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思

　　万桃园的园主卓华回来了。

　　听说园主归来，不管是不是得了什么荣誉，园里老的小的都提了桃花篮子去迎接他。就算不是园里的人，听说能见到“天下第一风流”的卓华大人，也马不停蹄地奔了几个日夜，窝在路边等他。

　　卓华是个挺看重排场的人，人多不多不打紧，重要的是要有气势。要是卓华真如他自己嘴里说的“本人最重低调”。那只不过是失踪了几年，整个江湖也不会来理他。小道消息传说卓华在露面的前一个月，放了几百只鸽子给武林各大门派教主，让他们准备好迎接自己。美其名曰“赏脸”。就是让各大教主们来欣赏他那张脸。

　　卓华要回来了，爱慕的，敬仰的，妒忌的，怨恨的，站满了一条石子路的边缘。不知是哪个讨厌鬼在人群间挤动时撞着了路旁的桃花树，一树连万树，开始飘起花雨。众人被眼前所见迷恋，这时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个黑衣的男人。

　　在铺满了桃花的路上，在人头耸动的路间，突然的，就从天边来了一个男人。

　　不，是两个。

　　“天下第一风流”回来了，就像当年出去耍流氓时一样潇洒。只是春天，就开始拿把纸扇摇啊摇，一扇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哎呀，今天的天儿还真是凉快。”

　　在众人眼前是潇洒了，但是八卦江湖的人多的是，眼尖的早就发现了他身后的人。粉嫩粉嫩的小女孩，套着件偏大的红色交领，看见落在地上的桃花花瓣就蹲下身子去捡。路边的花瓣不计其数，偶过有风吹撒桃树，更是一阵一阵地泼洒下来。小丫头很快就和卓华拉开了距离。

　　“三石，快跟上。”一向是被各大门派称为“不要脸”、“臭不要脸”、“真的不要脸”的卓华突然就在那一刻，慈爱了许分。反转地让一众女人妹子措手不及，本些个那不愿意要孩子的姑娘，突然也都想要有个娃了，重点是娃的爹是要和卓华模样一样的。

　　“知道了，爹爹。”三石丢开手中的花片，袍子兜住的一大捧也散落在地里，像个圆滚滚的球团一样跌跌撞撞地跑向卓华。拉住他修长的手指。丫头还小的很，整个手掌也只能握住卓华两个手指。旁人看来纯真无比。

　　消息来得太突然，恍若一道惊雷闪过晴天，劈黑了路边几位掌门原本亮闪闪的眼睛。
　　原本在路边沉默不语的南曲掌门，突然推了推身边的神虚掌门，“神虚掌门，看来你这嫁女的念头得打消了。”

　　神虚掌门也不甘人下，反回他一句，“南曲的，你也别得意，你那麻子女儿也不是等了卓华六七年，不也照样嫁不出去。”

　　南曲掌门似乎是被人戳到了痛处，一脸阴沉，“那又怎样，我有钱，我倒贴嫁妆。”

　　两位名声顶顶的掌门正说到这儿，突然从另一边又挤过来一个老头，手忙脚乱地在人群中乱挤，看着了两位掌门立刻就挥起了手，手里的拂尘太长，扫到了身边一干人等。“神虚掌门，原来你在这儿，快来替我算算我儿子这生辰八字和三石小姐的可搭配。”

　　神虚门一向以算命准自恃，然而今天掌门神虚子却一声冷哼，“龟遗的，你还是别想了，你儿子都二十多岁了，这丫头才四五岁样子。”

　　身边的南曲掌门南寿也站定了立场，“就是，这多不般配，按照八卦阴阳是要遭雷劈的。”
　　龟遗掌门思量了片刻，似乎是觉得南寿的话真有那么几分道理在里面，开口道：“那没事的，我还有十几房夫人，再生个就是了。”

