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音如止

　　黑黑的暗道潮湿闷热，顾准婆婆带头在前走着，遇到岔路时便驻足屏息，仔细摸着一块突起的石壁，像是在确认什么。顾怀由杨怡宁抱在怀里，静静地不出声。顾翼走在母亲后面，回想着刚刚被父亲扔进井中的物事，若是被人发现了，京都顾家全族怕是一个活命的都没有。
　　曲曲折折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顾准婆婆突然停下，侧对着顾翼等人，左手托住右手，用力向石壁上一块突起的菱形石块按下去。一扇石门发出隆隆巨响，缓缓打开，突然出现的光亮刺痛着双眼。

　　“翼儿，”杨怡宁突然站定，将顾怀放下，“为娘必须回去见你爹爹。”

　　“娘亲！”顾翼听到娘亲突然要折身返回顾庄焦急地喊道。顾准婆婆定定地看着杨怡宁没有作声。

　　“夫人，左一，右二，左二，左三，右二，万万不可走错。”顾准婆婆抱起顾怀出了暗道。顾翼左右为难，“娘亲，翼跟您一道回去。”

　　杨怡宁看着自己的儿子站在洞口抓紧双拳，似乎比去年又长高了不少，弯下身子轻松地笑道，“好翼儿，娘亲是去陪伴爹爹一起面对，你舍得让爹爹一个人孤零零的吗？”顾翼摇摇头，但左手紧紧抓着杨怡宁的衣袖不放。“青桃酒过几日就熟了，到时我们带着怀儿一起找爹爹喝酒好吗？”杨怡宁勾勾顾翼的手指，“那说好了？”看到顾翼终于松开衣角出了暗道，杨怡宁心中一阵刺痛，柔声喊道，“翼儿，娘亲和爹爹都很爱你们。”顾翼还没来得及回头，沉重的铁门便慢慢合上了。

　　暗道出来竟是归水岸口，几只渔船稀稀落落地拴在岸边木桩上，一列队官兵向顾庄方向小跑着前进。“翼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日值中午，太阳毒烈，顾怀睡眼惺忪。

　　“我们去苏南避暑，那儿的莲子羹可好吃了呢！”

　　“我们要去很久吗？爹爹和娘亲不和我们一起吗？”

　　“有哥哥在呢，别怕。哥哥和爹爹都会保护阿怀的。”

　　“翼哥哥，我的雪桑还放在屋子里呢，可以拿回来吗？雪桑是爹爹给我的。”顾怀打了个哈欠迷糊道。

　　“到时爹爹和娘亲过来避暑时会给你带着的。”顾怀听了这话终于沉沉地睡去。

　　“少爷，我们先去这附近的联络点，顾家的暗卫在等着我们。”顾婆拿了根背带将顾怀绑在背上，走进了东边一条曲折小道，顾翼点点头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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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怡宁牢牢记着顾准婆婆提示的暗道口令，费劲一番气力终于走到了先前的入口处。顾烈已经不在桃花林，正在愁眉之极，听得一阵钟鸣响彻顾庄，阿烈一人在祠堂吗？杨怡宁擦了把汗，有些晕眩，提脚向顾家祠堂走去。

　　“不肖子孙顾家宝今日跪求顾家祖先原谅，顾庄屹立百年，今朝毁在家宝手中，家宝一人定会用性命换得顾氏子孙安全无虞，还望先祖庇佑。”顾烈跪在林立的排位下伏着身子。

　　“先祖又怎么会舍得怪你这顾家的宝贝。”堂外传来一阵轻笑揶揄声。

　　“阿宁，”顾烈抬头看向来人，愤怒地咆哮道，“为什么不走！”

　　“因为我是阿宁。”杨怡宁微微地笑着，在顾烈身旁的石板上坐下。

　　“我已经休了你，你这弃妇快点滚开，顾家祠堂不是你这外人能呆的地方。”顾烈板起冷脸，一手撑扶着祭台不去看杨怡宁，胸口似是因为怒气过盛而微微起伏着。

　　“已经难受地撑不住了吗？”杨怡宁用手指慢慢把顾烈膝上的灰渍拍去，顾烈眼神微滞，她果然已经知道了。“如果你真想休我，为何忘了在休书上盖上印章。”杨怡宁似是叹气般握住顾烈的手，“我们曾经并不是这般陌生，今日你难道就不能权当我是杨家阿宁，而你是我的顾家哥哥？”杨怡宁站在顾烈眼前静静地看着他笑。顾烈仿似想起多年前阿宁站在归水桥头一副欠扁的神色，笑着拖长声调说，嗬，武痴是顾家最贵的珍宝啊，那其他的东西得多寒碜。少年火气上涌，当着众人又不好发飙，闷声说着不过是我在顾家的班辈号而矣，又不是他愿意取成这名字的。新婚之夜他把阿宁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怕她不经意便溜掉一般，闭目满足的说，阿宁你就是我的珍宝。怀中人却不受触动，抬头嘻嘻道，顾家岂容二宝？

　　顾烈想着往事，看着眼前最爱的女子，胸口剧烈起伏不止，一口黑血喷在杨怡宁的裙摆上，其中扭动着几条黑色的活物，散发着浓厚的腥臭味，顾烈似是再无力气栽倒在杨怡宁怀中，“阿烈，阿烈，”杨怡宁悲声呼喊着，忙忙解开衣襟，解开顾烈封住的大穴，手旁无针，杨怡宁直接用双掌拍击着胸口，缓缓渡着内气，那黑状之物并未如愿褪去，反而在胸口越积越盛，顾烈的脸色慢慢发绿。

　　“没想到你还活着，我依昔日誓言来灭你顾氏全族了。”牛头面具人狂笑不止，目光瞟向旁边瘫坐的杨怡宁，“哼，如依若活着看到你这般必定后悔选了你这浪犊子。”

　　“轩辕染，”顾烈看着轩辕染喘气声更为剧烈。

　　“看到我这么害怕？五年前你就应该和燕桥死在天山为如依陪葬了。”顾庄远远近近听得一片杀声喊声，轩辕染的暗卫正在对顾庄进行清洗式的屠杀，轩辕染正要再嘲笑顾烈，一个暗卫冲进门来，“圣主，一列官兵正往顾庄赶来，打着李字的旗号。”

　　“李信？”轩辕染曾听说过这少年李信曾在都关之役中一人斩杀马贼数十人，略微沉思了一会儿，想到暗卫若是损伤过多，教内长老一年半载少不了天天来烦他。“庄中可还有活口？”
　　“所见之人皆已一一斩杀。”

　　轩辕染得意地点点头，“顾烈，就算请了救兵又有何用，你命中注定要死在我轩辕染的手上，既然你已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让你多痛苦一下又有何妨。”轩辕染旁的一个暗卫口笛一响，不到一会一百多名黑衣暗卫便从天而降，“回去吧。”

　　“谨遵圣命。”

　　杨怡宁抚着顾烈发汗的前额，将耳环中的眯虫召出来，滴上自己的心头血，原本沉睡的眯虫突然睡醒，不亦乐乎地扭动着虫身，杨怡宁将眯虫碾碎揉在顾烈的胸口上，聚集在胸口的黑气终是散去了一些，顾烈缓过气来看着杨怡宁，“阿宁，你知道我是怎么从天山回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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