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云端

　　袁跃然九点多回到家，方庭云已经小小的补了个眠。

　　“这个，”方庭云把列好的表格递给袁跃然，“我把所有材料按时间线整理了一下，你要找的这个叫Tang的女孩，应该是三年前出的国，活动范围应该是非洲，这个你应该都知道。”

　　袁跃然挫败地点点头：“每次得到消息，都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你搞来的这份法文的文件是残缺的，没有投保单位的名称，但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一份投保协议，是某公益组织对Tang小姐在非洲的人身安全投保的情况，你应该也查过法国的公益组织？”

　　袁跃然点点头，从他的表情，方庭云看出来他还是一无所获。

　　“那就对了，这个组织应该不是法国的，”方庭云抽出来几份新闻稿，“她写的这些，是对贫困地区粮食短缺的报道，不是门外汉水平，所以我猜想，她也许是专门给粮食问题相关公益组织供职，我查了一下这方面的组织，他们近几年各自活动的内容，对Tang小姐过往的报道里提到的地方做了个时间轴，几内亚、尼日尔、埃塞俄比亚、安哥拉，对比前后顺序，只有加拿大的一间机构完全吻合。而他们的下一站，我推测是乌干达，或者印尼，乌干达的概率更大一些。”

　　她话音刚落地，袁跃然就跑到茶几下的抽屉里翻找起来。

　　“找什么？”方庭云吓了一跳。

　　“护照。”

　　他翻了半天，才从抽屉最下面把那绛紫色的小本本抽出来，本外面还包了一层保护套，和废弃的遥控器硅胶套粘在一起，硅胶套抠下来留下又大又丑的凸起，显然是许久不用了。他拿了护照就往外走。

　　“对了，”方庭云想起来一些事，“隔壁一整天都没动静，他不用上班吗？”话题绕来绕去，她还是绕不开赵海城。

　　“小海？他停飞了。”袁跃然边说边换鞋。

　　“停飞？为什么？”

　　“他前几天后背受了伤啊，你不是知道了吗，昨天，哦不是，前天你还问我给他上什么药呢。”

　　“那他一直不出来，他也不吃饭吗？”她追着袁跃然问。

　　“小海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吃啊。你放心吧，他最会照顾人，照顾自己更没问题了。”袁跃然说完就拿起衣服出了门，留下她站在门边纠结。

　　突然门外响起了开门声，方庭云马上凑到猫眼上去看。

　　原来是对门的那对双胞胎兄弟提着箱子出门上班。她紧绷的身体颓了下来，偏过头，鞋柜对面的穿衣镜里，有个姑娘撅着身子扒住门上的猫眼，姿势怪异又可笑，生平第一次的，偷偷摸摸。

　　镜子里的人，浑身上下写满了退缩，与她互相盯着看，看着看着，她开始有些生气，有什么可怕的，即使是朋友，嘘寒问暖也不过分吧。

　　这么想着，她快速开了门走出去，摁响了隔壁的门铃。

　　没有人？她又摁了一次。

　　“啪嗒”门开了，她推门走了进去，茶几上还放着没有盖上盖子的红花油，满屋子的红花油味，赵海城洗洗手，帮她倒了一杯水，方庭云看到他的居家T恤背后的衣摆处粘了一些油渍，她推测那是他自行擦药没擦好蹭到的。

　　“找袁师兄？来得还挺早。他又不在家？”赵海城今天明显不太想说话，句子都很简短。

　　方庭云实话实说：“他刚走，我昨天住在这来着。”

　　赵海城猛然抬头看她，仔细审视她的表情，与故意说住在他家惹纪炎误会时不同，此时的方庭云丝毫没有说假话的意思，而且语气毫不在意。

　　赵海城很生气，但反应过来自己连产生这种情绪的权利都是没有的，人家本就是袁师兄的相亲对象，于是他更生气了，除了生气，还有点悲哀。

　　方庭云当然没有在意到这些，她有她来的目的：“我听说你受伤了，来看看。”

　　“谢谢。”

　　赵海城客套地道谢使得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尴尬蔓延。

　　方庭云沉默了一会儿，想起了自己出门前的雄心勃勃，又恢复了底气：“我说，我，来，看，看。”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赵海城本就头疼，他没听懂，只得说：“嗯。”

　　“那你倒是撩开让我看看啊。”方庭云挑明。

　　听了这话，赵海城脸红了起来，还没说出拒绝的话，方庭云已经取了红花油的瓶子，站在他身边，说：“撩起来我帮你上药。”

　　这是……不撩不行了。

　　方庭云看着他背后的伤，因为连续几天都没有认真涂药或按摩，已经青了一大片，方庭云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疼得“嘶”了一声。