　　传言好男人神虚掌门一向以痴情为名，要不是长得不行，姑娘们也不会对他无动于衷。听到这句话时，他脸就黑了三四分，一声冷哼，三位掌门就开始互骂。

　　大概是因为三位掌门的动静太大，加上灼华突然就有了一个孩子的消息太震惊，整个场面就控制不住了。卓华说好是让一干人等在路边欣赏他走过去的潇洒，可是现在被几个人一挑拨，所有的人都开始往路面上挤动，将一条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路围的水泄不通。

　　人挤人，毕竟是暖了许多，看到粉丝们如此热情地涌上来，卓华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但是隐隐约约间又有些不对劲，腰上软绵绵的一阵又一阵的蠕动。

　　不好，被咸猪手占便宜了。

　　想我卓华一世英名，吃尽天下人豆腐，如今玩儿累了回个家，就被人全部占回去了。这实在不能忍，况且看这手劲，三下是女的，四下是男的。再一联想这些咸猪手们十有八九还没自己长得好看，士可杀不可辱的念头油然澎湃在心间。

　　你们可不要逼我啊。

　　“对不住了。”卓华拦腰抱起三石，脚尖微微点地腾空跃起，踏着最近的人头再借一把力，人就飞在了半空中。三石不知道在哪个隐秘的口袋里还藏了一把桃花，在风中一翻腾，全部掉了出来。

　　地上的人们看着灼华在桃花中飞舞，煞是好看。一时忘了这家伙是要逃跑。

　　然而卓华的那几下威风模样，并没有传得太远，神虚掌门仍旧在骂街，从三从五德开始讲一个男人应该怎么对女人，怎么做家务，怎么带孩子。越骂越狠，把旁边几个一并带了进去。此时听见另一边有人喧嚣，不觉一阵气愤，抬头大喊，“别瞎嚷嚷，都听我好好讲完为夫一百招！”

　　头上黑影飞过，刚好踏在神虚子的脸上，还沾了两片桃花。好男人哑口无言，看着那个翻腾的背影，莫不是心里安排了好多遍将要成为他女婿的男人……

　　身旁的人终于看不下去神虚那痴呆的眼神，连龟遗的都递上了手帕，“擦擦吧。”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又开始了，“龟遗的，你什么意思，你这分明就是嫉妒卓华踩了我，不踩你们。”

　　你说这卓华飞过来，他不踩龟遗的也不踩南曲的，他偏偏就踩了我神虚的，这其中肯定有韵味，容我仔细推敲推敲。

　　莫不是卓华有心想与我联姻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样子才说得通。改日儿我就带上嫁妆来万桃园拜访。卓华你可要等着我啊。

　　路的尽头是块如同琉璃一般可爱的湖泊，映着两岸桃李，一条河流从缺口延伸出去，到了桃园。水上漂浮着近百只船儿，船上若有若无地现着几个衣衫颜色不同的人影。

　　卓华一路轻功踏着人头飞过，不久就看见了那片湖泊，稳稳地落在了一条船上。怀里的三石跳了下来，惹得小船摇晃了一阵，差点没把她亲爹摔下水去。

　　一阵感慨，这丫头真是胖了一圈啊，改明儿让她跟我一起减减肥吧。我发誓，到了园里就进行魔鬼训练。

　　船上人一竿子撑开岸去，留下了岸上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湖泊上登时百只乌蓬小船儿慢慢摇着向远处淌去，和着一阵阵的桃花，美不胜收，颇有世外风味。

　　“爹爹，鱼鱼。”等船儿离开的有些远了，看不见岸上人影了，水里的活物就多了，银鳞金鳞的鱼儿更是绕着船打翻儿。

　　卓华是看惯了这一湖生灵，只是对三石懒懒地回了句，“自己玩去。”

　　然后水花声传来，待到卓华转身去看时，他女儿已经下水玩鱼去了。

　　索性是南方的孩子，也无大碍，只是卓华在水里游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把她捞回来，一大一小滴滴答答的坐在船上，全然无了兴致可言。再怎么说孩子也是自己的，要说她两句，便开口道，“你娘亲可不会像你一样跳水里去。”

