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终羞涩

　　正月里，沈柏基本上是在走亲戚中度过。

　　沈柏的爷爷奶奶去世得早，而且自从沈柏爸爸去世以后，爸爸那边的亲戚基本上已经不怎么联系了。

　　世态炎凉，本就如此。

　　但是妈妈那边的亲戚，还是要走的。

　　沈柏有一个舅舅和一个姑妈，沈柏她妈妈排行老三。

　　沈母和姑妈约定好初二去舅舅家。

　　这天，沈柏特地起了一个大早，因为舅舅家不在黄黔镇，而在另外的镇子上。

　　正月里坐车的人有很多。

　　需要排很久的队。

　　沈柏和她妈妈七点多从家里出发，到中午快十一点才到达舅舅家，实际上这路程本来只需要一个多小时。

　　路上处处都是堵车。

　　姑妈家在S市，昨天就坐飞机来了A市，今天才转车来镇上。

　　比沈柏和她妈早了一点到。

　　“小白白，”沈柏才下车，就听见她表姐沈依依站在不远处喊她。

　　虽然是表姐妹，但是两个人都姓沈。

　　沈柏白了她一眼，几步走过去，“依依。”

　　沈依依虽然比沈柏大了几岁，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却很好，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

　　即使她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

　　沈母见两姐妹抱在一块，笑着说：“行了，回去再抱，现在赶紧帮我把东西拿进去。”

　　沈柏和沈依依相视而笑。

　　沈柏向外婆和舅舅、舅妈、表哥表弟问好过后，就被拉着跑到后院里去了。

　　“小白白，我听说，你妈给你答应了门亲事？”沈依依挽着她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道。

　　沈依依是最近才听说这件事，起码自家老妈还瞒着她，死活不说，最后还是她旁敲侧击打听出来的。

　　沈柏有些好笑，不以为然，“你这么正经干嘛？不就是门亲事嘛。”

　　沈依依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亲事亲事可是你自己的亲事，到时候男人没找好，你可别哭鼻子。”

　　“我现在还小呢，说那些太早了，”沈柏想要敷衍过去，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

　　沈依依对自己这个表妹最为了解不过，“你和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男人了？”

　　沈柏起先被钟成戳中心事，反应太过明显且激烈，之后暗自练习了很多遍，为的不过是在钟成再次提起的时候，能够云淡风轻些。

　　可是没有想到第一个实验的人竟然是自家表姐。

　　“我也不知道，”沈柏抱着腿，有些茫然的回答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因为她不再讨厌看见钟成，反而变得期待，因为她不再诅咒他，反而变得全是祝福。

　　即使每次看见钟成和其他的女生在一块，沈柏自己心里虽然会觉得空空的，有些不舒服，但是看见他脸上的笑意的时候，沈柏还是会下意识的笑出来。

　　他高兴，她就高兴。

　　沈依依学着她的动作，也抱着腿，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沈依依自己最近也是一团乱，她每天都疯狂的想念着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即使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就是不想被拯救。

　　已然入了魔。

　　沈柏跟着叹了口气，她的事情，之前两个人的电话里已经说过了。

　　姐妹两人，难得的第一次不约而同的遇见这种事。

　　“他对你好吗？”沈依依侧头，问道。

　　沈柏转头望了她一眼，又将头转回来，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又点了点头。

　　其实说实话，钟成对她并不算太差。

　　最多是嘴欠了点。

　　站在钟成的角度来说，并不能要求他一定且必须接受这桩包办的婚姻。

　　因为沈柏自己起先也是不愿意的，只是后来变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他能够忍受到现在都没有来退亲，起码给了沈柏一个平静的青春。

　　说到底，沈柏应该感激他的。

　　“他对你好吗？”沈柏也问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沈依依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两人相视而笑。

　　……

　　隔天，沈母回家，而沈柏留了下来。

　　在外婆家住上几天，是沈柏的习惯，每年都是如此。

　　南方的冬天并不冷，沈柏每天都和表哥表弟两个人一起去田地里玩。

　　乡下孩子能玩的东西很多。

　　即使从小玩到大，沈柏也不厌烦。

　　这几天沈柏过的很高兴。

　　傍晚，落霞布满天际，沈柏慢慢的踱步，欣赏田野上的风光。

　　“沈柏。”

　　声音很熟悉，沈柏以为是幻觉，没有理会。

　　“小黑妹，你能耐啊，”最后一个字惯常的上挑，再熟悉不过的腔调。

　　重点是声音近在耳边。

　　沈柏转头，看见钟成站在不远处，脸上顿时写满了惊讶。

　　“你怎么来了？”