　　“这么大一片，怎么弄的啊？”方庭云双手搓热了红花油，左手避开自己手上的药油，只用拇指和食指虚按住他的肩膀，右手则用手掌下部按在伤处揉搓。

　　赵海城一愣，这才发现她并不知道那天早上他的摔倒导致了受伤，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垂下来，长长的眼睫毛掩住说谎的不自然：“洗澡时磕的。”

　　“这么不小心？磕哪了？”

　　她的随口闲聊可难住了赵海城，他稍稍停顿，继续说假话：“花洒的水龙头上。”

　　“哦。”方庭云又搓了一些红花油，揉在他的淤青上。

　　赵海城身体本来就有些热，头也疼，此刻方庭云的手搓得热乎乎地按在背上，他的体温更高了。

　　“要不你趴沙发上吧，”方庭云没注意到他的脸色越来越红，“这么坐着使不上劲。”

　　“没事，就这样吧，不用弄了。”赵海城见她停了手，赶忙把衣服放了下来，松了一口气。

　　方庭云举着两只沾着药油的手站在他身边，他指了指洗手间，说：“厕所水池边上有香皂。”

　　方庭云站在厕所，双手滴着水垂在身侧，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虚空中的空气，看着花洒的水龙头。

　　赵海城递过来一条毛巾，方庭云慢悠悠擦着手，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海城转过去的后背。她走出厕所，把毛巾还给他，因为心不在焉而不小心碰了一下他的手。刚刚搓得手心发热地帮他涂药，这让她没有注意到一些反常的情况，此时她手指冰冰凉凉的，她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个发现让她突然就回神了，盯着赵海城仔仔细细地看——脸色有些红，嘴唇有些干，声音也不似平日那样清亮。下意识地，她快速伸出手，贴在赵海城脑门上。

　　“你发烧了？”

　　他站着不动，不置可否。

　　“走，去医院。”

　　赵海城拂开她的手，语气淡淡的：“不用了，吃点药就好了。”

　　“药呢？”

　　他身体不舒服，也不愿多问，只说：“卧室床头。”

　　方庭云吃药从来不看说明书，只照着盒子上的剂量服用，可现在，她快速地看完床头那盒药的说明书，才发现，副作用怎么这么多，她在药箱里翻了翻，没有找到体温计。

　　她走出卧室，伸出两只手，一只贴着赵海城，同时将另一只覆在自己脑门上，由于长期从事对实验温度要求严格的工作，方庭云的手部感温能力堪比仪器，她估算着，相差4℃。

　　赵海城摆摆手说道：“给你添麻烦了，快回去吧。”

　　方庭云没想到他烧得这么厉害，再加上赵海城过于客气的态度，她的脾气上来了：“都烧成这样，还硬撑！”

　　说罢，她拿起赵海城的衣服，帮他披上，自己也取了衣服穿好，将他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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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庭云挂了号，扶着赵海城坐到了急诊医生的面前。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医生问。

　　方庭云：“今天。”

　　赵海城看她一眼，纠正：“前天下午。”

　　“烧了两天才来？咳嗽吗？”

　　方庭云：“不咳。”她在他家呆了这么久确实没见他咳嗽。

　　赵海城对医生点点头：“咳。”

　　“抽烟吗？”

　　方庭云觉得这个问题自己一定可以回答了：“不抽。”

　　赵海城：“抽。”

　　方庭云震惊地低头看他。

　　“这两天都吃什么药了？”

　　这次换赵海城茫然了，吃药都只看药效，谁会记得名字。

　　方庭云：“复方氨酚烷胺，”她想医生又不是药剂师，万一不知道成分呢，于是她继续说道，“主要成分乙酰氨基酚250mg、盐酸金刚烷胺……”

　　“停停停，我知道了，”医生快速在计算机上点了几下，说道：“尿常规血常规和X光片，去吧。”

　　她交了钱，带着赵海城去验血，而后在旁边拿了一个便盒。

　　赵海城回头见她还在跟着自己，有些羞赧，说道：“我自己去就行了。”

　　“哦。”方庭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验尿”是怎么回事儿，也红了脸。

　　各项化验和检查都做好，方庭云拿了手机出来。

　　“急诊这边没信号吧。”赵海城以为她要给谁打电话。

　　“哦，是吗。”方庭云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一句，也没上心，自顾自打开计时器设置了三个定时提醒。

　　赵海城还是头疼，但是他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她工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又呆又萌，还很聪明，真是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烧糊涂了，呆和聪明怎么能一起使用呢。

　　他有点纠结。

　　纪炎是不是经常能看到这样的她？他们和好了吗？她和袁师兄是怎么回事儿？真的在一起了？

　　他的脑袋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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