　　刚开了头，三石的小嘴儿就撇了下来，谁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一番折腾下来，携门中老少回到园内，已是夜间。一路上父女二人幺蛾子不断。

　　夜间的气温凉了，像是要落雨。筋疲力尽的卓华抱着孩子就往床上一躺，两人呼声一片。

　　湖泊间似有水鸟相应，至午夜时分落雨，万籁俱寂。

　　醒来依旧是三石的脚搁在自己的脸上，身边传来小东西的呼噜声，活像一只小兽。其实也很像她娘亲。

　　开门时冷风吹来，人登时清醒了不少。廊檐前飘着斜雨，湿了一条过道。卓华倒是不在意一地的水迹，赤着脚也就走过去了。眼前却又突然回想起三石娘伏在自己背上，硬是不肯自己走过一条不深的小溪。

　　卓华就这样背着她，慢慢淌过去，慢到三石娘开始埋怨他。她总是觉得自己喜欢欺负她，但是其实只是自己留恋和她紧贴的温度。

　　往事已过了，也并不应该再去想她。

　　万桃园的园主卓华回来了，就像几年前一样潇洒。只是回来时多了一个小跟班，人们问他这个小跟班是谁时，他笑着不回答。

　　不回答并不代表着人们不会去查。

　　万桃园，取桃花源之意，显四方安和。方圆百里，醉美纷飞。

　　虽然这个名号在江湖上没有扬州清风阁富到流油的地步，但是桃园人自食其力，也并不贪求外面的什么。有客人来了，无论贵贱，人人提个桃花篮子划过湖泊，在小路上撒上一地桃花，去接他。

　　来即来，走便走。家家户户门前有棵一臂宽的桃树，哪家添了子嗣，不论男女，这家男主人都去山上种棵桃花树。老死了就葬在北岭神木下，把自己在世间残余的躯体，回馈生养他的神木。

　　到了夏季，桃熟了。人们就摘下神木上的桃子，由园主分发过去，一个个再撑着小船划出湖泊，将桃儿赠与有缘人。此举谓“岁得”，祝愿天下人，岁有所得。

　　这节日很是壮观，也带了些缠绵的味道。但是到了卓华这一代就不怎么举办了。即便守树人怎么阻拦，卓华他都有本事将一树百十来个桃子在岁得到来之前折腾下没几个。

　　“三石，等到了夏天，爹爹就带你去北岭摘桃子，那里桃子又大又甜，你会喜欢的。”

　　三石娘亲喜欢吃桃，卓华曾应允过她，等她成了园主夫人，一园的桃子都是她的。毕竟桃园的桃儿多得让园内人生厌，要是真能来一位可以折腾完如许桃子的女人，自当感激不尽。

　　不过她再也来不了了。

　　这是一个细雨摇曳的早晨，好男人卓华去护法家的菜园里顺了两把青菜，亲自在厨房煎了两个鸡蛋，煮了两碗分配极其不匀称的面条，端在房中等三石醒来。

　　这是一个不觉清晓的早晨，终于等三石睡醒后，看着亲爹留给她的两把水煮青菜。

　　“醒了？爹给你煮了两把青菜，你尝尝，还有鸡蛋和面条的味道。”

　　这是一个微凉的早晨，左护法姚里提着锅铲满山坡找偷他两把青菜的恶贼。恶贼名单里首先排除卓华，这种每顿见菜必死的挑食男人。

　　悲哀地嚼着青菜，谁让卓华这个当爹的有好事情从来不会叫上自己，倒是出幺蛾子时肯定会把自己待在身边。

　　比如说那天也是一样的烟雨飘渺，卓华推醒了三石，说，

　　“娘亲不要我们了。”

　　终于在最后一棵青菜下肚时，姚里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找上了卓华要立案。顺带他哥哥右护法姚外，带来了卓华拖欠下的好几年的工作表。

