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向山

　　“近年来，商税逐渐增加，商人受到排挤不堪重负多放弃从商致使大梁经济逐渐凋弊。百姓生活困难，天凉城中贫民大多汇集到西南方，并且难民数量有逐渐增多的趋势。
　　边境局势紧张，随时可能爆发大战而近年来连续大旱致使我方粮草军饷尚未准备充足。本应天下齐心对内发展经济对外共同抗敌，但朝中官员不思进取，奢靡成风贪图享乐，极力吹嘘繁盛之势，让大梁处于飘摇动荡的局面之中。
　　因此为了大梁百姓，为了这百年基业，臣恳请皇上准许变法图强。”徐离羽翰的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太和殿上，百官很聪明得都噤了声。
　　皇帝年幼，怕是没有那整顿山河的魄力，有如此忠诚之士辅佐又如何。
　　弄不好徐离羽翰还会被疑有异心。这样的浑水没有人愿意趟。
　　“不知成王准备怎么做？可有详细规划？”龙椅上一袭黄袍的徐离文渊冷冷得注视着准备看笑话的百官。
　　皇帝态度刚表明下方就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成王不动声色地站出来解围：“启禀皇上，酌情减免税务为要，官职变革为辅。志在强军强国”其实这些都是做给其他大臣看，改革他早就在信里禀告过了。并且征得了同意。
　　“臣认为，大梁国力衰弱，应暂缓发展调整当前形势”吏部尚书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毕竟一旦要变就得先变官场。
　　“臣附议”
　　“臣附议”
　　……
　　皇帝眼睛里逐渐升腾起不可压制的愤怒，百官名为上谏实为逼迫。
　　他知道朝廷势力错综复杂，各大家族互相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各位爱卿是否有不同意见？”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徐离文渊还是不自觉攥紧了拳头，隐忍和懦弱有根本不同，他不是傀儡皇帝，那帮老臣打错了算盘。
　　不知是否刻意迎合还是丞相真的如此忠君爱国，李景华最终站出来支持变革，以一己之身挡下百官怒气，此事就此拍板定案。
　　史称“永历革新”
　　徐离羽翰站在首位，他清楚地看到龙椅上的人紧紧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带着孩子气的隐忍与倔强。
　　心下只多了几分不忍，但身为皇家子弟这些原是他该承受的。还记得他们初见时先皇正处于重度昏迷中，生命垂危。
　　身为太子的徐离文渊被先皇宠妃郑氏排挤，不得陪伴君侧侍疾。那时他一身素服立于檐廊，明朗洒脱，和这浑沌世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但生在天下大势跌宕起伏的年代谁又能在波诡云谲之中绝世独立。况且他是太子啊！听到声音他回过头看着陌生的男子，徐离羽翰注意到他都快要將唇咬破了。
　　但即便如此在他的眼里徐离羽翰看到的却不是绝望埋怨，而是希望，生生不息的希望。后来徐离羽翰便拿着兵符带着30万虎蚀军站到了太子身后，扶他上位。
　　徐离羽翰之所以这样做不光是因为他不愿这尘世的污浊侵染那般干净美好的人还因为太子有保全这大力天下的信心。
　　他决心所有黑暗都让他一人经受，那人只需安心坐在帝位上，为百姓谋福，为这即将倾塌的天下谋一个出路。
　　所有人都认为以徐离羽翰武将的性格一定会耐不住性子，整顿朝廷的同时必然得罪朝中大臣，只要找对时机一定可以让这次变法不了了之，毕竟如今的大梁不比当年，它已经折腾不起了。
　　人总是太自以为是，以至于常常高估了自己，看不清目前的处境。在官场待得越久越不能精准判断时局。
　　成王不是不敢行动，也不是不知道如何行动。他只不过在等，等所有人都淡忘这件事的时候再出手，那时便可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將祸根铲除。
　　那些人已经安逸太多年了。
　　而眼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即将到来的三月春猎。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府兵统领方易扬来报：马匹已经备好，再过半小时皇宫人马就要启程，王爷还是早些出发吧。
　　徐离羽翰的注意力终于从镜子上移开，出发去和大部队会和了。他并不是特别计较形象的人，但形象是他在仅有的空闲时间里唯一在意的事。
　　因为他要时刻保持威严。只有这样皇室才不会被那些权臣看不起。在天凉如果有人提起成王首先称赞的必然是他的外貌。这并不是说他长得如何俊美，怎样出类拔萃，而是说，他身上有一种温和的气质，只要一生接触过一次就必不会忘。这也是他能够轻松將数十万将士凝聚到一起的原因，他很少用铁血手段，但他能够给将士们一个家，哪怕是暂时的。
　　猎宫在天凉东郊二百里，那里只有在秋季围猎时才会启用。而春猎只是用来表达对新生活的希冀，所以远没有那么隆重，也因此只有短短五天。成王作为虎蚀军主帅自然要以保护百官安全为己任，但率队走在前面他是不愿的。连日来忙于公务那人已有许久未见了。
　　哪怕远远望一眼也好，但皇帝的象牙辂走在队伍中间，他和他之间隔着丞相的车鸾和近300名护卫。
　　“一直回头是怕这数万精兵护不住你徐离家的皇帝吗？你自己不亲自指点将士操练，还敢看不起我？！”苏应淼驱马赶上来对频频回首的成王表示抗议。
　　徐离羽翰不语，只是不停地笑，带着些顽劣得笑。他知道苏应淼向来喜欢炸炸呼呼得喜欢抱怨，内心却不是那样想的。
　　得到这样的回应苏应淼气极，便拿一根被折断的树枝去戳他的脸。
　　俩个人就这般打闹起来，一路上吵吵闹闹倒也不算无聊。
　　一日舟车劳顿，在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营帐终于近在眼前了。徐离文渊一下车便对躬身行礼的成王说：“早就说过皇叔和我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君臣礼节不可废。”皇帝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他半晌
