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看着我

　　刚五点左右，天还未亮。路上还没有农人，只能偶尔看见几辆电瓶车驶过，那是家长在送上高中的孩子上学。但早在这之前早有人从徂东村出发了。

　　一大一小，都提着书包。大的是个高中生，小的才约莫十岁。终究脚程比不上车程快，不时有人超过，有匆匆骑过的，也会有客气客气表示要载他们兄弟一程的，但林秀井只是对着已渐远的车子一声：“不用了，婶”。然后更加牵紧了弟弟的手。他并不觉得这种做法好笑，各家有各家的忙要忙。

　　身后传来一阵喇叭声，尖锐又刺耳，惹得林秀井皱起了眉。林秀井牵着弟弟往路边靠，喇叭声叫得更加嚣张，他只好回头。果然李春社猛地一刹车，正好停在他们面前，然后特风骚的拍后座，示意林秀井上来。林秀则摇摇哥哥的手，林秀井会意，立刻转身往前走。李春社只得撇撇嘴，然后推车追上。

　　他与兄弟俩并排走，不时瞄一眼林秀井。心里不住感叹哎呀真漂亮真漂亮。林秀井看他白痴一样瞅他一眼，李春社内心的小爪子又挠了起来。

　　林秀井确实是顶漂亮顶漂亮的那种，肤色白得有些透明，却又不显病态，反而像是溢着一层羊脂。嘴唇偏薄，却极其红润，从不会让人与绝情二字联系起来。身材纤瘦，脊背挺直，一头碎发乖顺服贴，衣服虽旧但干干净净，有种公子不染尘滓的味道。这摸样绝不是藏在人堆里的。

　　被李春社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林秀井干咳一声只好开口：“你这次……”

　　“我妈答应了的，你看，她到现在还没追来”。还不待林秀井说完李春社便抢道。

　　林秀井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显然不相信。

　　李春社抬起手：“我妈真答应了，他说他心疼你俩，你看，咱走这大段路了她也没追来”。

　　林秀井又干咳一声，李春社了然的提过兄弟俩的书包放进车筐，坐上车，大喇喇的撑开腿支住地面。林秀则站在前面的踏板上，林秀井也坐了上去。李春社抽风大喊一声：“出发”。天已经亮了。

　　徂东村处在住校不够远走读不够近的尴尬位置。学校宿舍不够，学校家委会一商量，好了，高一的走读了。这可苦了徂东村的大人孩子。五六年了，只要不是节假日，五六点钟乡间小道上总能见人，但林秀井为这样的安排感到庆幸。林秀则今年五年级，在小学。虽说距家也就十几分钟脚程，林秀井也是不放心。自开学到现在他总是先把林秀则送到校门口，然后再一路跑去自己的学校，一般总会赶不上早读。学校了解后问林秀井愿不愿意住校，林秀井拒绝了。

　　林秀则下午4：50放学，林秀则赶不过去。小学初中挨着，之前林秀井总是推掉晚自习，辞了下午最后一节课同林秀则一起回家。但高中却不再允许他这样做了。他托了同村的一个爷爷，孙子与林秀则同校，他每天骑三轮车接送孙子。林秀井便托他下午放学顺便捎林秀则回家。爷爷答应得很爽快，林秀井不停道谢。

　　要说林秀井不敢坐李春社的车还是因为李春社实在是不靠谱。

　　前天，李春社也是大约这时候把林秀井兄弟俩拐上车，一路骑得飞快，先送林秀则到学校，然后车速更快赶到自己学校，林秀井以为他是为了赶早读才骑得这么快，对于为什么没有春社妈一块他也只是疑惑却没做他想。第一次赶上早读，被周围人盯着，他有些不习惯。
　　林秀井漫无目的的翻着书，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女声传来：“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老娘是管不了你了是吧。”

　　班里的读书声听了下来，几个好事的探头向窗外。他也看向窗外，乐了。

　　李春社187的大高个，耳朵却被他娇小的娘亲提在手里嘴里还在不断讨饶。

　　林秀井只听见几句：“妈，你给我点面子。妈，咱回见再说。”就眼见着李春社被拽走了。他想了想没去管，反正李春社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一会李春社又被拽着耳朵提上来了，林秀井明了，恐怕这次李春社是做了惹他妈生气的大事了，看这阵仗是打算请假回家解决了。因为小早读不是文件规定，所以只有每层的一个值班老师。

　　林秀井觉得再不管要坏事，心一抽，站起来了。众人就看着“这样不好吧”出了教室，奔到向办公室。

　　“这样不好吧”指的就是林秀井。前几天林秀井值日班长。就是那一天做个官爽一下之后就再也没啥权利的出勤兵。每次班里乱哄哄的，他就大喊一声：“闭嘴。”然后再嘀咕一声：“这样不好吧。”这样做要换成别人早就被骂装逼了，但林大不好天生丽质，一旦颜值高到一定地步，你做什么都是喜欢就好。

　　李春社宛如一只大类犬耷拉着脑袋站在他妈身边。春社妈大概闲揪他耳朵还得踮着脚改成掐他腰间那块软肉，声泪俱下的朝老师哭诉：“你说我天天送她上下学容易吗，路上还得揣着个防狼喷雾。今早我就上个厕所的功夫，他就见不着个人了。我还以为他让人拐了去。”林秀井心里一酸。春社妈的眼泪神奇般的收了回去，手上的劲又大了一下，恶狠狠地说：“这兔崽子原来自己是骑来了，他老娘是多不招人待见，我年轻时也是个美人坯子呢。”

