙的响声，听到声音的浅川希子的目光警觉地看了看周围以确认并没有人偷听二人谈话的人存在，一边的赤司征十郎顺着她的目光一并扫过黑暗的树丛。

　　她的视线还未收回，他的视线已经转到了她的脸上。月光下，他注视着她的脸，缓缓说道。

　　“这几日我想了很多，我倒是觉得我们不妨就显得熟稔些，毕竟你也参加了我家的茶会，如果太疏离反而会显得不自然让人生疑。”

　　浅川希子目光转了回来，闻言一笑。

　　“那倒是没什么，不过赤司君，明日可记住了，起码要和我保持两米的距离。”

　　赤司闻言眉头一皱，正欲开口，却被浅川希子一个手势阻断了。

　　“赤司君，如果喜欢梨木小姐，就快些接受她的心意。如果不喜欢，就尽早拒绝。这样子给她希望，却又无时不刻给她绝望，是很残酷的。请恕在下冒昧，请问赤司君是真的喜欢梨木小姐的吗？”

　　“我已经和她说过我对她没有产生所谓的「爱情」。她喜不喜欢我，这并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

　　浅川希子若有所思，目光直视着赤司征十郎，月光下他幽红的瞳孔折射出隐隐残酷的色彩：“她只是单纯梨木家的小姐罢了。”

　　“即使她那么喜欢你？”

　　“我看不出她哪里喜欢我了，她喜欢的只是一个完美的「赤司征十郎」代号，换句话说，只要能达到她的「完美」，我是赤司征十郎还是别人，都无所谓。你说，我有什么理由喜欢她？”

　　“是吗？看来终归还是同一个人呐，虽然说出的话伤人了很多，但是的确是同一个人说出的话。也是……如果是追逐胜利的你的话，是绝对不会把目光投向在你身后的人吧……不过，「所谓的爱情」这种说法，看来基本可以肯定了。”

　　她浅笑。

　　夜风猎猎作响，吹起她风衣的下摆，她将脸往领子里缩了缩，脸上的笑容却愈深。

　　“所以，可以把你的隐形眼镜取下来了吗？赤司君？也是时候，让我见一下真实的征十郎了吧。”

　　赤司征十郎的脸上一瞬间闪过震惊，疑惑，了然，最后他的表情定格在了唇边的微笑。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隐形眼镜盒，从中拿出一个小镊子，仰起头，镊子的夹口处，薄薄的隐形眼镜折射着月光。

　　他将它们小心放在了营养液内，盖上盒盖，抬起了头。

　　“是听真太郎说起的吗？”

　　他脸上笑容不变，左边的橙色的瞳孔散发出灼灼而妖异的光芒。

　　*

　　“所以说，父亲，当时我也不知道是……”

　　东京，梨木家宅邸。梨木瞳看着面前风雨欲来面色如雷霆震怒的父亲，抿了抿唇，显出委屈的样子。

　　“小瞳！我早就和你说了！不管你多喜欢赤司家少爷，你一定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和浅川小姐说了什么？”

　　梨木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原以为浅川希子将事情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了梨木纯哉，可这般看来，梨木纯哉似乎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情况……

　　看她欲言又止，眼神闪烁之间迟疑的样子，梨木纯哉恨恨地咬了咬牙，气得忽然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厉声吼道。

　　“你不要和我隐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震耳欲聋，梨木瞳被父亲从未有过的怒态吓得一抖，不由得面色发青。

　　她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梨木纯哉。

　　“……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浅川家的「那位小姐」。”

　　说到最后，她咬了咬下唇。

　　梨木纯哉面色严肃地听她说完了事情的所有经过，然而接下来的反应却并不是像梨木瞳想象之中的，生气得更厉害了。

　　他只是淡淡问道：“你之前有对那些追求赤司征十郎的女生做些什么吗？”

　　梨木瞳一愣。

　　她狼狈地低了低头，小声说道：“只是……只是说说而已，我并没有……”

　　“言语威胁？”梨木纯哉挑了挑眉。

　　“也……也并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坐在沙发上的梨木纯哉声音忽然一沉。

　　“简直是胡闹！小瞳我告诉你，以前你追求赤司家少爷我们不反对，是因为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而且赤司少爷和你年龄相当，又是优秀之人，对你也彬彬有礼，让我们很有好感。”

　　梨木纯哉的话几乎算得上是说进了梨木瞳的心坎里去，可知道父亲接下来还有后文的她使劲忍住了，并没发声。

　　“你实话告诉我，你有向他表白过吗？……他……有拒绝过你吗？”

