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世界贩梦屋

　　曼珠沙华，

　　花叶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永远相识相知却不能相恋。

　　在此生无法触及的彼岸，

　　卸下所有记忆，

　　花为黄泉。

　　——“听说曼珠沙华的日本花语，是悲伤的回忆。”

　　【壹】

　　红色，似乎到处都是红色，眼前虽是模模糊糊的光影，但仍然能感受到那鲜艳欲滴的红色。

　　我似乎在奔跑着，我听得见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曼珠，曼珠……”

　　是谁在呼唤我的名字吗？

　　回头的瞬间——

　　“铃——”

　　闹铃声响起，我毫不客气的抬手按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大汗淋漓。

　　回手取下用来束头发的绳子，无意识地捉住垂在脸颊边的一缕碎发，长长的头发散下来，软软地披在肩上，覆盖住后背大片裸露的肌肤，莫名的温暖包围住我，我定了定心神，环住膝盖坐在床上，努力回忆刚刚的梦境，不知道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可是每次回忆起来，都只有一片诡异的红色。

　　只是……这次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地方吧——梦境的最后，我似乎看见了一片花海。

　　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有一点点像菊花，一丝丝花瓣空灵抱合，红的胜火。

　　铃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才发现今天是星期日，刚刚我按掉的不是闹钟，而是—— “你好？曼姝小姐？”电话那一端的声音略显担忧。我记起是这个人捡到我的钱包并约我在一家酒吧相见。

　　“你好，莎先生。”

　　【贰】

　　“曼珠，曼珠……”

　　我睁开眼睛，婆婆慈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环顾四周，这是间古色古香的小屋，我手里拿着厚厚书卷，上面绘满彩色的花朵。

　　“好孩子，又这么用功啊。早点睡吧。”

　　“不，婆婆，我想成为最优秀的花妖，去守护最美好的花朵。”

　　“好孩子……当春风回来的时候，你就要成年了吧。你是我最出色的学生。相信在明年的选拔里，你会得到神的眷顾的。”

　　婆婆微笑着把我揽进怀里，“曼珠，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婆婆说，黄泉路上开有一种花。名曰彼岸花。那花美得妖异，红的像火。那是三界之中，最被神看重的位置，也自然受得花妖们艳羡。 “那花的花香有魔力，能让人想起自己的前世” “只是，如若被选中，你和沙华……”婆婆讲完了故事，似想要发问，却又止住。我放下手中书卷，有些好奇地发问： “婆婆，这和沙华有什么关系啊？” 忽然有人用力摇晃起我的身体，逐渐听不清楚婆婆后面的话。

　　“曼珠，故事讲完了，你听懂了吗？”

　　【叁】

　　“小姐，你没事吧。”

　　我睁开眼，刚刚摇晃我的女人松开了手，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做噩梦了吗？”她为我端上一杯柠檬水，坐在了我对面。

　　这是个奇怪的酒吧，只卖果汁，不卖酒。 “我们卖酒的哦。” 不知何时，老板娘的手中又多了一个酒盅。 “这酒名为黄粱梦，喝下它，能满足你的心愿。”

　　我见那酒盅精巧，琥珀色的酒液也格外好看，不由得想伸手去捉那只杯子。谁料想却被老板娘按下。 “先说愿望吧。”

　　我想起梦中老妇人提起的那花朵，不由得开口，“我想见一见真正的彼岸花。”

　　然后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只是这样么？”老板娘的眼神忽然悲悯起来，“那这杯酒我就不收钱了。你，好自为之吧。” 口袋中的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对面依然是那个声音温柔的男子。 “不好意思，曼小姐，我有事可能会晚点到，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在离这里不远的植物园等我。”

　　【肆】

　　我是花妖曼珠，叶妖沙华是我爱人。

　　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长大后又顺理成章地相爱。我想象不到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把我们分开。此刻，我正提着火红的裙摆，快步走在在通往神殿的路上。

　　马上，我就会拥有需要自己守护的、真正属于我的花了——正是那三界中最尊贵的彼岸花。听说，它还会被用我们的名字命名，从今往后便叫做曼珠沙华了。花妖的任期长达万年。

　　而和沙华在一起，几万年都不会寂寞。只是奇怪的很，在宣誓就职的典礼上，我却没有看到他。

　　我满心想的都是叶妖沙华，连神的旨意都没有认真听。

　　谢过神的恩典，我们便分别被带走了。

　　有女官蒙住我的双眼，带我去往任职的地方。

　　掀开蒙住双眼的布条时，一片火红的花海映入我的眼帘，我忽然想起，怎么依然不见沙华？

　　俯身观察离我最近的一朵曼珠沙华，我一下子呆住了——花茎光秃秃的，没有叶子。

　　神威严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曼珠沙华，开花时没有叶子，有叶子，就不会有花。

　　怎么会这样？我跌坐在地上，女官已经离开，只有遥遥的奈何桥边，孟婆的灯还亮着。剩下的这么多日子，我该怎样打发？

　　从未有过的孤独感铺天盖地地朝我用来。

　　暮色四合。

　　月亮升起又落下，新一天的太阳再升起。神的旨意不可违抗。我这样孤独地生活了几千年。终于按捺不住相思之苦，约沙华见面。那一年曼珠沙华火红的花朵，被碧绿色的叶子映衬的最是妖冶。可是我们很快就被神发现了，来自他的威严不可违抗。他亲口下了对我们的审判。 “将花妖曼珠和叶妖沙华打入轮回，生生世世在人间接受磨难，并且，永不能见面……”

　　我平静地听完了神的宣判。既然名曰花就要开放，要开就要开个轰轰烈烈。

　　哪怕，结局是，万劫不复。

　　只是，好想再握一握沙华的手。

　　我看到沙华也伸出手来，但我们的指尖越离越远。

　　沙华。

　　我呼唤着他的名字，却发现自己已发不出声音。再见，再也不会相见。

　　……

　　【伍】

　　我百无聊赖地坐在植物园里的一条长木椅上，面前，是一片火红的花海。

　　“红——花——石——蒜——唔……这么艳的花朵，居然有这么土气的名字呢。”我尽量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于旁边立着的一块木牌，却在不知不觉中把这种妖冶花朵的名字重复了无数遍。只是这花样子有点眼熟。

　　“喂，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吧。听说你的花香可以让人回忆起自己的前世呢。” 我忽然想起早上做的那个诡异的梦，那会不会是我的前世呢？不远处，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好看男青年匆匆向我走来。我猜想他就是沙先生，我起身正要向他走去，却听得一声巨响。植物园门口的一个树型雕塑发生断裂，刚刚好，砸到了那个年轻人头上…… 血流了出来。我呆在了原地。我的钱包从他手中被甩出，骨碌碌地滚到我脚下。

　　打开它，我发现里面还多了一张卡片。 “你好，我叫沙骅，可以正式认识一下吗？”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

　　忽然有无数声音钻进脑海，而其中，唯有这一句。最清晰。

　　“将花妖曼珠和叶妖沙华打入轮回，生生世世在人间接受磨难，并且，永不能见面……” 果然是……永不能相见么…… 我前世的名字，叫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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