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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大家都疯玩儿了几天,回程时都无精打采的,车马又慢,因此不过是几里路程,竟走得格外漫长。
纷纷扬扬的杨花从人家的小院儿里飘出来,给人一种置身童话般的美好。但徐离羽翰并不喜欢这些洁白如雪的飞絮。因为当初他处境悲凉离开天凉时,街道上就到处都是飘扬的杨花,远远看去,竟像纸钱。
彼时母妃的尸身正被扔于乱葬岗。生前宠冠后宫荣耀至极的人,死后竟无人为其殓尸。
但天凉的绿化还是值得为人称道的。此时正值春种,道路旁有许多可爱的嫩芽破土而出。
到了夏天,这里就会到处摇曳着大梁的国花——嫣鸠。嫣鸠,花如其名,妩媚动人,热烈到了让人不敢靠近的地步。
两百年前大梁建国不久时,曾有过一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不过是因其喜欢红色,皇帝便下令命全城种植嫣鸠,自那时开始,每到夏日,沿城四十里,花开如锦缎。
游走在天地间的思绪忽然被打断,成王慌忙拉住缰绳,以免伤到前方的人。
“草民叩见王爷,虽然这样做惊扰了圣驾,但草民也是无路可走了呀,求王爷给我们全家做主。”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跪倒在徐离羽翰的马前。
拦路上告的传统自古就有,如今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徐离羽翰自然没办法拒绝。
正准备向皇帝请示处理办法时,徐离文渊的声音就悠悠地从他身后传来“好官自然愿意做为民请命的事,这件案子就交给皇叔处理了。”
大臣们和军队都在后面等着,徐离羽翰便让方易扬先把老人带去府里或移交大理寺处理,大理寺卿是信得过的人,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老人不仅不肯起来,而且还拿出来一封血书,呈于御前。
“草民要状告魏文侯借官位大肆敛财,目无法纪,强征了我的祖田,杀我儿子……”他所列的罪状项项都足以让魏文侯偿命的,但案件涉及朝廷命官,不是徐离羽翰凭个人意思就能够决断的。
“既然如此,回宫事宜暂且放下,押魏文侯去大理寺”徐离文渊站出来主持大局。
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大理寺。
应皇帝要求,主审官为成王,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作辅佐协查,争取依法严查。
因为可以主事的人都在,各项证据又都完备,而且魏文侯没有作丝毫抵抗,案件很快就审核完毕,判其秋后问斩。
老人感恩戴德得感谢为其讨公道的人,百官也随着附和。但不是所有人都是相同的意见。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朕命皇叔全权彻查此事”皇帝站在旁听席上压低声音道。
“臣遵旨。”徐离羽翰朝堂下望去,李景华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点了点头,苏应淼脸上还是那样放荡不羁不屑一顾的神采,发现徐离羽翰的目光之后便示意他赶快结案。
“如今想把大鱼拉出来还为时尚早,既然如此,皇叔就结案吧”事情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魏文侯不过刚刚被查,就有风声泄露,以至于他这么早就被同伴推出来顶罪,可见其背后的势力一定不会小,急功近利不会要好结果,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在这件小事上多作纠缠。
“今日为时已晚,咱们的皇帝又不喜欢拘泥于礼节,因此各位大人都散了吧”吴继周尖利着嗓音朝已经在打哈欠的群臣传皇帝口谕。
成王朝苏应淼走过去,想要交代他今晚让厨娘做些流食,他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不料却被皇帝抓住了手腕儿“皇叔今晚和朕一起回宫。”
徐离羽翰试着挣了两下没挣开就算了。他不能总和孩子计较,况且徐离文渊又没做什么让他厌烦的事。而且住进宫里确实省掉了不少麻烦。
晚宴是为了给皇帝接风洗尘,因此只有嫔妃在场,徐离羽翰不禁有些尴尬,所幸皇帝注意到了他的不自在,早早得就遣散了众人。
关于住处,皇帝赐他住纤羽台——紧挨承庆殿的一座宫羽。在徐离羽翰眼里,皇宫和平常百姓家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夜晚来临之后,这里依然有灯火照耀着殿宇。
正是这些并不明亮又不昏暗的光线让孤独的人更加孤独,將不眠的夜晚一点点拉长。第二天还要早早地起来去谒见太后,成王本想早些休息的,可是偏偏无法入眠。
