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城歌

　　韶歌做过许多梦。那些原本真实存在过的人和事在梦里的时序流转，随着空间更迭，最终扭曲成陌生的样子。故国王城的凤台龙阁，那些穿梭在廊庭曼回中的仆役，又或者梳了高髻珠翠搔头的美艳妇人，都如墨沾水一样渐渐在梦境中被化开。而她自己则如同悬浮在高空一样，触手天地茫然，那些尘世间的岁月安康都与她毫无干系。
　　偶尔，她也会梦到自己站在云荣殿前的广场上，高墙入云，檐牙林列，四下却是空旷无人。广场上树着一方青铜鼎，那时王兄自东海瑶山带来了她最爱的杜蘅，却又逗她说礼物早已弄丢了。她自是气急败坏，周遭众人却笑得开怀。
　　云荣殿是她出生的地方，那里有帷幔层叠，青铜柱上刻着九龙遨空之象。殿里常年燃着熏香，云气氤氲，她在迷蒙的空间里看到父皇和母后笑得满脸宠溺。
　　顺着大殿往外，推开一扇扇厚重的楠木大门，便看到华池水暖，水中有菡萏浮萍，也有游龙戏鱼，一派安乐样子。她曾绊倒在池边，磕破了额头，父皇却暴怒得险些要杀了所有照护她的仆役。
　　她已然分不清这是记忆中的故国或是自己梦中虚构的另一处归乡。只觉白云苍狗，时空莽莽，而自己在名为时光的长河中身如浮萍。
　　又或许是上苍恩赐，她也会在记忆里看到那人白衣如雪，乌发如墨，端坐在凤鸣台上抚琴。琴音缠绵悠远，惹鲛人泣泪，凤凰长鸣。而她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只觉山高水远，云端遥遥。
　　回首已是人世千年，而她在这如梭岁月里除了保有玉颜如画，却是什么也不曾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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