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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九点。一个很微妙的时间。有些地方很安静，人们看看书，看看电视，准备进入睡眠。有些地方则刚刚开始热闹起来。
　　秦鸣刚刚从一个很安静的地方逃出来。那是一所高中。第一节晚自习结束，但是没有人动弹，大家都在好好学习。秦鸣百无聊赖的把画了一节课的画揉成一团，扔进柜兜，淡定地走出教室，这时候，上课铃响了。
　　“同学，上课了，不要……”负责纪律的老师拦住他，话没说完，他觉得有点不对劲。眼前的同学不是高中生吧……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老师是新来的吗？”他低着头，稚嫩的声音传出来听着很压抑。
　　“我是啊！你是哪位老师的的孩子吧！找不到路，我可以带你去。”那位老师蹲下去，很友善地问他。
　　秦鸣往后退了一步，头更低下去。他没有回答老师的话，朝后门跑去。
　　那位老师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的背影笑笑，自言自语：“谁家的孩子，那么害羞。”
　　秦鸣走到后门，几棵大树挡住了教学楼的灯光，正在上课，校园里寂静无声。他觉得今天的月色很好，月亮弯弯的。秦鸣喜欢弯弯的月亮，他觉得这样的月亮比中秋节时的圆月好看。
　　他坐在地上看了一会月亮，风吹得他的皮肤发凉。他站起来，熟练地翻过比他高出将近一倍的护栏。四周的声音多了起来，渐渐进入他的耳朵，他感觉安心了许多。那样的寂静让他觉得恐惧，他得去一个热闹的地方。

　　查纪律的老师回到办公室，开口询问：“刚才有一孩子，不知道是谁家的。”
　　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老师说：“是不是老低着头，头发有点长卷卷的？”
　　“卷不卷倒是没看清，不过是低着头。”
　　“那是一班的秦鸣。”
　　“他是高中生，他才多大啊？”
　　“十岁。”
　　“他跳级了？那他上课怎么能出来？我还以为他是那个老师的孩子，就让他走了。”
　　“十岁就上高二的小孩，会在乎一两节晚自习吗？你别管他，他有点奇怪……我们都不管他。”一直没有说话的女老师满不在乎的说。

　　秦鸣顺着他熟悉的小路走，小路没有路灯。月光淡淡的莹白覆盖了肮脏的巷道。秦鸣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没有目的地，随便走走而已。
　　还有最后一条巷子就到街道了。属于城市夜晚的灯光慢慢渗透进巷子。秦鸣看着自己的影子，最开始在前面，后来移到后面，后来融入了一片黑暗。
　　他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抬头。
　　“小孩。”几个人的身影构成了一片黑暗，包裹住了秦鸣的影子。
　　“我们不打小孩，就是要点钱，妈妈有给你零用钱吗？”
　　秦鸣站在那，没抬头，没人看的见他的表情。
　　“怂小毕，你去搜一搜。”领头的男孩看起来是一个高中生的模样，他指着人群中最矮的一个人说。
　　“老大，他也太小了吧！我……我……”
　　“老大，这怂逼下不去手。哈哈。”
　　“胡说八道！”
　　“那你去啊！”
　　“他一小孩能有多少钱！老大咱换个钱多的抢，成不。”
　　被叫做老大的男孩揪住他的领子：“前几天，我给你找了个钱多的，你说太壮你打不过，这个小孩你打得过吧！你又他妈嫌钱少！想不想跟我混！”
　　“老大……老大，我去……我去搜。你松开……”
　　小华抖了抖肩膀，壮了胆子一般朝前走去。他走到秦鸣面前，蹲下，腿还不停的抖着。
　　“小孩，把钱拿来，我们不打人的。”
　　话说完，过了一会，秦鸣终于把一直低着的头抬起来。
　　又等了一会，见他不说话，小华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次说的比上一次还磕巴。秦鸣就那么看着他，一双眼睛细长，脸还没张开，眼神却很阴冷，他盯着小华看的时候让小华觉得自己死期不远了。
　　“喂……”秦鸣小声说。
　　听到他软软的声音，小华觉得刚才自己真是想多了，他只是个孩子而已。
　　小华正准备说话，秦鸣打断了他，绕过挡在前面的小华直径向带头的男孩走去。
　　一群比他高出两个头的男生排成一列，光看阵仗都很吓人了，秦鸣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老大”面前，停下。一排男人有点傻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可以蹲下吗？”秦明问。
　　被称作老大的男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出于好奇，又或者是看见秦鸣那冷冷的细长眼睛，有些怕了，不过他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点的。
　　“你是第七中学的学生吧。”没有理会对方诧异的目光，秦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跟着辉哥混。你跟他贩毒吗？可是辉哥要被抓了。你也想进警察局吗？高三的话虽然马上就要考试了，犯下这种错误也会被开除的吧。你父亲都帮不了你。到时候会很麻烦。”
　　老大愣了愣，揪住秦鸣的衣领：“小孩，谁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我？”
