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妖祸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时，倏忽间，一抹清丽的白色身影从高台上越下下，黛色长发随风轻舞。她落在余凤九的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一臂之长。

　　她的出现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有眼尖的认出她的身份，几乎是喊出来的。

　　“秋家！她是秋家家主！”

　　这厢，大家才恍惚明白过来，她这是代表八家来讨个说法。秋清若看似柔弱，一双媚眼却波澜不惊，轻轻一扫，没把一个人放在眼里。她沉默着，微微仰首注视着余凤九。

　　她淡淡道：“就由我出面，与阁下切磋一番。按照修界的规矩，赢的人说了算。”

　　余凤九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个子略矮，眉眼极为张扬的艳丽。“阁下是？”余凤九问道。

　　“秋清若。”秋清若没有犹豫。

　　余凤九把目光收回来，心中有些慌乱，又想不出到底因为什么。秋清若长得惊为天人，一双眼睛更是熟悉。可他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更何况，这等姿色真的会如此轻易就遗忘吗？

　　饶是他不重美色，也觉得这一眼深刻入骨。

　　“余宗主意下如何？”见他迟迟不回应，秋清若催促道。

　　意识到自己有些晃神，余凤九瞥了一眼地上的梅剑飞又转头往浩然宗的方向看，他拱手道：“那明日恭候大驾。”

　　秋清若笑了笑，眼却是冷的，“还请赐教。”

　　两人的口头约定很快被传开，八家顶层与传奇大能的对决往往能收获一大波眼球，没有人不对这样的比试感兴趣。经过口口相传，余凤九和秋清若的形象也发生了很大变化，都道秋清若是仙子落尘，清秀莞尔；而余凤九变成了强词夺理的恶人。

　　大家都期待这看仙子对恶鬼。

　　至于八家对于比试的态度，倒变得没那么重要了。秋清若和八家其他人的关系，更是不值一提。

　　以肖幸为首的众人只当好戏一场，无论胜负，都不打算掺和进去。他们跟秋清若不过点头之交，甚至根本摸不清对方的底细。

　　一大清早，燕洛就过来占了位置，就他一个人。过了半晌，叶珩才姗姗来迟，他歉意地朝对方笑了笑，坐在一边。燕洛并不在意，只是嗅见对方身上的香气与往日不同，“你这香挺好闻。”

　　随口一说，也没在意，更没有发现叶珩脸上忽然的僵硬。

　　“都最后几天了，你那个小丫鬟还不打算过来看看？”燕洛四处张望，自从那日后他就对月月格外上心。

　　叶珩愣怔，“我今儿便没看见她，许是去哪里有事情。”他确实一早就没见着月月，这话不假。

　　燕洛也就略略点头，不管闲事。“你该不会真对那丫头起了心思吧，从没见过你平日这么迁就一个丫鬟啊。那感情好，到时候咱俩的礼还能一起办呢。”好戏还没上场，他插科打诨道，开始琢磨起后面的事情。

　　“先不说我，阿洛，她答应你了？”叶珩扯开话题。

　　他和月月的情义也都是靠利益维持的，实在算不上什么感情好。和第一眼就钟情的燕洛自然没法比较。

　　“……算了算了，还是聊点别的吧。”燕洛提到秋瞳就心塞，他已经好久没看见人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天，今日的主角已然到场，周围的吵闹声渐渐停歇。人们纷纷看向台上的两人，根本移不开目光。

　　余凤九抽出剑鞘中的长剑，双目直视着对面的秋清若，神色严肃认真，正气十足的眉目给人一种安全感。他刻意调整呼吸，剑柄贴着手掌，体内的元气被调动起来，灌注于剑锋。

　　反观秋清若，她面无表情，手上提着白玉兰剑，毫无杀意。

　　她觉得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开口道：“宗主，在这之前，我想讲个故事。”

　　台上台下的人都是一惊，好端端的，怎么还要讲故事？余凤九不明就里，但出于尊重，他点头默许。

　　“好。”

