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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如果先皇驾崩时我没有选择回到天凉,现在又会是什么境况?”徐离羽翰曾想。
如果当时他没回来,皇帝未必就不是皇帝,皇帝也未必就不会去塞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如果当初他选择了留在塞北做称霸一方的王,现在就一定会和徐离文渊站到完全不同的两端。
其实如果他们专心赶路的话,有半月时间足以到达北方边境。毕竟小黑的名马之称,可不是徒有虚名。
但塞北只是徐离羽翰一个人的目的地,皇帝可不这么想。
皇帝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换句话说,徐离文渊不在乎去哪?也不在乎干什么,只要陪着他的,是眼前这个人就好。
“公子啊,如果今晚我们到不了最近的村落,是不是就要在荒郊野岭过夜了?”徐离文渊望着骑在小黑背上的男子殷切着问。
皇帝坐的车是四匹马才能拉动的车與,饶是如此,整个车厢依然被各色杂物塞得满满当当。所以他不担心会流落街头,反而对可能到来的荒野求生生活充满了期待。
“如果我们快点儿走的话,就不必面临这样的问题。”成王一本正经得答,意指皇帝整个路途中都在闲逛。
徐离文渊望着自己皇叔愧疚又讨好似得笑笑。
虽然已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太阳还未从天边隐去,只是边缘已经触碰到了地平线。阳光依旧慷慨得撒在成王身上,照得他额角渗出些薄汗。徐离文渊看得一时失了神。
他们本来是分好工的,由成王来驾车,皇帝可以待在车厢里安静地看一些卷轴。小黑可以相对自由得跟在他们身后,反正作为一匹有马格的马,他又不会私自跟别人跑掉。
一切似乎都很和谐,只是真正实施的时候却遇到了比想象中要实际的问题——徐离文渊不肯待在车里,非要坐在车头唠唠叨叨得说。而小黑则趁机朝皇帝头上喷唾沫。
不得不说,小黑真是一匹很记仇又有毅力的马。
于是徐离文渊就真的怒了。结果就是成王做了那个被晒了一路的人。虽然成王本来可以不用被晒,但这样做也并非完全没有好处,起码小黑真的不闹了。
其实成王并没有收到徐离文渊求助的消息,也没有被威胁,这样做,只是他自告奋勇的行为。毕竟他不习惯有人坐在他右手边,用他的袖子接住食物碎屑。
当村落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徐离羽翰下了马,以此对步行在前方的村民表示尊重。徐离文渊也跟在他身后心血来潮得下了车。
走在前面的是一对步履有些蹒跚的老人,他们扛着农具,相互搀扶着回家。老汉向妻子讲述着他讲了一辈子的故事。而老妪并没有丝毫不耐烦。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诠释着风霜,也诠释着幸福。
这就是人为什么一定要有伴侣的原因——有些你一个人绝对扛不住的沉重,多一个人分担,就要轻松许多,比如:岁月。
徐离文渊小心翼翼地跟在成王身后,亦步亦趋。他们都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听两个老人交流。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进了村子以后,两个老人就和他们拐到了不同的方向。徐离文渊跟上来,却没有选择和成王走在一起,而是横向拉开了将近五米的距离。
不明所以的成王转身投以疑惑的目光,但徐离文渊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语。
一直到太阳真正落下去之前,皇帝才开口说“如果我们也可以像影子那样,像刚刚遇见的老人那样相互依偎着一直走下去,多好”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胡闹。”成王看了看地上两个即将一起消失的影子,然后说。
“皇叔,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吗?”没来由得,徐离文渊忽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
成王想都没想就用客观原因作出了推辞“这里地处偏僻,民众消息渠道不多,应该不会有人身危险”
“小时候,特别渴望母后能牵着我。这样就不会被套了一层又一层的蟒袍绊倒。可是母后从来都没有那样做过,她要我调整步伐稳稳地跟在她身后。就算绊倒了,母后也只是会要求我重新站起来。因为这个,六岁时我曾趴在承庆殿外走廊里的地板上,泣不成声。最后的结果是父皇扶我起来,而母后跪在地上请求责罚,因为她自己所说的,教子无方。”
