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明明照我心

　　不知道程暮阳昨晚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被子，有一半拖在了地板上。空调还是昨晚心情烦躁时调节的18度，冻得人直哆嗦。迷迷糊糊地把被子拽到身上盖得严实些，想着再眯一会儿，就一会儿。
　　卫生间有冲水的声音，我被吓了一跳。昨晚妈妈在医院陪着外公，家里应该没有人才对啊？莫非她提前回家了？
　　四处瞄了一眼，还好，程暮阳这小子还算是讲义气，把昨天喝的啤酒都收拾干净了，没留下作案痕迹。
　　既然老妈都回家了，那该轮到我去医院看护外公了。起身把被子掀开，准备去洗漱。

　　“妈，我进来了啊。”我迷迷糊糊的打开门，揉了揉眼睛。卫生间氤氲着热气，有人在洗澡。

　　看身形，很明显，不是我妈。

　　程暮阳的鬼叫在耳边炸开：“卧槽！！！！关门！！你进门前不敲敲门的啊！！你个变态快出去！！！”
　　我被他吓清醒了。搞什么嘛，搞得好像我才是那个闯入女生浴室的变态一样，“你洗澡你不会把门锁了啊！叫叫叫，叫个屁。”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就被他吓得下意识把门关上了。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他这两年好像和以前那个干瘪的树干样不一样了，要肌肉有肌肉，要线条有线条的。我真是见不得人好。
　　“你家卫生间的锁早被你玩坏了啊！我怎么锁？？？”程暮阳还在里面控诉着。
　　“吵死了。不服憋着。”我大力地捶了捶门，“给我快点洗！我不要刷牙洗脸的啊！把我牙刷递给我！”
　　水声停了。
　　下一秒门被拉开，他的手里拿着我的牙刷和牙膏，手上全是水滴，经脉分明。
　　我愣了一下神儿，呆呆地接过他手里的牙刷和牙膏，小拇指蹭过他的手掌心，沾上了一滴水珠。

　　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自从我情窦初开后，有意无意中，开始离他远了一点。我讨厌去他家找他玩时，程妈妈开玩笑的揶揄，也讨厌去教室找他时，他同学们的嘘声。
　　因为害怕看到他的反应。害怕看到他不耐烦的否认。
　　该死的、女生的心思细腻。
　　又不想让别人误解，但被程暮阳解释清楚以后，总会觉得有点失落。

　　“你家吹风机在哪里？”程暮阳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耷拉在额前，很是乖巧。
　　我答非所问，“你昨晚为什么不回家？”
　　“你妈不是在医院看护你外公嘛，你一个人在家，不放心，而且，你昨天脑子也不大好使，留你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什么事情我可负担不起责任。”
　　“江岸呢？她怎么没来？”
　　“......”
　　“算了算了，当我没问。”问出来我都觉得尴尬...这不是明摆着么。都说时间和新欢是治疗情伤的最好办法，江岸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既然短时间内找不到新欢，那找找“旧爱”也是好的，所以才打电话给程暮阳拜托他来的吧。
　　虽然程暮阳不知道他此刻担任的角色，但是我知道啊，真是尴尬。

