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祸

作者:嘻水之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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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结局


      说是让我送她,实则全程都是她在带路。

      江琪儿驾轻就熟地穿过望不见尽头的羊肠小路,行至一宅院门前,指着里面对我道:“到了到了……”说着,就风一样地跑进去。

      想不到这荒郊野岭居然还有驿站。扫了两眼门前立的石碑,我朝里走去。院子不大,被外墙四四方方地围住,东西南北各有一间屋子,正中央是正堂,匾额上的字迹模糊不清。

      再看院内杂草丛生,停放马匹的马厩空空如也,想是许久未有人光顾了。

      我随他往居室去,一间屋子被隔成了三处,狭隘地只能放下一张矮床。江琪儿轻叩其中一扇合拢的大门,许久未有回应,便推门而入。

      她边走边喊着:“鳐姐姐!我是琪儿!”

      喊两声的功夫,已在屋内绕了三圈,不见人踪影。她气闷地在床上坐下,东张西望,终于注意到我还站在门口,“没事的,你也进来坐坐?”

      屋内通往外侧的后门被人打开,来人穿着一身湖蓝长裙,瞧着莫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她款款走来,先是看见了床榻上的江琪儿,此时正无聊地勾着自己的发玩。

      话还没出口,又见到了我,把略带夸张地口型抿了抿,客套地问:“请问这位姑娘有何事?”

      江琪儿抢过话来,嘻嘻哈哈地挽住她的手,“鳐姐姐,我被坏人抓了,是这位姐姐救了我!”

      说者轻松自如,听者却如临大敌地反问道:“你被人抓了!”一时没能维持住先前的温良,焦躁地拧眉瞪眼,将江琪儿全身都扫视了一遍。

      “没多大事。”当事人依旧形容不改,“你说要懂知恩图报,我这就把恩人带回来了。”

      那个被称作“鳐姐姐”的人朝我走来,福了福身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我名鳐,冠父姓朱,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她叫朱鳐。

      听着这姓我不自觉地瞳孔微缩,用灵识将整个驿站裹入,然后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两人。

      江琪儿仍是如之前那般,通体被灵气充盈,不似凡人;而朱鳐则被灵气阻隔在外,想说四周有一层屏障,体内也不见丝毫。这是普通人的标志,无法吸纳与化用灵气的人是无法成为修士的。

      这个结论使我安心许多,慢慢收回灵识,看向她的脸。

      眉眼都十分精致,脸部线条柔和,平添几分温婉。她微笑的样子有几分眼熟,我看了又看,也无法从尘封的记忆深处找到那张相似的面孔。

      她被我看得有些局促,轻声道:“若是不便告知全名,也请姑娘把姓氏告诉我。”

      我收回目光,笑着道:“叫我秋清若吧。”

      送别了朱鳐和江琪儿两人,我继续朝着济州的首府函都行去。贸然前往江都并不合适,须得先打探一番。

      说来也巧,她们二人也是从泱州过来,说是要去京中拜访远亲。是真是假我无从知晓,只从朱鳐拿得了个小物件,算是谢礼。

      一边把玩着木簪上的雕花,一边往城内走去。

      函都作为济州首府,规模并不逊于江都城,街上全是来往的人,问了才知是要去参加今年的夏巡。我以为那是跟舫会差不多的活动,后才得知是叶家挑选门内弟子。

      一帮人议论纷纷,我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们先是抱怨了一番朝廷的无能,看来百年来也未有起色;然后开始讲八家的事情,说的绘声绘色,各个都像有通天之能。

      “如今泱州那地儿,该换主了吧。”两人站在告示牌前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别处。

      “差不多了。现在的朱家听说连家主本人都不是修士,你说还能撑多久?”

      我愣在原地,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们继续往下说,各自都有不同看法,不一会儿就这事吵了起来。吵着吵着,话题又变了。

      “浩然宗,我觉得浩然宗会出手。”那人一拍手心,给出个八家之外的答案。对面的友人也陷入了思考,听他继续说。

      “如今浩然宗跟叶家都在济州,这里哪供得下两尊大佛,听说现任宗主本就是江都出身,你看,这不一拍两合。”

      他说着说着手舞足蹈起来,仿佛已经全部应验。我听得一知半解,还没从朱家将要衰亡的现实中走出。

      百年太久了,哪怕是对于修士,也是快一辈子过去了。

      也许在这中间,霍白芷的愿望早就阴差阳错地实现了,我此次过来,不过是亲眼目睹一下,好做交代。

      不,既然朱家还有人,那我还是有必要清场的。

      我犹豫不决,百年来第一次深陷漩涡,不知该往哪里继续前进。

      回去吧,有个声音在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当初的那批人已经死去,那这笔债也该了了。

      该回去吗?她的愿望真的已经了清了吗?

