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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不能幸福了
玮云瑶是什么样的人啊?
大大咧咧?得过且过?看上去每天都很开心?
好像很多时候是这样的,玮云瑶也觉得自己相对许多人来说是挺幸运的,天性不爱记事,不自寻烦恼,不伤春悲秋,虽然说不上乐天派,可还算乐观阳光,想笑就笑,笑哭就哭,时而异想天开也时而自娱自乐。
只是有些时候,仅仅是一些时候,她自己也不太分得清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根据不同场合扮演不同的身份,形形色色的角色。她知道啊,知道这个成长的必经历程啊。
其实成长并不完全是不好的,不再没心没肺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会懂得取舍,懂得进退,更懂得分寸,不一味地钻牛角尖,懂得看行情,会学会如果对方要的只是好朋友,就不再半夜送羹汤。也会突然间醒悟,不再花费不可计数的时间,去等待不可能的回应。
玮云瑶不知道明天是一种什么概念,那些差错一步的事,结局都会是天翻地覆的不同,时间这种伸手不可触,一个人不惜代价也无法捕获的虚无,她又怎么会不自量力地揣度下一秒,亵渎神圣的明天呢。
未来也许有玮云瑶想的样子,可是她没有办法向世人宣告,因为她无法保证。有些人有些事,总不得不让人不自信,不勇敢。你可以不说出来,可难逃自己想了解自己的想法。她能做的就是抓着自己手中所有的。
所有的。
夏日的雨水充沛,南门还未处理的空地上的杂草,吸吮着水分,不断蹿高,密密麻麻地生长着,路过时,安素之偶尔看见一两只麻雀在草间隐没,低头不顾旁人的样子,像是在觅食。
安素之打开门把书本放下,坐在位子上,正对角玮云瑶坐在位置上,电脑屏幕的光投在脸上,映得有些苍白。
“中午回来看到顾若初了。”
屏幕前的人看着什么有些入神。
“他好像挺想联系你的,旁敲侧击挺久了。”
“恩?”
安素之温吞地喝着水,“这几天你躲着他,他可能找不到你,就来找我了。”
玮云瑶蹙眉:“我没躲着他,只是……不知道见面说些什么好。”
玮云瑶苦笑,“他说什么吗?”
“晚上约我吃饭。”
玮云瑶低头:“恩?”
“不过菜好像都不是我喜欢吃的。”安素之有意味地看玮云瑶一眼,女生正低着头揉着手里已经皱成一团的纸巾。
“不过看情况我是去不了了。”
安素之把桌面收拾好,数张空白的稿纸和一只磨得表面程亮的写字笔躺在那。最近学校宣传期,许多一起写稿的干事,因为有社团职务,都抽不出身,需稿量急的时候,学生会出稿任务也会多一些,安素之完成平日的稿,有时间也会帮忙,那些时候忙得像回到了大学之前的日子。她是真的挺忙的,最近除了上课的时间,每天写近五千的字,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东西,忙得都忘了想席寒勋最近在做些什么,不过也好像她现在写的很多很多的字都有关席寒勋。她写着他,她不想他。
晚饭是不能一起吃的了,晚饭前安素之给顾若初发了短信,放下手上的稿件,揉了揉眼角放松。
再抬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玮云瑶的坐姿没变,表情有些木讷,电脑播着电锯惊魂的恐怖画面,伴着沙沙的拟音效果。
安素之忽然想起高三上半学期末的模拟考,考了年级第一,班主任破天荒应了学生要求,用周日晚自习的时间在班上放了电影。
是刚上映不久的悬疑片,班上同学找的资源,画面感很强,某些藏匿着线索的追踪场景,配置的背景音把班上几个看得入神的女生吓得捂脸。安素之稍稍收拾乱置的书桌,难得有时间空闲下来,她把因为期末复习没来的及看的《虚无的十字架》从抽屉拿出来,抹了抹书面的尘,耳边有女生窃窃私语,看的并不是很认真。
教室并不算十分安静,电影带着几分虚浮的背景隐约,讲台老师偶尔带着些愠怒的背景声夹杂着,女生们压低却不完全被掩盖的窃窃私语,声线有些尖锐,像六月的蛇吐露信子的声音,吱吱,咬痛安素之的耳朵了。
“……诶诶,我还听说了,之前《罪与失》上映的时候,有人在电影院看到席寒勋学长和梨洛学姐呢。”
“我好像也听说了,是看《罪与失》吧?我记的是挺恐怖的这片子?怎么看这个……”一个胖胖的女生摸摸胸口,有些害怕地说。
“笨,那才有气氛,听说好像是梨学姐提议去看的诶,说不定中途希望寒勋学长还可以来个安心抱呢,好羡慕。”女生脸上一脸甜腻,好像抱的是自己一样,“我刚升高中入学那会走错了教室,急得团团转,还是寒勋学长帮我指的路。我当时就在想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是谁,后来开学典礼,他代表高二学生发言,之后我才知道他的名字。”
“我也是那时候第一次见他诶,真的好帅啊,还年年理科第一。不过后来升高二不久,他就拍拖了,虽然没见过他和梨洛学姐走在一起,可是想像一下那个画面,还是挺赏心悦目……”
几个女生笑作一团,在不算安静的教室里显得刺耳。
安素之不动声色地从背包的一侧拿出mp4,泰勒熊特带着些沙哑的声线凝成一道坚固的墙,阻隔了外界所有声响,安全且温柔地包裹着她。
