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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
下一章 摊牌
玮云瑶想起前些天遇到的顾若初,头发好像短了许多。
“顾若初你消停一会,你会死啊。”玮云瑶拍开他的手,又甩了甩头发,继续拨弄着手里不知为什么突然间不动的表。
“你头发好像长了。”顾若初说着伸过手恶作剧似的把她的头发弄的乱糟糟的,玮云瑶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样子有多幸灾乐祸。
玮云瑶不由自主想起了梦里发生的那些事,这和梦里另外一面的他,一点也不像。
抬头发现对方还在看她,没好气地问“干嘛?没见过……”
“美女”还没说出来,对方问:“怎么突然想留长了?”
玮云瑶觉得对方的问题有点好笑,便笑了出来,扬着嘴角问:“怎么,碍着你啦?那也没办法,星象说我今年如果头发能过肩,会很招桃花运的。”
说完又继续专心摆弄着手表。
“你还信这个?而且你确定不是桃花劫?”顾若初似乎想笑,却还是没笑出来,声音干咧咧的,噎在那,不怎么好听。
玮云瑶觉得对方今天有些奇怪,问出的问题她有些招架不了,干脆什么也没说,专心地摆弄着手表,努力忽略掉头顶处有些难消化的视线。
良久听到他说:“我不喜欢你长发。”
“不喜欢?你的前女友们哪个是短头发的?”玮云瑶觉得顾若初莫名其妙,一口气上来,话差点脱口而出了。
不过她平复了几秒:“没差啊,我又不是要讨你喜欢。安素之和沈川都觉得挺好看的。”她没有打算突出什么,只是话一说出来有点变味,她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
玮云瑶看见对方的眉头轻蹙起来:“沈川?你最近经常和他一起?”
“摄影社最近有活动,每个人都要拍个人作品,他是我们小组的当然经常在一起啊,不然要跟你吗?”玮云瑶半开玩笑着说。
顾若初却沉默了,沉默了很久,久到玮云瑶差点觉得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过了很久,顾若初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尽管掺杂着好像愠怒的成分,却还是温润好听的。
反问句吗?为什么听到了陈述的味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
玮云瑶愣住了,不懂对方的用意是什么,但也只是几秒而已,然后她听到自己平静没有太多情绪的声音。
“你说以前吗?就高中跟你说过一次,过了这么久,你不说我都忘了,亏你还记得。”结尾甚至听到自己的声音还是带着笑。
很多时候玮云瑶就是这样,即使内里伤的不成样子,表面也要妥妥帖帖的,输人不输阵的道理,她从小就懂。
“如果你听不明白,我再说一次。我说的是,你是不是现在还喜欢我,像以前一样”
他有点义正言辞,好像并不打算像往常一样和她周旋几下就退场,为什么?沈川让他产生危机感,怕失去多年好友?
手里摆弄表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脸,玮云瑶却不知为何笑了出来,即使没有看着对方,也知道对方的脸色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
玮云瑶也觉得自己有点恶劣,很多时候别人半开玩笑的话,她时常当了真,而一本正经的话却会让她想笑,为此玮云瑶从小到大不知挨了家里多少的骂,可这个习惯扎根了这么久,不能说改就改。
“干嘛突然那么认真啊?吓到宝宝了。”她受到惊吓地拍拍胸口。
对方的眉头蹙的更紧,像是觉得她不可理喻:“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你该不会喜欢我了吧?”她还是笑着说,手里的手表却不再想去摆弄了。
“你不必这样,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你的……”他好像有些急了。
“看不出吗?”玮云瑶淡淡地打断了对方,。
“你……”
“那……我如果说是,你打算怎么做?”玮云瑶嬉笑着问他,轻轻吸气,尔后声音却变得很低,“还是,你能怎么做?”