      揣着这些问题,我决定暂时在函都停下,想办法把事情弄个明白。怎么说听信路人的一面之词也太荒谬了,我为自己方才的想法感到可笑。

      一是要弄清楚朱家和江都的事情;二还要了解一下其余七家,以及浩然宗。

      我默默做好安排,在一间酒楼住下,收买了几人去搜集信息。为了尽可能不被视作眼中钉,我改用元气来施展术法,伪装成一个刚入门不久的修士。

      混进了一群修士中间,以此来打探更多的线索。

      花了些时日,总算把第一个问题弄清楚了。原来朱家早在近百年前就被七家已替天行道的名义进行了一次围剿,内外门的子弟都没逃过,连家主本人也被判以死刑。接任者是七家联合选出的旁支的一户,实力非常之弱,一直处于七家的监视之下。

      如果当初那封信送出去,朱家的结果应该也会是这样吧。

      我想着被火燎了一半又丢失在某处的信件,忽然有种释然,似乎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在我动身准备往宜州去到霍家祖坟前,发生了一件小事。

      简单来说,遇到了一个熟人。百年之后,再次相遇,可惜不是善缘。

      一群在夏巡没被选中的男男女女,决定到浩然宗去碰碰运气。说来也巧,今年两家的选拔居然凑在同一时间开启,给来函都的一些小修士多了一个机会。

      为了不引起注意,我没有推脱,跟着他们往浩然宗的前峰去。

      既是出于好奇也是为了了解更多,我和这几日走到了最后一关,听说是由主峰的长老来判断适合修炼哪一方面。换言之,已经差不多算正式入宗了。

      结果来的是宗主本人。

      自上次一别,我再也没跟他见过面。岁月对于人类来说是越不过的难关,即便是靠着修炼来维持青春,近百年的时光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

      褪去少年的青涩与胆怯,余九变得格外成熟且威严赫赫,端坐在高台上俯视着底下的我们一众。

      原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我跟其他人一样低着头,偷偷扩大灵识的范围,试探着往他那边去。走到半途就被一股力量挡下,从体内涌出的巨大元气生生截下了我的灵气。

      他狐疑地往底下看,片刻后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地继续宣读名册。

      因为没有跟强大的修士交过手,我很难判断自己能否把对方拿下,这里又是浩然宗内,若是把对方拿下了,我又该怎么逃脱。

      种种无法解开的困境使我收了手,维持着谦卑的假象走完了全程。在发授令牌之前,我离开了这里。

      到了人界才发现,执念虽重,拖了这么长时间,恨意却没多少。我一心想着报仇,更多的是为了去找霍白芷。我想给霍白芷一个满意的答案,并不只是为了杀了仇人一了百了。

      霍白芷一无所有,我一无所有,那么我们的仇人也该一无所有。

      我改变了去宜州的打算,只身前往江都。一方面是想取回当初藏在家里的东西,另一方面想去秋家看看,最好能还了陌姑姑的恩情。

      江都模样变化不大,此时已是夏初,我恍惚地记起,第一次和她来也是这个时候。

      那间名叫做此乡的客栈现在成了间乐坊,走至半途就听见里头飘出来的丝竹之音;街边熟悉的店铺也只剩下一两家还在,打着百年名店的名头,招揽生意。

      路过宋氏姑侄开的成衣铺,我稍微停了一下,铺子还是原先的铺子,里面的人则全然不同。

      拐过小巷,就来到了家门口。好在宅子还在,早些挂上的铜锁已被锈迹爬满,稍稍一晃就要掉下来。两扇门上的漆全部剥落,露出朴实的原色。

      院子更是荒凉,连那颗不知年岁的老树也显出衰败的痕迹,盛夏却只有寥寥数叶挂在枝桠上。当年种下的玉兰树,只余两根光秃秃的树干。

      取完东西我就离开,这次没有锁门,已经不会再回去了。

      过去的人事物,大多都深埋土里,哪怕是强行挖出来,也不是当年的模样。更何况惦念的人不在,这些物件又有什么可留念的。

      离开时是日落,到达已近夜半。

      门口的守卫看过我递出去的玉符,匆匆报备了一声,就放我进来。还差了个婢女给我带路,进到住宅里去。

      我不多怀疑,跟着他们一路过去,走进一间四面封闭的屋里。正前方放着桌椅,砌好的茶还腾着白雾。领路人草草欠身,连走带跑地离开了屋子。

      这时我已心生疑虑,但本着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的原则,缓缓坐下开始喝茶。

      茶汤清澈,香味扑鼻,闻着就知不是当年又酸又涩的花果茶。小抿两口,见一穿着华贵的美颜妇人走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侍从,留守在门口。