成王不知道怎样安慰,因为这些,皇家的孩子都必须经历。况且徐离文渊从小便是太子。
皇帝顿了顿,又接着说“我不怪母后,因为我成长为今天的自己,多亏了母后的调教。可我不能说服自己把曾经发生的一切忘掉,因为我曾经一次次失望,一次次难过,曾经那样深刻地渴求过,可是结果不尽人意。”
徐离羽翰放开手里的缰绳,靠过来揽住了自己皇侄的肩膀“过去已成为往事,反复回忆只会让自己陷入难以承受的沉重里。所以辰风,此时此刻,我只能告诉你,你不会再孤军奋战,也不会丢掉回家的方向。”
不会再一个人,大概就是允诺了陪伴吧。毕竟成王只是号称铁血,但他不是没有人的情感,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想着教徐离文渊怎么梳理人脉,把控朝政。
所谓幸福的味道,就是在你能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所处境况时,依然希望时光能就此停驻。所谓幸福,就是你离自己疯狂渴求的东西,又近了一步。
徐离文渊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从这一秒走到下一秒。因为害怕太阳落下之后夜幕会降临,也因为害怕一觉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暮色降临之后,俩人停在了一户人家面前,打算去投宿。因为他们走遍了整个村子都没有找到客栈。而官方驿站又不能轻易去打扰。
令人感动的是,两个陌生人居然很受欢迎。好客的主人家尽其所能去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果然大梁民风淳朴。而且相比于朝堂,百姓的生活明显要安闲自在许多。
夜幕重重,徐离羽翰躺下了,却没有闭眼。他透过镂空的窗子,能看到竹篱后洒落在田间地头的月光。
记忆里,月亮都是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柔和。
“皇叔,你睡了吗?”待在成王对面床上的徐离文渊翻了个身,然后轻轻问。
“如果睡着了还能回答的话,那辰风就当我睡着了吧”徐离羽翰半开玩笑得说
徐离文渊没理他,径自开始了已经堵在胸口很久的话题“按八岁的年龄差距算,皇叔早就到了婚娶的年纪,回去后,母后一定会再提起这件事。这样一来以后应该就不好再有这样彻夜长谈的机会了。其实,我不喜欢母后硬塞给你所谓的大家闺秀。皇叔将来如果要结婚一定要先来找我。我要封将来的叔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这样她才有资格和皇叔并肩而立。”
“生活不是非要有地位做支撑才行,平平淡淡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所以,就算有一天要结婚。我也没想过要求辰风赐婚”成王一直都认为他更适合在江湖做一个浪荡天下的侠士,或者在田间做一个没什么追求的乡野村夫。做王爷不是他的选择,而是命运犯的一个小小的错。
“能够配得上皇叔的,必须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女子。”皇帝坚持说。
徐离羽翰沉默着,回答皇帝的,只有无边夜色,和窗外明净的月华。
许久没有等来应答,徐离文渊埋怨得说“哪有这样的!”随后便转身面朝墙壁去了。
徐离羽翰以为他终于可以安心睡了。没想到皇帝又转回来低低得自言自语道“皇叔一定不要结婚”
“结婚也不要给那女子名分”
“我不想以后逢年过节时,在宫宴上看到一个身份是成王正妃的女子。”
不要结婚,这大概是历代帝王所下过的最无理取闹的圣旨。徐离羽翰想开玩笑得问他为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沉默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王依旧没有睡着。而皇帝已经开始打呼噜——原来周公也会偏心。
没来由想起大梁的开国皇后,一位来自乡间的平凡女子,却得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得到了本来应该是天下最花心之人的全部感情。虽然红颜薄命,她最后没能享受到皇帝宠爱带来的全部恩泽,但依然有无数女子艳羡她曾经的荣光。那是一个幸福的女子,生前荣冠后宫,死后也能和自己最爱的人葬到一起。不像成王的母妃,只因皇帝的宠爱,荣耀了一时。
徐离羽翰从没有认真想过自己的未来要和谁一起过,要不要结婚,也是个未知数。但他也没想过,自己的未来要任由别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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