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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惨叫的人是半夜打更人,看见有人出来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他们身后,蹲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薛洋低头看了一眼蹲在他脚边的人,有看看前方,镇子口有十来个恶灵在那边嚎叫,张牙舞爪地,却没有进到镇子里的打算。
“快滚远点。”薛洋踹了一下脚边的人,喝道。
打更的人闻言抬头看了看他们,立马灰溜溜地跑走了。
“先将他们赶到其它地方再说。”蓝曦臣拧着眉道。
“好。”
众人闻言,都拔起佩剑冲了过去。
那些鬼物似乎无心恋战,只一路逃跑。将他们引到了离镇子不远处的一个竹林里才停了下来。
“故意引我们来的?”宋岚执剑格挡在胸前。
“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薛洋不屑地嗤了一声,虽然在回答宋岚的问题,视线却是盯着金光瑶。
金光瑶也笑着回望他。
所幸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些鬼物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异样。
恶灵将他们团团围住,哀嚎着冲向他们,声音凄厉刺耳,仿佛都要将人的耳膜刺破。
恶灵的实力并不强,可是数量却越来越多,一时间,所有人抵抗起来都有些费力,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薛洋的右臂抓出一个血窟窿,随着血液的流失,执剑的手越来越不稳,目光也越来越阴沉。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薛洋却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些鬼东西全是冲着他来的,对着他可是下了狠手呢。
思忖间,面前又来了一个恶灵,薛洋费力地提起降灾,朝它刺去,剑身穿过恶灵的身躯,惨叫一声就化成一缕黑烟消散了。
提着的一口气还来不及吐出来,背后就有一阵剧痛传来,喉间有腥甜的味道涌上来,压不下去,“噗”一口,眼前晃过了一道血红的弧度。
原本背对着薛洋的宋岚听到动静后转过身,面无表情的脸顿时变了色,颤着声开口,“星尘,你这是做什么?”
晓星尘。
薛洋闻言,本来就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此刻更是一丝血色也无。
他方才似乎好像是听见了晓星尘的声音吧,在喊什么来着。
薛洋,住手。
他没理。然后就被刺了一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
晓星尘看宋岚安然无恙的转过身,脸上愤怒的神色瞬间消失不见,变得煞白。猛然抽回剑,茫然无措地问宋岚,“子琛,你没事?”仿佛不可置信。
他刚才明明看见薛洋拿剑向子琛刺去,怎么会没事呢,怎么会没事。
晓星尘趔趔趄趄地后退了几步,霜华银白的剑身染着鲜红的血,顺着剑锋一滴一滴得落在地上,渗进了松软的泥土里。
薛洋用降灾撑着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惊恐的晓星尘,笑着问他,“晓星尘,你就这般不信任我?”心里腾然漫开了浓重的悲哀。
“我以为你要做伤子琛,所以…”晓星尘慌乱的解释着,讲到一半的话生生停住。
这个解释要怎么说下去,这才是告诉薛洋他有多不相信他。
“伤他,我为什么要伤他?”薛洋将声音放的轻柔柔的,脸上还是惯常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个孩子般。
晓星尘却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因他,也因自己。
他回答不了薛洋的问题,如他所说,因为不信任。
恶灵不知何时已渐渐退去,周围在没有那些鬼哭狼嚎后实在是寂静得可怕。
薛洋红着眼,阴测测地笑着,“既然你那么想我伤他,就如你所愿。”
说罢,提起降灾,作势要转身。
“不要!”
银光乍现,霜华喋血。
一切快得让人来不及回神。
薛洋看着再一次穿透自己身体的霜华,又看着持剑再一次伤他的人,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能映出他身影的眼睛里全是惊骇。
他轻轻地笑了,将头靠在那人的肩膀上,用情人一般缱绻的语气如同呢喃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信我?我明明已经改了这么多了,你为什么还是不信我?是我恶事做的太多不值得被你信任了吗?”