　　“皇叔如果不嫌跪着累就多感受一下大地的亲切，毕竟你如果想跪着也没人能够拦你”说着便朝帐内去了，留下有些唏嘘的众人“果然圣意难测，伴君如伴虎”徐离羽翰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倒也不觉尴尬。
　　虽然上一次只有他们二人在场。
　　顾不上拍拍衣服上的土便起身去安排防卫工作了。
　　次日，主持完大典，徐离羽翰就趁王宫贵族们都在观看猎杀比赛的空当偷偷溜走了，反正那帮人的关注点向来只在皇帝和正直忠义的丞相身上。而他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
　　骑着小黑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晃。其实他刻意走了和大部队方向相反的一条路。
　　这样才不会和那帮精力充沛的家伙偶遇！也能够清静点。小黑左边尝几口，右边叼一点，走走停停得很是悠闲。
　　本来自己逃出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成王也懒得去管。
　　不知怎么竟走入了一片杏林。此时正值杏花开放的日子，大团大团的杏花挤在枝头上，煞是好看。拂面的风轻轻吹过，將花瓣从枝头带下来，纷纷扬扬地飘起来，又急速坠落。饶徐离羽翰虽然不是伤春少女但也看得失神。
　　忽然在飞扬的花瓣中间看到一只蛾子，便顺手扔过去一块小石子。
　　神奇的是，即便相隔百米依然不偏不倚刚好打掉了飞蛾的翅膀。
　　他撇撇嘴，不屑一顾。
　　觉得无趣正要调转马头回去的时候，有轻微的咔咔声传入耳中。他回头，刚好看到一棵杏树的旁枝倾轧下来。
　　赫然就是他刚才砸中的那棵。
　　徐离羽翰正对自己没有把握好力度懊悔不已时，旁边的茅草屋里已经冲出来一个膘肥体胖的妇人，嘴巴里嚷着：“哪个挨千刀的，敢砸俺家树！”
　　一看这样的阵势，成王道歉的想法瞬间完全消散了。
　　他喊了一句抱歉就赶紧甩动鞭子催促小黑赶快跑。结果天不随人愿，小黑偏偏在此刻捣乱不肯干活，眼看那妇人就要追来时才勉勉强强抬起高贵的蹄子向前跑去。
　　面对傲娇的小黑和穷追不舍的妇人，徐离羽翰只能不断翻白眼，这是上天和他有多大愁啊！忍不住要爆粗口的成王蓦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熟悉的身影。
　　小黑横冲直撞得只管向前，此刻勒马停下几乎不可能。
　　就在扬起的马蹄即将踏到那人时，徐离羽翰飞身下马，把他揽进怀里。
　　万幸的是，有惊无险，两人都未受伤。而不幸的是，恶意损坏他人财务需要赔偿，而徐离羽翰的钱包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丢失了，只能拿贴身带着的剑穗抵押。那时情况特殊，他便完全把剑穗的来历抛到了脑后。
　　准备把俩人数落得头破血流的妇人拿着剑穗满意得走了。留下尴尬的两人，在大梁他们代表的可是社会最顶端的势力。
　　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手足无措。还是有理走遍天下啊，管你是什么身份。
　　“皇上身边一个侍卫都没有吗？这里有多危险皇上想过吗？”所幸是虚惊一场，否则徐离羽翰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徐离文渊挑眉“皇叔这是在责怪朕了！那不知皇叔缘何出现在这里啊！”他脸上的挑衅还未彻底展现出来就被成王的行为噎了回去。
　　止住欲躬身请罪的徐离羽翰，皇帝脸上开始出现愠色：“皇叔是长辈，这样频繁请罪是想要置朕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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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说话啊！”
　　“……臣不知该说什么”徐离羽翰不是不想跟皇帝更亲近一些，但到底君臣关系必须时刻放在心上。于是最后很多话都堵在嗓子里进退两难。
　　可是徐离文渊不懂，他不懂成王的小心翼翼。
　　皇帝意识到自己小题大做之后忽然又噗哧一声笑了：“坊间流传成王必是巧舌如簧才能深得帝心。虽然传言多有猜测夸大成分，可是皇叔啊，你就是这样能言善辩的吗？”
　　皇帝打趣的心情很快就消散在古怪的气氛里，因为徐离羽翰又沉默了。
　　疑惑间猛然抬头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看，莫名其妙瞬间感到窘迫：“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否则那帮老家伙又该闹翻天了。”
　　成王想把自己手里的那枝杏花拿回去夹在书里，给死气沉沉的书房增添几分俏皮的春意。可是他作为一代武将就这样拿回去又不是很合适。
　　想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索性就作罢了“那走吧。”
　　那枝杏花最后被随手扔在了路边，离开枝头的花，簇拥得再稠密也有些孤零零的。失了热闹的初衷。
　　徐离文渊回头看看被丢弃的树枝：“没想到皇叔也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只是觉得它和记忆里的某首诗很配”“皇叔虽以武功天下闻名，但谋略和文采要位居文状元之上亦毋庸置疑”徐离文渊说得一本正经。
　　徐离羽翰噗哧一声就笑了“听上去……有些许奇怪”
　　“O(∩_∩)O哈哈~”俩个人都笑，但皇帝的笑因了青春的勾兑似有几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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