　　秋清若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开始叙述一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她说话时掺杂了些元气在内，使得每个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她说：“曾经有个家族，靠走货起家，渐渐发展成富甲一方的存在。那个家族有一个秘密，被族中的大家长们世代隐瞒，只有嫡出的子嗣有机会知道这个秘密。那个家族这一代生了一个女儿，她和其他富家小姐都不一样，心怀着支撑起这个家族的理想。她一次次忤逆父母，最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同时，她继承了这个秘密。”

　　说着，秋清若忽然挺住，把目光移到远处。若有所思地凝望着天边，似乎在努力回忆。她又睨着余凤九，对方一脸茫然。

　　她把故事继续讲下去。

　　“她在接手家中生意的那一年，救了一个小男孩。他们很快成了知心朋友，在过分信任的情况下，她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身边的人，也包括那个男孩。这个秘密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她不觉得一把神兵利器，就算传说可以一统天下，有什么实际用途。她们家的祖辈铸就了白芷神剑。知晓这个秘密的人都答应替她保密，即便是没有任何理由，她也决定相信那些人。”

　　“不过她太天真，哪里知道折神器人人求而不得。所以在不久后，秘密被人泄露出去，有一群人闯进了她的家族。那群人逼问这家族中的人，问他们神剑在哪里，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们。”

　　秋清若不打算继续说了，因为场下已经就这“白芷剑”，闹得沸沸扬扬。有人质疑她的故事，有人则开始针对白芷剑发出感叹。她随意地扫了一眼，又转回到余凤九脸上。

　　在这故事提到白芷剑的时候，余凤九的脸色瞬间变了，眉头深锁，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秋清若只是与他对视，一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她用最平淡的语气讲述一个相当残忍的故事。

　　秋清若笑了笑，“不知道您对这故事是这么想的？本来我不打算继续讲了，但剩下一个结局，还是说出来更好。”于是她再一次继续。

　　绵延的大火烧了几天几夜，将雕梁画栋全部化为飞灰。等大火被扑灭之时，人们很难从残骸中分辨出谁是谁。偌大一个富贵人家，最终连带着一百多口人，一起被火红的光从这世上抹去。

　　等这封信送到她手上时，事情已成定局，所有人都只希望她快点逃走。但她深知自己跑不掉，尤其是面对着对方的要挟，她怎么都不忍心自己一个人离开。

　　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她眼前消逝之时，她不愿意在看着不管，最终没人劝得住她，她选择了面对一切。

　　杀害她的人们连尸骨都没放过，一把火将烧了所有。小侍女侥幸从火里活了下来，在一次偶然中发现，害死她的居然是她们当年救下的男孩，那人为了权势和富贵，不惜将恩人出卖。

　　“又过了很久很久，那个男孩竟成了所谓的正道之人。当然，小女孩早已长大，她想报仇。”秋清若将最后两个字说的很生硬，然后发现对方的手在抖，看着她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不拆穿，而是很轻松地说：“故事讲完了，余宗主，赐教。”

　　白玉兰剑浮在半空中，正对着余凤九的胸膛。众人听得还正入迷，没注意这场比试已经正式开始。

　　余凤九没在意她的剑，而是追问上去：“你是当年霍家的人！想不到，想不到！当年居然还有人活下来！”他语气十分激动，恨不得拽住对方，把之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他。

　　秋清若看着他近乎疯癫的模样，冷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往事成烟，只有恩怨难平。余宗主所作所为，自己可还记得吗？”

　　“霍家，我对不起霍家。”余凤九听她这么说，更是肯定她的身份，喃喃低语，已经过去快有百年的事情，又一点点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只闻“咚”一声，长剑脱手，他双膝跪地，“此事皆因我而起，无论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阻拦。”

　　看着他一副悲凄悔过的神情，秋清若毫不犹豫地一剑割破了他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胸膛。她的剑指着心脏的位置，迟迟不落下。

　　“那就麻烦宗主说明白了。当然，若是你不说，我也会把一切告诉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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