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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炼
梁老头讶异地抬起头,怀疑自己耳朵一时听错了,失声道:“什么?小瑟儿也到了七重?”
云河神色怜爱,点头道:“正是。小瑟自小聪颖,比令儿有过之而无不及。”梁老头仍是有些震惊,一只手停在空中半天没下来,嘟囔道:“这小丫头,这小丫头……”云瑟见许久梁老头都不把手里的青豆递给她,也不着急,只是坐在那儿仰头看着梁老头,乖巧沉静的样子,小手捻着袖口上绣着的小小花瓣,一双乌眸却是灵动。
江清露不由得笑道:“梁老也不必如此惊讶。一来令儿六岁才开始修炼,小瑟却是五岁便开始了;二来这内功修炼,刚开始如何进境惊人都是做不得数的。小瑟悟力极佳占了便宜,但到后面也不一定能胜过令儿。更何况在剑术拳脚方面,令儿就比妹妹厉害了。”
梁老头摇摇头,翻个白眼道:“嘿嘿,小令儿毕竟长了两岁,又是男孩子,拳脚功夫要是还比小瑟儿差了,那可真就是丢脸。”云令在旁边嘻嘻笑了两声,挠了挠头,看上去毫不在意。
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梁老头看看天色,已经将近巳时了,酒也已喝得差不多。他捶捶腰,慢慢站起来道:“不管啦,左右两个孩儿聪慧一些,总不会是坏事。时候不早了,我也要去砍柴咯。”
云河夫妇跟着站起来,送梁老头出了门。临走前梁老头笑呵呵地道:“你们二人也不须太忧心,如今已过去了十年都平安无事,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风波了。等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给你们带些布料衣裳什么的。”云令笑着谢过。
一家人看着梁老头的身影消失在崖壁后方才转身。云河牵起云令的手,道:“走,爹爹带你去竹林练剑。”而云瑟则跟着江清露另去他处。
竹林之中,云河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剑。原本是温和平淡之人,一剑在手之后,同样的眉眼却平添了几分冷峻桀骜。
云令九岁练剑,如今已将近两年了。此时他手里握着一柄木剑,小脸凝重。
“看好了,”云河低头嘱咐道,“今天同样剑招一次,身法一次,最后再将完整的招式施展一次,你要仔细记住。”
说罢,云河轻轻抖了抖手中长剑,剑身颤动,无半点声息,却掠过一道流水般柔和明亮的波纹直至剑尖,连带着剑光冷烁,更添三分凛冽。
云令全神贯注地看着父亲施展剑招,剑是平常剑,人却并非平常人。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配剑在云河手中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上下翻飞,截削刺挑之间行云流水,无半点凝滞拖怠。看似漫不经心,一点一挑之间却均可化为杀招。一变生,则万变生。云河的身法也同样如闲庭信步,行动间无半点紧迫之感,偏偏鬼神莫测,脚踏星辰之变,似进而退,似远而近,进退之间转换亦是玄妙异常。
饶是云令天资远远超过常人,看了三次之后也只记了个大概。云河指出云令有所不妥之处之后,便离开竹林。过了半个时辰方再次过来指点一番。
竹林之内阴凉宜人,云令一天的功课便待在这里完成。正午时分云河回了一趟木屋,带了些饭菜过来,父子二人席地而坐,随意用了些。云河随后将食盒送回,也不一定会再回竹林。云令一向不须父亲监督,也自行辛苦练武。
云河一身绝世武艺,并非仅限于剑,各般武器都有所涉及,也都略略教过云令。只是云河认为,学艺在精不在多,剑乃百器之首,也是他最有心得成就的兵刃,自然也希望云令能承其衣钵,继续在剑道之上精益求精,深入幽微。而将其他武器招式教与云令,也是望他能于百家兵器万般武艺之中求同存异,触类旁通,感悟通透,以求剑道更加圆转如意。
日渐西垂,云令白日里的功课也将近尾声。眼看着云令招式纯熟,腾挪转移之间俨然飒沓有形,云河上前一步,也不见他身形如何变化,只是伸出手指轻轻一弹,恰巧弹在云令剑尖之上。云令意会,收剑定身。
云河将剑接过回入鞘中,赞了他几句,看着儿子一双乌黑的眼眸熠熠生光,不由得一笑。随即正色道:“令儿,如今你剑术也渐入佳境,你须明白,为父能教你的只有招数,至多只是让你少走一些弯路而已。但你若想真正剑术达成,还需努力磨砺心境,用心感悟,切不可自满自得,明白吗?”