      她向我作了介绍,没听过的名字,自称是家主的侧室。

      “不知姑娘来此为何时?”一股不自然的脂粉香萦绕四周,闻起来让人不适。女人就坐在我右边,一只手搭在我手背上,刻意地贴着。

      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几寸,简单将来意告知,一并送上了贴身的玉符。

      还没等我放下,她就凶狠地一把抢过,目光凌厉地盯着那朵玉兰花,嗓子眼里发出声冷笑来。

      “果真是那老东西手下的余孽,来人!”她刷的站起身,朝外边大吼一句,人已经离开了这间屋子。

      我意识到不妙,恐怕现在的秋家早已不是我认知中的那个。旋即想要冲出去,身体还没跃出那唯一的一扇门,就被阻隔住了。

      眼前像有一堵透明的墙,我凝神细看,整间屋子都和外面隔开,连灵气的流动也切断了。倒是和门的作用有异曲同工之处,此刻并不适合耐心分析,门外聚起一波人来,为首的一个正冷眼望着我。

      他说:“别做挣扎了,你不可能出得去的。”

      又问:“你跟秋未陌是何关系?”

      在他说话之际,我悄悄散出灵识,将元气裹挟在灵气之外作掩护,过真能通过这层屏障。灵识在整个宅子里游荡,我蹙眉看着眼前人,不做声。

      “看来你还不知道吧,秋未陌一党余孽早就被我等射杀,你若是老实交代,兴许我们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他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我的注意力全在灵识之上,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用于作答。

      “哼,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终于被沉默惹怒了,左边的手抬起坐了个握拳的动作,包围着的屏障开始迅速收缩。离我只有一臂时又停下,他提着剑上前,狞笑着正对我的胸膛劈来。

      我感受到剑上附着的灵气,或者应该称为元气,下意识侧过身,肩部撞在了屏障上。接触之处顿时燃起一束火光,缠绕周身做保护罩的灵气和元气产生了排斥,反噬过来。尽管隔着一层衣裳,剧烈的疼痛提醒着我伤势不轻。

      这无疑给我被凌迟折磨的神经又浇上一层热油,烫的不经思考就做出了反应。等清醒过来时,手里握着沾满血的剑,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没能幸免。

      越来越多的修士往我这边赶来,我不再遮掩,提着剑杀了出去。

      人和妖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被杀后都是血肉模糊的一坨,血顺着台阶的坡度往下淌,浸透了前方的草丛。

      我用力挥了一下剑,抖掉了上面沾的血。

      这还是我第一次试着用武器来展开一场屠杀,跟直接用术法有很大不同。长剑贯穿过胸膛时可以清晰地感知到生命力的流逝,看着他们的呼吸变浅,周身流淌的元气停滞消失。

      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踩过满地的尸体,剩下的修士惊恐地在远处发着抖,我无心打理他们。刚才似乎有听到他说,秋未陌死了。我回忆着那段话,忽然笑起来。

      原来陌姑姑也死了。

      整个人世,竟只剩个余九与我稍有瓜葛。

      当我把红色的血泼到主屋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响动。之前的灵识没能探到此处,所以无法推测里面是不是还有棘手的麻烦。

      隔着墙也能听到女孩的哭喊声,屋里的男人将试图爬出去的女孩一把拉回,欺凌地抵在她身上,一手拽过她不断晃动的脑袋。凶狠地掐着她下颏,威胁道:“别吵了,你爹妈都死了,现在没人救得了你。”

      少女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脚被压的太死无法动弹,情急之下只能张开口,狰狞着脸咬在男人的虎口处。这一口鲜血淋漓,痛的男人当即撒手。

      “你他娘的!小杂种!你个小杂种!”男人一边甩着血肉模糊的手,一边不断地踢打着地上的少女,口出恶言。

      少女被打的东躲西藏,痛呼着在地上滚来滚去。男人还不解气,一把又把她抓起来,扼住她脆弱的脖颈,贴在她面前轻声道:“你那被秋未陌那个老东西端在手上宠的娘,在我床上的时候,可不像你这么不听话。”

      仔细端详,少女这张脸居然有几分故人之色,特别是微微上挑的眼。

      此时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继续观察着屋中的一切。少女听到男人的话后,挣扎地更用力了,像个小兽一半恶狠狠地呲牙,蹬着腿踢向对方的下身。

      一阵痛呼后,她被扼的跟紧,只能用手死死扒着对方的手,却毫无作用。

      “我今天非弄死你!”男人气狠了,不停地收紧手,像镣铐一样牢牢戴在对方脖颈处。

      稍晚一步,她定会死在这。

      我提剑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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