安素之是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模样的,即使跟学生们的想象有些偏颇,没有拥抱,没有耳语,在学校禁止恋爱的高中年代,甚至没有牵手,两个人走的不远不近,彼此对话,女生时而羞涩地微微低头,巧笑倩兮,男生淡定从容,表情却时而笑颜展开,稍稍走在前方。
而那日铺洒在两人身上的余晖太盛,安素之避之不及竟灼痛了双眼,待转角的微风吹过,脸颊一片清凉,心中竟充满了荒芜感。
如今想起来,只是余留情感的边边框框,悲伤也不再似从前浓烈。安素之知道,年少时她心中无法放下的释怀,从来也不是因为梨洛,不忌妒,不自愧,更不自怜,她流连艳羡的是对方曾坐拥的那份情感。
失落且疼痛的想法,被一个人否定就等于世界末日的感觉,全是由于喜欢那个人啊。
她看着暗淡下去的电脑屏幕,轻轻合上。一杯水下去,肚子终于有饥饿感了。
唤了一声玮云瑶,示意一起出门。
玮云瑶从座位站起来,缓缓地伸了一下懒腰,“待会吃……”
什么。
“砰。”
人衰起来的时候好像喝水都会噎着。
一个卵石状的玛瑙从另一张床悬挂的栅栏处掉下来,摔断了一边,弹飞到安素之旁边,还有一小部分破碎的没了形状。
安素之捡起脚边不怎么成型的碎块,从玮云瑶手里拿过另一边碎块,放进小盒子里,再放到凌闫那张有点积灰的书桌上。
“肯定是小男友送的,我糟了。”玮云瑶倒吸了一口气。
小男友是玮云瑶给凌闫男朋友起的代称,具体是老的小的壮的瘦的,因为凌闫不常提,她们也没怎么见过。
玮云瑶咧咧嘴,没有笑出声。
“先出去吧。”
望着饭堂树立的形形色色的餐牌,玮云瑶有些心慌。
可兴许两个人都饿了,在饭堂二楼吃了正餐还另外加了两碗方碗的芋圆才觉有饱腹感。
“怎么这么少人吃饭啊?”玮云瑶嘴里还含着芋圆,说话模模糊糊的,安素之听不太清楚没有应她,良久自己看到食堂的古钟喃喃自语道:“原来已经九点了啊,难怪出门时天这么黑。”
安素之看着她,女孩仰着脸出神低看着西北向的古钟,天花板的白炽灯散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稍长的短发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和那日的余晖有些相似,她不确定玮云瑶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
“安素之,你说这食堂怎么有这么一个钟啊?”
她喊她全名,她不以为然。只是循着目光看着食堂的那口钟。是木制年代感很重的古钟,附在上面的木漆脱落了不少,含蓄而保守。只是饭堂新建没几年,装修设计都相对前卫很多,古钟强行被挂饰在上边,说不上突兀,可不契合肯定是有的,没有被摘掉,估计是校方的人没有找到合适的安置方法,便挂回原来的地方了。
安素之回过头看她的时候,看见玮云瑶的眼圈泛着浅浅的红,再久一些,颜色加深。
“是不是一点都不搭?”
“明明知道不适合,为什么还是要硬凑一起?”
“多累啊,你说是不是。”
有液体滴落在食堂不锈钢桌上,“啪嗒啪嗒”,在空旷的饭堂竟有些回响。
灯光还是柔和地打落,女孩光洁的脸庞布满晶莹的泪痕,沿着削瘦的下颌线掉在有些油腻的不锈钢餐桌,在灯光下打得程亮。
安素之有些心疼。
很多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面孔,过于丑陋,过于脆弱,过于单薄,平日里藏着掖着,很少有机会能够出没人群,只是深夜,寂寥至极时才敢释放,
外表硬朗更多时候也许是为了保护比常人柔软的内核,大大咧咧的玮云瑶,凡事看上去不太上心的玮云瑶……安素之知道这些远触及不了真实柔软的那部分。
她知道疼痛是愈合不了伤口的,她还负着伤,给不了玮云瑶需要的安慰,被对方牵着的冰冷的手,却怎么也无法挣脱开。只是抿着唇,平静地看着对方,像是下一秒就要崩塌的情绪,疼痛暗涌。
有莫名的万劫不复之感。
她听到玮云瑶的唤声,哽咽还不是很浓,但因为哭泣耸动的双肩脆弱得好像一握就碎,安素之小心翼翼拍着。
“素之。”
“嗯。”
“素之。”
“嗯。”
“我好难过。”
“嗯。”
“感觉这里空荡荡的,怎么都填不满。”玮云瑶手捂着胸口,双肩抽搐着,哭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响,安素之的耳朵有些被震疼了。
“嗯。”
“好难受好难受,如果以后都是这样怎么办?”
她的姿态像匍匐在安素之腿上的受伤的猫。
“素之,你知道吗?”女孩抬起头来,满脸泪痕。
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幸福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能幸福了。
好像一句残忍的诅咒横亘在两旁,切断了女孩所有前进的路。
玮云瑶怔怔望着摆动的指针,视线有些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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