顾若初沉默地看着玮云瑶,女孩的眼睛蒙上了薄薄一层迷雾,兴许有些难受,眨了眨,迷雾化开了,滑落在脸颊两侧,顾若初眼神透着不忍。
尔后听到她哽咽而倔强的声音:“是,我确实喜欢你,从以前开始就没间断过。”
那又怎样。
“你不要这样,别哭,我……”顾若初眼里的不忍加深,声音也许是因为担心而变得有些噎着。
“不要怎样?”玮云瑶声音不大地反问。
她吸了吸有些酸的鼻子,“那你想我怎么样,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控制得住的啊,我就没想过要哭啊,可是……一直以来你爱怎样就怎样,明明我也从来都没有干涉过你啊,也从来都没有打算要让你做些什么的想法,为什么你……”
眼泪顺着脖子流进了衣领,明明说要有架势的,玮云瑶想她现在的样子肯定是既狼狈又不堪。
温热的手伸了过来,玮云瑶愣住了。
顾若初用手托着她的脸,靠的很近,呼吸时气息有些喷在她的脸上,他的大拇指摩挲着她的脸,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渍,还有一些脖子上的。
“别这样,我会误以为你真的喜欢我的?”顾若初的表情温柔而悲伤。
玮云瑶伸手拍开顾若初前一刻还托着她脸的手,错愕地睁开眼睛看他:“为什么”。
为什么会误以为。
顾若初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再次看她,眼神似乎比玮云瑶更加难过,为什么,感情无法得到回应的人明明只是玮云瑶一个人而已,他为什么难过。
他有些欲言又止,像是说出来的话会覆水难收。
“为什么?”她语调冷冷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
等了很久,等到玮云瑶有些失去和对方周旋的耐心想甩手离开时,对方开口说:“玮云瑶,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
“玮云瑶,你确定你喜欢的是我吗?”
顾若初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悲伤的眼神像要把她穿透,可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对方一张格外平静的脸什么也看不到。
玮云瑶也怔怔地回望他,没有回避。
直觉扬起了手,放下,手掌有些火辣的痛楚,向她说着刚才的不遗余力,右脸侧也有些疼,像也打在自己脸上了。
那一掌下去意味这什么?心事败露的羞辱?委屈?这些还都不太有明确界限。
玮云瑶转身离开了。
待多一秒都会哭。
这段时间逐渐串联起来,梦里性情和现实完全不同的“顾若初”和照片里的青稚少年渐渐重叠,形成一个顾若初和玮云瑶都绝口不提的人,很大段时间,他就像一个不存在的人一般,没有名字,没有声音,甚至没有气息,却活在每个人的记忆里。
没有打开过,就一直跟着思想活着。
她忆起幼时,记得那两个身影,一模一样的年纪,一模一样的高度,甚至……
两个新搬进来不久的邻居小孩,貌似都很爱和玮云瑶玩,当然如果捉弄也是一种爱的表现的话。
记忆里的夏季,在那个空调还不像如今普及的年代,除却屋内嗡嗡作响的吊扇,窗外是热气腾腾的原野,两个男孩穿着一模一样的的衣服站在她面前,用手点了点,让她分辨他们是谁。
每次这种情况发生,七八岁的玮云瑶都有点脑壳疼,她喜欢这样的游戏,可是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面前,就不太好受了,她装作大人的样子捂了捂额,使劲猜着他们的身份。
不过很快她听到,左侧的男孩问:“玮云瑶,你猜哪个是我,哪个是弟弟?”
问题一出,玮云瑶和右侧的男孩都露出了一样鄙视的表情。
玮云瑶捂着肚子,姿态夸张地笑了出来:“哈哈,真笨。”
缺了两颗门牙的嘴巴吸进和呼出的气息敲击在裸露的牙床,让那个夏天清凉了不少。
右侧的男孩有些生气和不情愿地说:“顾若宁!你确定你是我哥吗?你怎么这么笨啊?”
被叫做顾若宁的小男孩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温和地笑笑,“下次不会啦,保证。”
他朝自己眨了眨眼,玮云瑶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和顾若初跑开了。
后来长大一些的玮云瑶每次想起这个画面都觉得很温暖,可很多时候她不敢想。
初三那年深秋,四处大有秋风扫落叶之感。玮云瑶宅在家里一边美滋滋吃着顾阿姨给的零食,一边重看着犬夜叉,电视已经不播了,是玮云瑶拜托顾若宁带回来的,不过代价是得帮他带一个星期的书包去学校,玮云瑶当时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为了心爱的犬夜叉和阿离委曲求全。
怎么两个长得这么相似的人,性格却这么不一样呢?
不过为什么最近总是见不到顾若宁呢?该不会躲着她吧?