于是就随便披了件外套去了落云宫。虽然那里早就因为无人打扫而落满灰尘,显得阴森恐怖,但到底是那里于他更亲切一些。绕过巡逻的侍卫,偷偷潜进去,但悬着的心却没办法放下来。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说这里带给他的沉重深深地刻进了脑海里,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挥之不去。
来这里从来都没有具体目的,徐离羽翰只是想待一小会儿,一会儿就好。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要说,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说这句话的时候徐离羽翰一直望着眼前的虚空,好像在自言自语。
“弟子拜见师父”博耳济吉特氏莫璃绕过屏风站出来。
“晚宴上,你也没吃什么,是身体欠佳吗?”徐离羽翰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精心调教的弟子,她有些瘦了。
“谢师父关心,弟子并没有”她依然跪在地上,表现出绝对的恭敬。
“若你心有不甘的话,我可以安排你离开,但是如果你要留下,我就希望你明白。身在这高墙大院里,什么心思都飞不出去的”徐离羽翰把她扶起来。
“弟子明白,进了皇宫就是一辈子的事”她说得诚恳,诚恳得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好了,回去吧,我也该走了”莫璃想要在他身后多看一眼他的背影,因为这样近距离说话的机会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所以她格外珍惜。
但徐离羽翰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从楼阁上直接遁进了夜色里。
第二天徐离羽翰拉开门的时候,吴继周已经候在院子里了,虽然很好奇,皇上的贴身太监为什么这么闲,但他也不便多问。
“启禀王爷,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等着和王爷一同前去给太后请安,还请王爷早些上轿辇。”这些繁琐的程序虽然让他头疼,但又不得不遵循,毕竟人在屋檐下啊。
“皇叔昨夜有好梦吗?”徐离文渊背光站在门口,满面笑容。
“对不起,臣来晚了”
“要朕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说这些话的时候,徐离羽翰正跟在皇帝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其实太后的一生也充满了坎坷,先皇生前不受宠,死后才坐上太后的位子。早先,徐离羽翰和她并没有太多交集,只依稀记得她是个温润善良的女人。是他要尊敬的皇嫂。
“平日里皇上一直在忙,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哀家?”坐在上位,满身华贵气质的女子轻声责备自己的儿子。
“母后不要这般说话,倒显得我多么不孝一样。”徐离文渊撇撇嘴撒娇,哪里还有平时威严稳重的样子。
太后瞪他一眼转过身来交代宫女给成王赐坐。“微臣拜见皇嫂。”
“明容啊,你鲜少出入后宫,这次常住就抽空多教教皇帝,这大梁天下还要仰仗你啊!”若在以前,这样一番话足以让徐离羽翰胆战心惊,但如今他故意不去想这样的恭维里有几分真实
“皇嫂言重了”
“明容如今年龄也不小了,哀家替你选一个大家闺秀吧。皇帝,你看呢?”
徐离文渊侧头看着成王“皇叔的意思呢?”
“臣暂时还无心女色,让皇嫂操心了。”他语气的恳切太后也许没看懂,但徐离文渊一定看懂了。
“皇叔是有爱而不得的人吧?想要把最好的留到最后?”他死死地盯着成王,仿佛要把他看穿
“皇上取笑了,臣整日混迹于将士们中间,还没有闲暇考虑私事。”常年陪伴君主身边,让他有了,无论露出什么样的端倪都能够轻松粉饰过去的能力。一顿早饭吃得不温不火,友好的笑容越到最后越显得虚伪,这样的谈话就算再进行几个小时也必没有什么问题,但徐离羽翰知道牵强的伪装于人于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送过礼物之后两人便也就匆匆告辞了。
“母后说的也有一定道理,皇叔身边确实缺少一个知冷知暖的人。而且皇家子嗣凋零,除我之外就剩下皇叔一脉,母后还等着皇叔延续血脉呢。”徐离文渊侧头望着成王,等他的回应。
“这样的小事就不劳皇上操心了。”显然他对这样的话题并不感兴趣。
“皇家无小事,更何况是皇叔的正妃呢!如果皇叔没能娶到中意的人,朕一定会被天下人谴责的。朕可不想死后还落得一个狼心狗肺的名声。”
“臣允诺,若有一天遇到自己想娶的人,一定先来禀告皇上知道。”
“好,无论她是谁,皇叔要的人,朕必然倾尽一切助皇叔得到。”关于这件事,做出这样的承诺对徐离羽翰来说已经十分艰难,因为爱人于他而言是个禁区。
徐离文渊猜的完全正确,甚至没有一点点偏差:爱而不得。因为没有得到的一点点可能,所幸就不去想了。不如离对方远一点,在没有彼此的时空里各自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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