　　钟成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钟成没有理她，“回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去。”

　　这句话听着特别像丈夫对生气外出的妻子说的，于是沈柏笑了。

　　不问缘由，“好。”

　　和外婆打过招呼过后，沈柏就跟着他走了。

　　钟成是自己骑车来的。

　　这是沈柏第一次坐他的车，好吧，并不是他的车，但是是她第一次坐他骑的车。

　　以前她只见过程橙和其他的女生坐过。

　　坐在后面，耳边的风声顿时带起了冷意，沈柏慢慢的缩着身子，没有让他发现。

　　他也只是穿了一件外套，并不厚。

　　重要的是，沈柏并不认为他会脱衣服给她，为了避免自取其辱的尴尬，装作沉默最好。

　　行过一段路以后，沈柏发现路不对劲，连忙拉了拉他的衣服，“钟成，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风声很大，钟成戴着头盔，自然没有听见，很大声的吼了句，“说大声点。”

　　沈柏稍微往前凑了凑，“我说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路啊？”

　　钟成忽然嗤笑了一声，“放心，我不是去卖你的。”

　　沈柏从他的回答中，知道并没有走错。

　　可是这不是重点了。

　　紧接着，后面又加了句，“想卖都没人要。”

　　沈柏哼了声，缩回身子，没有说话。

　　钟成从后视镜的看见她的动作，忽然把车停了下来，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一把扔给她。

　　沈柏不想穿，连忙重新塞回给他，“我不是特别冷，你穿着吧。”

　　钟成没接，“你不想以后生不出孩子就穿着，反正我又不用生孩子。”

　　沈柏气极，明知他是好意，道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车子重新开动，沈柏坐在后边，套着他的外套，鼻尖弥漫着他的味道。

　　淡淡的。

　　沈柏觉得很暖和。

　　……

　　等到车子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沈柏看见门前挂满了白绫，三三两两的摆着花圈。

　　她知道这是哪里了。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给他，“穿上吧。”

　　穿上或许能够暖和些。

　　沈柏很想抱抱他，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认识三年，沈柏知道他的外公对他很重要。

　　钟成将衣服穿上，搓了搓手，“进去吧，我妈他们在等你。”

　　这是沈柏第一次见到钟成他们家这边的亲戚，却没有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新年丧期，喜乐夹杂着悲伤。

　　一个多月不见，钟母已经瘦了许多。

　　“小柏，过来给你外公磕个头，”钟母见她进来，问了两句就说道。

　　沈柏跪在垫子上，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

　　“这就是小成他爸给他定的姑娘啊？”一位大妈走过来，目光慈祥，和善的问道。

　　沈柏应了声，按照钟母的指导乖乖叫人。

　　“模样长得真不错，将来和我们小成好好过日子啊。”

　　沈柏装作羞涩的低下了头。

　　钟母显然不太愿意在这里谈论这些事，心里难过，也没了多少心思，只交代钟成带沈柏去房间。

　　“这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房间，你先和小成睡一个房间，睡我的床，”钟母有些为难，“不过小柏你放心，小成他绝对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沈柏乖巧的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她知道钟成肯定不会对她做什么。

　　跟着钟成往楼上走，一路上相顾无言。

　　她不知道该如何的劝慰他，语言从来都是最苍白的，何况沈柏并怎么会说话。

　　如果程橙在，她肯定知道该怎么做可以减轻他的悲伤。

　　“你在想什么呢，”钟成停了下来，不悦的说道，“这里。”

　　沈柏这才发现她走过了。

　　退了回来，跟着他走进去。

　　“放假的那天，程橙来找我了，”沈柏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实话告诉他。

　　即使她不说也没关系。

　　钟成无所谓的应了声，“哦。”

　　沈柏有些奇怪，还想再说，却被他打断，“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谈论别的女人？”

　　如果是在其他的场合，由其他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沈柏肯定会以为是在暧昧的调情。

　　可是在现在的场合，由钟成说出来，显然只是单纯的表示他生气了。

　　沈柏自知有错，闭嘴没再说话。

　　钟成哼了一声，没再理她。

　　钟母晚上坚持要守灵，所以房间里只有钟成和沈柏两个人。

　　一个房间，两张床。

　　一大一小，小的那张显然是后来加进来的，很简易。

　　沈柏犹豫着该不该主动去睡小床。

　　钟成自发的走到小床边坐下，脱了鞋子和袜子，见她只站在那里，指了指对面，“那是我妈的床。”

　　刚才钟母说让她睡她的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