玮云瑶想着脸有点热了起来。
前些天顾若初放学踢足球,在换衣室换衣服时,让玮云瑶和顾若宁两个人在校门口等他。
玮云瑶踢着路边的石头,顾若宁忽然问她,
玮云瑶被顽劣的石头搅得有点分心,只能大概知道对方问她,是否喜欢他还是顾若初之类的问题。
“当然是你啊,最喜欢你了。你都好到让我觉得世界上最幸福的妹妹莫过于此了,顾若初那家伙就只是到欺负我,肯定是你最好的。”回答时,玮云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凭着直觉一股脑的说,尔后还加上了大大的笑容。
对方貌似给她的热情吓到了,不知是生气还是感动,别过了脸去。
顾若宁很少这种不理人的状态,玮云瑶有点不知所措。
犯难时,迟来的顾若初竟然出现了拍了一下他们的肩,玮云瑶虽然吓了一大跳,狠狠揪了一下顾若初新买不久的阿迪上衣,可还是有些感谢的,然后几个人吵吵闹闹地回家。
玮云瑶回家后才有点后知后觉,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即使关系没多大变化,可是一个劲地说喜欢,肯定还是会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难怪顾若宁会生气不理她,想到这她就有些热气向脸上冒,下次一定得找时间解释清楚。
下定了决心,玮云瑶食欲大增,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薯片,咬的咔咔作响。
“咚咚咚”她听到敲门声,拍了拍手里的碎屑,然后跑过去开了门。
顾若初举着手机站在门前,那个时候他只比玮云瑶高几厘米,两人几乎是平视着说话的。
他把手伸过来,玮云瑶觉得自己身体有些不能动弹,她觉得今天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好像……
他的手若有似无地擦着她的唇,把残留薯片碎屑弄开了,手在她衣服抹了抹:“偷吃还不记得擦嘴。”
他说话时噘着一边嘴角,好像特别嫌弃。
玮云瑶以正常频率跳动了15年的心脏,忽然节奏加快了些。
“顾若宁傍晚从少年宫回来,路过钵仔糕店,问你……她说她要的,我就说嘛,只要是吃的,哪里少的她份,你还托我过来问。”顾若初鄙视地望着玮云瑶发光的眼,觉得自己太了解对方了。
玮云瑶兴奋地嘟喃着:“我最喜欢钵仔糕了,钵仔糕……不过路过钵仔糕店的那条路回家不是比较远吗?要半个小时诶,绕另外一边,走平时那条路才十五分钟。”
顾若初已经收了电话,大半身子在门外,听到她的话回过头:“这你就不懂了,说不定打算给你几个钵仔糕然后半蒙半骗着把你给卖了。”
“还有他说今晚有话跟你说。”说这句话时门已经关上,一门之隔顾若初的声音听起来沉闷。
“有话和我说是不是代表已经不生气了?那太好了,正打算和他道歉呢。”玮云瑶开心地想着,高兴地摇了摇手臂,把手里的水弄洒了,简单处理后,又继续惬意地躺沙发上边吃东西边看犬夜叉。
可是就像故事的前大段情节一样,关于顾若宁这个人的篇幅几乎一字不提一样。顾若宁离现实生活已经很远了。
无论是她,顾若初,还是正忙碌着晚饭的顾阿姨和顾叔叔,他们谁也等不到那迟归的少年。
顾若宁死了。
这段时间记忆里头那张和顾若初相似的脸,这个叫顾若宁的少年,他的表情越来越多的出现,全是美好的,青春洋溢的,竟让她比过去更看的真切。
逝者,旧件,旧事……所有消逝的东西,最可怖的地方不是渐渐模糊,尔后全部淡去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待会来发现从来没有经历过一般,而是其以最美好的面孔远去,在你记忆里鲜活,触不得,忘不掉。
顾若宁实在是太美好了,有时候玮云瑶甚至在想,她自己会不会就是凶手。
间接的,残忍的。
可每次一旦这般开了头,玮云瑶就再也想象不下去。
那些人说话一一涌上来。
肇事者跪在一边,扇着自己耳光:“我该死,我该死,实在是喝多了,对不起……”
“顾先生,顾太太,请节哀,我是顾若宁这孩子的现任班主任。对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班上学习委员请假了,所以我便让若宁这孩子替了一下,刚好隔天要开班会,打算给学生每人发一支笔。如果我没有让他跑文具店……”
……
她会不会就是……如果晚上他没有话要对她说,便不必特意去买一些她喜欢吃的东西的暖场?
她记得那时一直抿着嘴的顾若初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他走到哭得鼻涕眼泪都是的玮云瑶身边,说:“和你没有关系。”
然后,她哭的更厉害了。
“素之。”
“恩。”
玮云瑶的双肩随着抽泣而轻轻抽动着,哭得像是一个丢掉糖的孩子,呜呜咽咽地,姿态很伤心。
安素之发现旁人根本无法触及悲伤着的内心,因为即使说的再多都不见成效,悲伤的灵魂不自觉地衍生保护而自闭的屏障,给的安慰只是隔岸观火。她能做的只是递给玮云瑶擦眼泪的纸巾,轻拍她蜷缩的后背,如果她需要,便是紧紧地抱住她。
“你说……”
……
“我会不会是凶手啊?”
玮云瑶声音淡淡地,像做梦时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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