云令点点头:“令儿知道。”
云河揽过云令,一边往回走一边微笑问道:“令儿,这世上有人说剑为百兵之君,也有人说剑乃凶器,生而为杀。你以为如何?”
云令一愣,低着头想了许久,摇头踌躇道:“令儿不知。”
云河嗯了一声,又问道:“那你觉得剑是什么?”
云令老老实实地道:“令儿愚钝,觉得剑只是兵器而已。杀人抑或救人,是凶是吉,那都不是在于握剑之人吗?”
云河有些讶异,云令小小年纪,能说出此番话来,着实不易。低头摸着云令的小脑袋,云河笑道:“梁叔说你胜过为父幼时,倒真是未曾说错啊。令儿能有如此大义,可见心胸豁达。”
云令犹自懵懂,但看着父亲高兴,自己便也雀跃。
云河认真地道:“既然令儿你明白这道理,那为父也不需多说了。将来你若踏入江湖,惹上是非,要牢记今日所说的话,守住本心,不可让你手中之剑,染上凶器恶名,记住了吗?”
云令重重点头,“令儿不敢有违。”
云河轻叹一声,微笑道:“如此便好。但我还是希望你啊,将来还是安稳一生,莫要与那腥风血雨之地有所纠葛。”
云令天真地道:“爹爹,令儿像您说的一样,坚守本心不就好了吗?我非歹人,我手中之剑自然也非凶器啊。”
云河笑出声来,道:“有一柄宝剑,锋锐无比所向披靡。无数人为了得到它,不惜铤而走险,更有甚者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宝剑未杀人,而无数人为宝剑而死,所到之处一片鬼哭狼嚎尸横遍野。你说这宝剑是凶器还是不是凶器?这中间是非纠葛,又岂是一片本心可表?”
云令怔怔,小脸有些苍白,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云河不由得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些过于沉重的话。他伸手把云令抱起来,拍拍他的背,换上轻快的语气:“好了令儿,你还小,这些事情以后再想。爹爹现在带你回家,我们让娘亲做你爱吃的狮子头吃,好不好?”
云令回过神来,听了云河的话,果真不去想了,抱住云河的脖子开心地点头,“爹爹真好!”
很快,父子二人便回到了木屋之中,江清露和云瑟已然回来了。江清露在厨房内忙着准备吃食,而云瑟安安静静地坐在桌旁写字看书。云河云令二人对视一眼,云令悄悄吐了吐舌头。妹妹最近在和娘亲练习娘亲的成名绝技“惊鸿影”,惊鸿影,名曰惊鸿,自然要身姿优美体态婉约,正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云瑟自小和娘亲极为亲近,在练习这一身法的时候,学得也是极快,因此最近每次都比云令先行回到家中。云令被云河笑过几次,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自己也觉得颇为不好意思。
云瑟抬头看见云令的鬼脸,噗嗤一笑,这才显露出小女儿的娇俏活泼来。放下手中的笔,跑过去抱住云河的双腿,抬头撒娇地叫道:“爹爹!小瑟也要爹爹抱。”
云河放下云令,转身抱起云瑟哄道:“好,爹爹抱你,那你让娘亲做狮子头给我吃好不好?”云瑟嘻嘻笑道:“爹爹撒谎,才不是你吃呢,肯定是哥哥嘴馋要吃。哥哥你说是不是?”
三人正逗笑间,江清露已经将饭菜做好端上来了,看着他们开心的笑容,也是笑意蔓延。
大约最美好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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