　　“等下去吃早餐，然后去医院看你外公。”程暮阳一边叠被子，一边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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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龙城，有一家味道极好的汤包铺子。早饭时间，人来人往，想找个座位都难。周萌萌硬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缝插针地找了两个座位。
　　汤汁儿是烫的，一口咬下去，啧啧啧，直跳脚儿。配上姜丝，蘸着醋，一口一个。
　　“真的好久没吃汤包了，”程暮阳真能吃啊，一会儿一笼就清了，“北方说的小笼包，哪能叫小笼包，顶多是用小笼蒸的包子，是包子！不是汤包！真难吃！”
　　“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啊？”我只知道他很忙，一年回家的次数很少，没想到...
　　“明天就回去。”
　　“什么？？？？你说啥？你才回来了几天啊又要回学校？”还是改不掉说话一惊一乍的毛病。
　　“参加一个比赛，队友们都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他擦了擦嘴巴，“所以今天和你一起去看看外公，然后就回学校了。”
　　“我说你昨天怎么来我家了呢，难怪。”心里有点难过，这才见了一面...而且还是过年到现在见的唯一一面，“指不定下次见面是在谁的葬礼上呢。”
　　“至于么，知道您老人家刚失恋了心情不好，这顿我请了。”
　　“老板，请给我再来一笼！”微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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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医院，外婆也来了，外公听着我妈向外婆吐槽我的种种事迹，“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被子也不叠、书也不看！”
　　程暮阳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小声在我耳边说，“就是，早上的被子还是我帮你叠的。”
　　“妈妈！！！家丑不可外扬！！！你别说了！”我气急败坏道。
　　老妈看了一眼程暮阳，“阳阳也来了啊？”
　　程暮阳在大人面前倒是装的人模狗样的，乖巧的拿出刚买的水果，放到外公床边，“我妈知道您住院了，让我来看看您，顺便看看外婆和阿姨。”
　　外公外婆都乐呵呵的，“你们搬走了以后呀，倒真是有点想你咯！”
　　“这不马上来看您了嘛，以后要是想我，就跟萌萌说一声，我就来！”
　　看着他乖巧的样子我忍不住拆台，说：“某人不是明天就走了吗，如果下个礼拜我外公想你了呢？你来吗？”
　　“来啊，北京离龙城又不远，现在高铁这么发达，去哪都很方便。”程暮阳一脸你奈我何的欠揍表情，转头跟我外公讨论起高铁给人们生活到底带来了多大的改变，以及中国对外援建铁路的外交政策去了。

　　我觉得这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是程暮阳的，干脆出去透透气。

　　没想到，这一透气，还真透出了点名堂来。

　　我在医院的消防通道——楼梯间，撞见了林叙宛。
　　她在抽烟。

　　我和林叙宛的缘分，说来也很是奇妙。初中那会儿，我还是程暮阳的小跟班，在他的指挥下，当煞星，帮他挡桃花。林叙宛是其中最坚持不懈的那一朵。她是我们隔壁初中的，家住的也不远，本来挡桃花这件事就不大光彩，我脸皮薄，不认识的还好意思假装一本正经的拒绝，但坚持不懈、几乎每周都来送情书的，只有她一个。这一来二去，我就和她很熟了。

　　既然熟了，那就不能和一般女生一样对待。每逢她来送情书、送巧克力之类的，我都会偷偷放行，装作实在拗不过她的样子，把程暮阳叫下楼，咱们仨一起去吃个kfc什么的，当然了，是林叙宛请客，我全程活跃气氛。久而久之，我和她关系还蛮好的，她有时会上我家来看电视，然后我们一起去程暮阳家蹭饭，有时假意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再在程暮阳家赖一会儿。程妈妈对我们俩也挺好，经常教训程暮阳让他对我们俩客气点。

　　我不知道那会儿她还喜不喜欢程暮阳，总之程暮阳虽然没反应，但日子还是这么照旧过下去。中考以后，我去了程暮阳的高中，她还是在龙城读高中，渐渐地就失了联系。那会儿还不流行什么□□啊微信，基本上童年的玩伴，如果搬家了或者转学了，那就是再也联系不上了。

　　我高一暑假回家的时候，正好是程暮阳考去清华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认识了江岸，她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
　　那一年，我开始认真对待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想考去程暮阳的大学。后来听说她被家里送去北京念书了，也许本身就是北京户口吧，高中得回北京适应适应那边的教学了，不过这都无从考证。

　　本以为她就像我童年众多的过客一样，消失在记忆的长河中。
　　只是没想到我高二的某一天，听闻程暮阳恋爱了，女朋友叫林叙宛。
　　这真是双重打击。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年，原来程暮阳是真的会交女朋友的啊。但为什么他的女朋友偏偏叫林叙宛？
　　我一直回避这个问题，从来没有问程暮阳关于他的恋爱事宜。
　　其实我回避的何止是林叙宛呢，我回避的是“爱情”这种有别于“友情”的这种高级情感，我不敢在程暮阳面前提起与这些有关的事情，我不会在他面前谈论起我的看法，也拒绝听他发表他对此的见解。
　　假装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好像我不提这事儿就可以永远不用面对这事。
　　只是在面对程暮阳时，有一丝胆怯和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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