晓星尘嘴唇颤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说,不是的。可好像没有什么用处。
最后,什么也没说。
薛洋一掌将晓星尘推开,只用了三分的力,他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伤这个人一丝一毫,哪怕他那样不相信他。
握着霜华的剑柄,将它缓缓抽离自己的身体,如此缓慢,如此郑重。
铿一声,霜华落地。
薛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不是回镇子的方向。
晓星尘愣愣地看着地上的霜华,不再是纯粹的银白,映着血液的鲜红,刺得他眼睛顿顿的痛。
“薛洋,你要去哪里!”晓星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薛洋朝着与镇子相反的方向去的,他是要离开。
离开去哪里,他有哪里可以去。
晓星尘慌了神,歇斯底里地对着那个颤巍巍的背影喊。
薛洋不理他,脚步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下定了决心去赴死的决绝模样。
身影逐渐的消隐,慢慢的不见了。
晓星尘越来越慌,心也越来越痛,闷闷沉沉的痛。他捡起霜华就拼命追了过去。
天将明未明。
一个落魄的身影出现在了这个还冷冷清清的地方,摇摇晃晃地一路向前。
只有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和乞丐蜷缩在店门前,等到店开门了,他们就会被赶走。
薛洋在一个拐角处停了下来。
是个义庄。
他将手放在门上,敲了两下,恶声恶气地像个顽劣的孩童,道,“晓星尘我回来了,快开门。”
门内无人应他。
“不在吗,那我踹门了!”嘴上这么说着,动作却是极轻地推开了门。
房间很乱,很久没有人住过了,里面有几个乞丐在睡觉,推门的动静惊醒了他们,睁开眼,就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拿着剑,如同恶鬼般。
全都吓得魂不附体,纷纷冲了出去。
薛洋并不管他们,只径直走到了晓星尘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
扔下了降灾,躺到床上,慢慢地蜷紧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安心地合上眼,睡着了。
天虽然不甚清明,但薛洋说的话他是听得极为清楚的。
晓星尘,我回来了,快开门。
他喊的是他的名字,可这里是哪里,他不记得,也从来没有任何的印象。
薛洋,为什么要到这里,为什么喊的是他的名字?
他一路跟着薛洋来的,受了伤的人怎么可能比没受伤的人走得快。
只是一路他走得太绝然,明明连步子都不稳,那么踉跄,像随时就会倒地,却不曾停下,不肯停下,降灾成了拐杖,支撑着他悬悬欲坠得身体,在地上划出一道又一道倔强而固执的痕迹。
晓星尘不敢上前,不敢与他并肩而行,更不敢去搀扶着他,只好一路默默跟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恰到好处的亲近,又恰到好处的疏远。
薛洋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存在的,而这一路从来不曾回头,哪怕是一个要回头的动作也没有。
世界小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像一条绳子紧紧将他们锁在一起,逼的他们不得不紧紧靠拢,没有任何余地;又仿佛大得连他们的存在都被忽略,像漂浮着的尘埃,那么小那么轻。
义城,陌生的地方,陌生到连零碎的记忆也没有给它空出一席之地。而薛洋却像是终于找到雁群的离队的大雁般,急切地越走越快,本就不稳的脚步更是踉跄,好几次都差点摔着,降灾猛地摩擦青石板的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幽寂的城里响起。
终于是停下来了,在义庄前停下来了。
那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身影终于是停下来了。
晓星尘在心底长长地舒了口气。
想过去抱住眼前这个人的冲动还未成形就被那句恶声恶气的话给掐断了。
晓星尘我回来了,快开门。
明明讲话的语气是那么恶劣,跟市井无赖没有什么区别,却让他的心都被绞紧,不知被什么东西绞地血肉模糊的,连同着呼吸也被绞了去。
晓星尘不自觉捂住心口,嘴不停地张合,如同搁浅的鱼在做着垂死挣扎。
薛洋。
他想喊他的名字,什么也喊不出来,心脏蔓延开来的疼痛不仅仅带走了他的呼吸,还带走了他的声音。
突然冲出来的人撞回了他的神智,还有呼吸和声音。他慌忙朝义庄看去,停驻在门前的身影不见了。
再也顾不得其它,直接冲了进去。
脏乱的地方。
晓星尘走了几步,就看见了薛洋,正蜷成一团躺在一张已经积灰的冷硬的床上。
他立马冲了过去,踢到了被薛洋扔在地上的降灾,蹲下身捡了起来,轻轻放在薛洋的身边,然后小声唤他,“薛洋,薛洋……”
叫了几声,薛洋却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应他。
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张脏污的脸,直到手心里传来温热的触感才稍稍出了气。
晓星尘目光一转,看到薛洋身上的伤有些还在往外渗着血,不由拧起眉头,心底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来。
慢慢地扶起床上的人,动作轻柔地抱起他,脚步急促地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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