　　李春社偏头看见林秀井在门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管。林秀井确当他是被疼得脸都抽了筋。虽说李春社平时那副流氓嘴脸特招人烦，但看在每次他被欺负时都是李春社一人独斗恶棍，他就动动嘴好了。

　　林秀井跟春社妈添油加醋的说了下李春社心眼好，四有青年，是为了送他跟秀则才让春社妈担心了云云。春社妈听了马上喜笑颜开。

　　她是特喜欢秀井兄弟俩的，俩兄弟都标标志志，那么养眼。

　　她松开李春社腰上的手：“臭小子，不跟妈说好，害妈担心。”李春社却哼了一声，丝毫看不出刚刚的理亏。

　　“既然弄清了，那春社就继续在这上课别回家了，课程紧。李春社的家长，你还有什么意见么!”值班老师的意思就是：有事快说。没事您赶紧回家吧。咱都怪忙的。

　　春社妈走后李春社脸耷得更阴了。值班老师挥挥手：“你俩回去上早读吧，李春社你真会倒。”在北方某些地区，“倒”是“作”的意思。林秀井颔首示意了下，拉着李春社出了门。值班老师摸摸自己早已秃了一半的头：“小李同学真是个好孩子啊。”

　　出了办公室，李春社就甩开了林秀井的手：“我让你别管你没听见啊。”

　　林秀井诚实地摇了摇头。嘀咕一声：“你屁都没放一个。”

　　看他那摇头的呆模样，李春社再大的火气也得消了。但为了捍卫自己那可怜的面子：“我不想上早读了，你去吧。”林秀井怎么也得安慰安慰自己，陪着逛逛这逛逛那的吧。他幻想着林秀井伸手过来：“那我陪你走走。”

　　可惜……

　　“那行，我回去上早读了。你别乱逛，丢了。”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想要的赶紧张嘴，别自作多情的希望别人懂你。会被蒙逼一脸。

　　李春社就顶着个烂脸回了教室。同位的白小胖凑过来：“老大，你风流不再啊。”李春社一脸嫌弃：“你离我远点儿。”

　　白小胖最爱吃韭菜，早上韭菜鸡蛋卤面条；中午见儿的韭菜鸡蛋加韭菜饼。如果下午食堂有关于韭菜的东西，李春社觉得他定会一天都吃韭菜。

　　白小胖又凑了上来：“老大，我看见你梦中小情儿也过去了，你俩终成眷属了。”

　　李春社听了这话只觉得白小胖一大哥就涌上来的韭菜味也不惹人厌了。咧嘴一笑：“快了。”

　　破旧的柏油路。
　　李春社这次骑得很稳，几个坑路统统绕了过去。林秀井不说话，林秀则紧紧抓住车把。李春社只好又担起话痨这个重担：“我家那个母老虎啊，说之后就把护送你兄弟俩上学的任务交给我了，咱俩啊……”

　　还没待他说完，腰上就被林秀井扭了一把。李春社马上配合的啊啊大叫起来：“疼疼，林秀井，有你这样对哥们的吗？”

　　“有你这样说你妈的吗？”

　　李春社扭头向后：“他不本来就是母老虎啊的么。”

　　林秀井又一把掐了上去，这次是真疼了。李春社咋呼得更渗人。

　　林秀则扭头白了一眼：“你叫的真烦人。”

　　嘿个臭小子。
　　将林秀则送到学校，李春社又匆匆与林秀井朝学校赶去。

　　李春社老是想拧头看林秀井，林秀井也同样在他有征兆的时候扭住腰上的软肉。

　　“你说我是不是欠虐？怎么你一揍我我这么开心呢？”李春社乐。

　　“你抖M。”林秀井满脸不屑。

　　李春社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是……不对啊，只有你揍我我才乐呵啊。”

　　一抬头，已经到学校了。林秀井利落下车，拿起书包。留下一句我先走了便扬长而去。

　　李春社任命的推车去车棚，老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停好车往教室走：“卧槽，你怎么知道抖M的。”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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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春社刚坐下，白小胖就凑头过来：“老大，我看见林秀井跟你一块的。”

　　李春社斜睨他一眼：“你继续。”

　　“老大，幸福是要争取的，您不能老被他想揍一顿揍一顿……”

　　“停停，我说停！”看着白小胖终于停下来，李春社拨弄拨弄他脑袋，“你咋这么多事呢，还有谁让你叫我老大的！”李春社一吼，周围人全瞅过来。

　　“看我干什么，看书！”有些人就是天生上位者的气势，哪怕出身乡里。

　　白小胖一脸讪笑的凑过来：“老大，你都不知道你可出名了。自从你前段时间揍了高三练短跨的那个，几乎全校都认识你了。”

　　李春社纳闷：“不是，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在校外揍的啊？”李春社一身冷汗，林秀井最反感掐架。

　　“可是很多同学都住在那片啊，我也看见了。咱学校体育生都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光欺负咱新生。”白小胖堆起一脸肥肉。

　　“对对对，可解气了。”周围人有围上来了。

　　李春社有些得意：“不过，我这么出名，咋没大姑娘给我来送情书呢？”

　　围着的人立马哄的散开：“都有林秀井了还想姑娘。”

　　“咱学校有姑娘比林秀井漂亮么？”

　　“全校都知道你跟林秀井一对，谁好意思拆啊。”

　　听到这些，李春社只有满满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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