　　秦鸣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小声说：“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他。”秦鸣伸手指向角落里的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曹子轩。
　　他显然是和那群混混一起的，但是他也不上前，一个人靠着墙站在阴影里。
　　“子轩，你说。”老大放开秦鸣，转身看曹子轩，语气颇为和善地问他。
　　曹子轩见状，不慌不忙的点了一根烟。光线不足的巷子里看不见烟雾，只有猩红的一点。他把烟拿在手上，也不吸，就一直拿着。
　　“辉哥要倒了，警方最近严打，大家还是撇清关系回学校老老实实上课吧。”
　　老大好像很相信曹子轩，他站起来，狠狠瞪了秦鸣一眼，对那群小弟们说：“走吧，都走。”
　　不一会，一群人就散了。
　　老大还走到曹子轩身边，问他：“你走不走。”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回家，和你们也不顺路。”他摇摇头，把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当一群人统统离开以后，巷子里只剩下曹子轩和秦鸣两个人。
　　曹子轩走到秦鸣面前，蹲下。距离拉近，秦鸣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他比刚才那个老大还要高，蹲下刚好和自己一样高。他的眉眼很端正，头发剪得很规矩，整个人很正气。秦鸣看着他的眼睛，觉得很熟悉，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秦鸣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了，他默默在心里感慨，自己居然会有想不起来的事。
　　秦鸣在思索的时候，细长的眼睛变得雾蒙蒙的，不再像刚才那么冷，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了。曹子轩正在打量他面前的这个男孩，很奇怪的一个男孩，胆子很大，很聪明。
　　“多大了？”曹子轩忍不住问他。
　　秦鸣把头低下去，盯着地面，回答他：“十岁。”
　　曹子轩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最后他想还是算了，叹了口气说：“小孩子晚上不要一个人出来了。我送你回家。”
　　“你很想知道吧。”
　　“哦……”曹子轩刚刚站起身来，听到他这么说，又蹲下，“那你说说看，我想知道的东西。”他板着脸，他一贯这幅表情，但是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来。他有些兴奋，他觉得没趣味的生活今天因为这个小孩变得不太一样。
　　“他之前在我们学校门口和别人打架，那时他穿着校服。这件事后来惊动了警察，但是都没等到带回警局，就来了一个开车的人把他接走了，应该是他的家里人。不过开车的人对他很恭敬，所以不是父亲是司机，他的父亲应该有点本事才能把他从警察手里带走。他的手背上有太阳的纹身，之前新闻里也有讲过。平时这个时间街上都有很多人，我看见过很多纹太阳的人，所以这附近肯定有那个什么辉哥的地盘吧。只是今天晚上人少了很多，有几辆车把入口都围住了，都说要严打了，大概是警察来了。我猜他贩毒是因为不止有人还有人带着狗进去那个酒吧，那些应该是缉毒犬。”
　　“为什么让他问我？”
　　“因为你一直在看那边，所以我觉得你知道什么。”
　　“你猜的？”
　　“嗯。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对不对？”
　　秦鸣说话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前面的曹子轩。
　　“你是育人小学的？刘明没有去小学门口打过架。”
　　“不是。我是一中的。”一中，全市最好的高中。即使是曹子轩，也微微有些吃惊。
　　“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他问男孩。
　　秦鸣没有回答他。
　　“算了，我还是送你回家吧。”
　　秦鸣依旧没有理他。但是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自顾自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你不想回家？”曹子轩终于还是感觉到了什么。
　　秦鸣还是不说话。
　　“你平时走这条街吗？今天被封了过不去。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虽然时时反抗自己的父亲，但是遗传自父亲的责任感不能允许自己把这个奇怪的小孩放着这不管。
　　“我觉得我见过你。”
　　曹子轩板着脸，但是他得承认自己有点想笑，他觉得这个小孩很可爱：“我们没见过。”
　　正当曹子轩打算再问问他家住哪的时候，小孩自己说话了。
　　“我在云岗小区。”秦鸣微微抬头，但细长的眼睛还看着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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