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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4 章
闲了几日,流素初时还听玄烨的嘱咐,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却没有再发生晕倒的情况,她一来觉得憋得慌,二来又觉得未必真的有孕,她自己也诊不出来,便想出去走走,一时就想起了咸福宫闹鬼的事。
展柏华听她不安分又想去抓鬼,只得苦笑跟着,照吩咐要带四个,除了他和冰鉴,把罗硕和简错爻也叫上了。
从到了流素这里,她便让简错爻改回自己的名字,说是小椿子听着真俗气,但除她之外每个人都觉得那名字拗口生涩。
先是去了同道堂,敲开了门,流素很是诧异了一下,屋内那些阴暗的帘子全撤去了,淡淡的冬日暖阳照进来,挑起垂花帘子进了内室,却瞧见姒贵人正对镜梳妆,西莲在替她簪着花。
“紫萱。”
“姐姐?”姒贵人蓦然转过身来,脸上有几分惊喜。
但更惊的怕是流素,她一时间竟然有不可置信的感觉。
姒贵人的模样竟然不复憔悴阴暗之色,看着气色红润,俏靥生春,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目隐然又有当年芳仪顾盼流风之色,比起当年十六岁时更少几分青涩之气。
“你的病全好了?”
姒贵人笑道:“要不是姐姐,我怎么能好?我也不是很清楚有没有痊愈,现在仍吃着药,但御医说我只要按时吃药,按姐姐给的单子控制饮食,至少不会发病。”
“能看见你笑,比什么都好。”流素说这话时,自己都觉得有些虚伪,但却又莫名地有几分安慰,仿佛弥补了些什么。
“从我身子渐渐有好转起,心情就好了很多,但是我仍然见不着皇上。有前头那老女人在,皇上根本不会踏足咸福宫,所有聚宴也都不宣召我们俩。”
“不要担心,皇上不知道你病已经好了,总有机会的。”
“姐姐,你帮帮我。”姒贵人上前握着流素的手,眼中流露出哀戚之色,“我知道我当年年少轻狂,恃宠生骄,所有人我都得罪尽了,只有姐姐你还照应我,你看看,你去了南苑这些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人人都可以欺负我,都可以践踏我!我不想这样过日子,我还年轻……”
流素游目四顾,屋子里打扫得是洁净,可一应家什都陈旧简陋,姒贵人鬓边簪的是刚摘的鲜花,连衣衫都是几年之前洗得褪色的旧裳,虽然曾经华丽名贵,现在却黯淡蔽旧。她的脸蛋虽鲜艳明媚,却依然清瘦,显然过得也不算好。
“不要急,我一定会帮你。”流素转了话题,“听说咸福宫闹鬼?”
姒贵人略怔一下,淡淡一笑:“是我的孩子,他回来了,他想我。”
这句话让流素觉得她有些不正常,不禁皱眉。
“真的姐姐,他们都看见过的,是不是西莲?”
西莲和惠儿脸上都有恐惧之色,瑟缩了一下。
单从两个宫女的神情判断,流素便觉得这闹鬼的事不像是姒贵人整出来的,她虽然不怕,可她身边的人却免不了恐惧,总不能是她亲手去做这些事。
“紫萱,你不怕鬼?”
“我怕,可那是我的孩子,他不会伤害我。”
“那到底是什么样子?”
西莲便小声说了些,原来那“鬼”的真身也只出现过三四次,有时在半空之中,像是个婴儿状,通体惨白,却也看不清到底是穿了白衣还是就那样,还有两次是趴到安嫔窗外,等太监过去看时便飘上了半空。哭声倒是时有所闻,几乎所有人都听到过,常常夜半就会传来,飘飘忽忽,也不知道是在哭些什么。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是你的孩子?”
“一定是,我感觉得到,他不会伤害我的,他只是伤心,留在这里不肯走。”
“你的孩子都打掉好多年了,到现在才来找你?”
西莲小声道:“闹鬼也有三年了。”
“这么久!”流素想到皇帝和佟皇贵妃都不愿过问,或者说是根本懒得过问,至于柔贵妃请人驱鬼一事,她根本就不相信会有效,有人装神弄鬼,岂是几个法师可以驱逐净的?
姒贵人道:“我从前迁来咸福宫,他找不到我,隔了好久才能找到我在这里,所以就一直不肯走,真的姐姐,他只是留恋我。”
流素觉得她表面上看来是容妆靓丽了,可骨子里仍如从前一样有些不正常,跟一个充满臆想的人争辩这些毫无意义,于是只轻拍她的手微笑道:“紫萱,我相信你,你好好休息,我有空再来看你。”
“姐姐,你一定要记得我啊,已经好多年没有人来看我了,除了前院那几个臭女人,我谁都见不着。”姒贵人看着她流下泪来,昔日骄横跋扈之气早就磨灭,只剩下几分神经兮兮患得患失的恐惧之色,若不是还有那副如花容颜,真跟端嫔没太大区别。
流素又安慰她几句才离去,途经前院时,她看见安嫔、纯贵人和媛贵人都聚集在一处,脸上神色各异地看着她。
她含笑上前招呼,纯贵人和媛贵人勉强向她请了个安,安嫔则冷眼看着她:“又去看那疯子了?怎么,你得意了,就施舍点同情心给别人么?正好啊,那小疯子等着你分几分宠爱给她呢。”
流素笑道:“安嫔姐姐说话越发风趣,一别经年,怎么觉得姐姐憔悴好多?”