　　紫发的少女抬起头，瞬间想脱口而出没有两字。可她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能对自己的父亲撒谎。

　　梨木纯哉看她的表情，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小瞳…虽然我们家里从来没有让你担心家里面的问题。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浅川家对我们家的影响，远远超过你的想象。”

　　梨木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她等着父亲对她继续说些什么，可梨木纯哉只是疲倦地挥了挥手，她看得出父亲不想再谈，便咬了咬唇，鞠了个躬退下了。

　　梨木纯哉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目送着女儿拖着步子回了房间，才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徘徊踱步的妻子梨木雪子看到他进来，直起身，目光迥然：“和小瞳谈得怎么样？”

　　“很明显没有听进去。”梨木纯哉叹了口气：“她对我很恭敬，但看起来是真的是对赤司家的少爷动了心。不过我好歹让她不要和浅川小姐起冲突，这点她应该会注意。”

　　梨木雪子眉头紧蹙。

　　“赤司家少爷没有看中小瞳就算了……可这横插进来的浅川小姐又是怎么回事？她也看中了赤司家的姻亲，吗？还是赤司家看中了她……”

　　“今日我看浅川小姐的模样倒不像……”闻言梨木纯哉迟疑地摇了摇头：“她只是和我说注意小瞳在学校的情况，如果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就不好了。看起来倒不像是要和小瞳起冲突的样子……”

　　梨木雪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那是肯定，若没到了必须撕破脸的地步，那浅川小姐会再给你显露出她真实的想法？”

　　“别说得好像浅川小姐对赤司少爷有想法似的，你又没见过人家，瞎猜来瞎猜去又有什么意义？”

　　“你倒是向着浅川小姐呢。”梨木雪子眼神一暗。

　　梨木纯哉看得出妻子心里的不甘心，可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五味陈杂。他明白妻子一心想攀上赤司家这门亲事也是为了他们梨木家，实在是说不出责怪的话，可她长期在家呆着，老是听各家奉承之言，言语之间难免露出对近年来显出颓势的浅川家的轻蔑，哪里懂得他的难处。

　　说实在的，他梨木家算得上是是八大世家中最尴尬的存在了。

　　这八大世家的排名，并不是按照经济实力来排的，若是按照经济实力，近年来异军突起借助国外资本崛起的迹部家早就该占上一席之地了——这排名实际上是按照各家在各行业的地位和传统名望决定的。

　　梨木家早在江户时期就存在，一直以来都是文艺世家。几百年前，家内子弟从事茶道、能剧、艺伎培养；现在则多从事于电视、电影、音乐行业。

　　虽然听起来，梨木家算得上是风雅，也称得上是红火显赫，但那都是在世人眼中。

　　没有实体产业，所谓的文雅必须要以远离世俗为代价。而远离世俗给梨木家带来的除了高洁的地位，还有必须依赖其它几家经济实体的必须牺牲。

　　演艺公司也好，歌舞伎町也罢，这些到底都不能成为一个大家族真正的根基。一个大家族真正的根基本当是实体产业，如同赤司家把持众多工业制造部门，浅川家传统的食品制造部门。这些才是真真正正的国计民生大业。

　　赤司家也有自己下属的一些小的电影公司，浅川家更有东京的众多剧场，可那些对于他们来说到底是不入法眼的小产业，更多是“人有我也有”的战略布局，并不像梨木家一样依赖为计。可赤司家浅川家进驻文艺产业，人们会说这是“商业世家逐利的天性”，可若是梨木家开了自己的制造公司，那便会是“这些搞歌舞的人那里懂得商场的厉害”或是“梨木家到底是自降身价，入了世俗。”

　　这种不上不下的境地，着实是叫人难堪。

　　可这般苦楚他不想让妻儿知道，小瞳更是他的独女，从小到大他一切都给她最好的，可这骄矜之气便也随之生了出来。

　　他只能道：“雪子，其实想想，我们对于小瞳的教育和赤司家本就格格不入。赤司家平时就低调，我们则出入于各色光鲜场所，小瞳平日里更是，我们毕竟没在任何方面委屈她……更何况……赤司少爷的婚事，固然有他自己的意志在里面，可更多还是要听从赤司家家主的意见。”

　　梨木雪子闻言眼眶一红：“这话说的，难道还是我养女儿的错了？你也不想想，平时我们接触的，多少鲜花锦簇烈火烹油，糖衣炮弹不计其数，如果我们不让她尽早接触，那些东西迟早会毁了她。”

　　梨木纯哉话卡在口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半晌只能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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