安嫔咬牙瞪着她:“那小疯子跟你说了什么?”
媛贵人拉住了她,小声道:“安嫔娘娘,先不要计较这些。”转脸对流素诚恳地道:“敏妃娘娘,嫔妾和纯姐姐、安嫔姐姐求您一件事。”
流素从没见过媛贵人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不由一怔。
纯贵人满脸不情愿,却也福了一下,一声不响。
媛贵人道:“敏妃娘娘,求您帮帮我们,我们不想再住在咸福宫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的!”
流素迟疑片刻,安嫔道:“不用求她!咱们去求柔贵妃。”
媛贵人道:“安嫔姐姐难道没有去求过吗?皇上和皇贵妃都不理会的事,她能怎么样?她请人做了法事,到现在仍然是这样!”
安嫔冷笑:“那你倒是求求看,看她会不会帮我们!”
流素泛起一丝微笑看着她们。
“看见了没有,人家理都不理你!”
“敏妃娘娘,嫔妾知道素日对你不恭,但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行了不要求她。”纯贵人也有些看不过去,拉着媛贵人要走。
“你们就这么确定那鬼是姒贵人的孩子?”
流素此言一出,三人都怔了一下。
“万一那鬼并不是姒贵人的孩子,而是安嫔姐姐你的债主,那不管你们迁到哪个宫,都会跟着你们的。”
安嫔气得发抖,指着她道:“你……你……”
流素安然一笑:“纯贵人,媛贵人,你们手上有没有沾人命债,你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为什么闹鬼闹了这么久,你们俩虽然害怕,却安然无事,咱们安嫔姐姐却憔悴成这样?”
二嫔脸色不太好,对视一眼,她俩虽和安嫔走得近,但对她的事并不可能全然了解,闻言不由得生起狐疑之心,居然一声不响。
“你们俩不要信她!”
流素笑道:“就算那鬼是姒贵人的孩子,也不用这样害怕,它又没有伤过你们,不是么?”
“滚,你这妖女,你跟那小疯子一样居心不良!”
展柏华看安嫔脸色不好,忙挡在流素身前。
流素脸色一沉:“就凭你这一句,就是以卑犯尊!”
安嫔气得发抖:“你仗着皇上宠爱就来这里耍威风,皇上这么喜欢你,你去让他赐死我啊,去啊!”又转脸对展柏华啐了一口,“你原不过是本宫身边的奴才,狗仗人势!”
流素扬了扬眉,好整以暇:“这狗仗人势说得好,当年是谁仗了势对本宫咄咄相逼?”见安嫔气色极差,鄙夷一笑,对媛贵人道:“你安心住着吧,咸福宫不一定能帮你迁出去,不过这鬼的事,本宫会帮你解决的。”
媛贵人呆在那里。
刚出咸福宫的门,却听纯贵人和媛贵人都追出来,双双跪在她面前:“敏妃娘娘,好人做到底,您帮我们离开咸福宫吧!”
“这个不是本宫能做主的事,六宫之事,皇贵妃说了算,很难一口答应你们。”
“敏妃娘娘总有办法的,我们会到咸福宫来,其实都是因为得罪了良贵人,良贵人从前是您身边的人,皇上又对您宠爱万分,只要您说几句好话一定有用的!”
流素其实对这两人殊无好感,这两个长舌妇最爱论人是非,又善趋炎附势,不过落到如今地步也是可怜,她沉思片刻道:“试试再说吧,不过咸福宫不是冷宫,会变成如今这样,并非因为这地方有什么问题,而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这个我可帮不了你们,明白吗?”
言下之意,要真正脱离如同冷宫的境遇,并不是迁出咸福宫就有用。这点纯贵人最能明白,她在永和宫与逸君香芩同住,结果香芩步步高升,逸君不红不黑,而她始终都很难见到皇帝一面,可见即便与再炙手可热的宠妃同住一宫,也不可能沾到半分光。
二嫔默然。
流素才走了几步,忽发现往西二长街储秀宫方向去有一角衣衫闪过,对展柏华道:“追上去看看是谁。”
她自己缓步过去,便看见张常在站在转角处,展柏华道:“是常在小主。”
“嫔妾见过敏妃娘娘。”
“你怎么在这儿?”
“哦,是经过。”
“是吗?”
流素目光冷锐,直看得她低下头去,轻声道:“嫔妾去咸福宫找乌正有点事。”
“为什么要找乌正?储秀宫没有人吗?”
张常在轻咬下唇,没有作声。
流素见她神情有异,忽然想起储秀宫是惠妃为主,惠妃和纳兰珍为万黼的死迁怒于她,这些年怎么对张常在是可想而知了,连四公主都不在了,她无依无靠,只怕连奴才都不听她的。
“好了,你找就找,何必这样躲躲闪闪。”
“嫔妾看见纯贵人和媛贵人,她们……”
“你过得不好吗?”
张常在低下头去:“嫔妾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过得太好。”她从前也是个惯爱闲言碎语的,看来四公主夭亡对她的打击很大。她一共只生了两个女儿,却都未能活下来,而她的年纪已然不小,越发失宠,在咸福宫为安嫔不容,到储秀宫又被惠妃苛待,以至于现在行事说话都有些瑟缩畏怯起来。
“惠妃向来是那样的性子,你忍忍,本宫有空会跟她说几句,不让她太难为你。”
“谢过敏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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