　　送走了至今不知偷菜贼的姚家里外兄弟，出门前姚里还说以后要天天送菜给三石吃，避免被人再偷去心疼。三石翻了个白眼，埋头喝着那碗有面条和鸡蛋味的汤。

　　卓华归家的风波算是告一段落，剩下的江湖开始猜测卓华夫人是谁。八卦的人也埋伏在路边等待，但是除了遇见□□次徘徊不定的某家掌门，也并无结果。

　　卓华夫人到底是谁呢。

　　没有实践探索精神的人干脆就去问了卓华，被一众人等从睡梦中吵醒的卓华正犯着起床气，看了一眼来人就埋头继续睡。无奈的人只能旁敲侧击地去问三石。

　　三石前日刚换了新牙，嘴里有个缺口再加上塞着贿赂来的瓜子糖枣儿更是吚吚呜呜地说不清楚。人们问了半天也只听到一个名字：杜清风。

　　江湖首富，第一奸商杜清风表示很无奈，就因为黄毛丫头的一句话，他就又成了江湖八卦的头条。回想上次成为头条人物也是这种破事的缘故。

　　据说大盗冯惊鸿扬言要绑神医陆川川那天下着雪，地上很滑，但是清风阁阁主杜清风还是放着自己大饭馆不管，艰难地出行在落了雪的道路上，只为买一只烧鸡。

　　于是就在整个江湖埋伏了一路，就等着生擒冯惊鸿的那天，江湖首富杜清风一身潇洒地出门去买一只烧鸡，于此同时卓华一脸潇洒地在不知道干什么。前者是除了对银子之外其他事物不感兴趣（烧鸡除外）；后者是陆川川长得没自己好看，不救。

　　白衣白伞的公子在路上走着，莫名间就与白雪成了一道风景。这本是个普通的出门买烧鸡当饭的日常片段，却一不小心撞倒了已经绑票成功的大盗冯惊鸿。两人倒在地上，顺便摔在地上的麻袋里钻出了个女人，露出了陆川川一张清爽的脸。冯与□□目相接，不由脸红。

　　“你媳妇脾气真好。”都说过了杜大财主这辈子只认银子，其他一律脸盲，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

　　于是不久之后传来大盗冯惊鸿金盆洗手迎娶神医陆川川的消息。

　　当然还有牵线人杜清风的牵线事迹。

　　顺带一提万桃园园主卓华不阻拦他们两人，是否是早有慧眼识鸳鸯的才能这一论题。

　　杜清风很无奈，从那以后，江湖上只要一有八卦绯闻人们就想到他，毕竟谁都不相信他除了银子其他不感兴趣的真相。

　　无奈纵归是无奈，谁让他万桃园连小少主都有了，就是每个园主夫人。清风阁天下银子都有了，就是没个阁主夫人。

　　但是说句实话，杜清风他不是一般的讨厌卓华，这家伙没事就来清风阁，还学文人墨客摆弄文采，在他家墙上写了首名篇：

　　春情脉脉入江东，冠香枝头拢袖中。
　　都说花开好颜色，清风不解妒桃红。

　　清风是谁？杜清风嘛。
　　桃红是谁？万桃园卓华嘛。
　　为什么要妒？长得没人家好看嘛。

　　“哎呀，杜清风这家伙真是太小心眼了。”、
　　“就是就是。”

　　想他堂堂八尺男儿，眉目清秀。若不是爱财这劲头过了一点儿，也得是个风流才俊。可现在被这卓华一写，说的自己有多小心眼，关键是没见过他的人都以为他杜清风是个丑八怪。这绝对不能忍，况且自己极少出门，极少被人见着。

　　于是杜大财主决定在卓华的诗下接诗讥讽他。

　　杜清风对着一墙卓华飞龙舞凤的手稿沉思了半刻，迟迟不下笔，心里却问候了卓华家十八代祖宗。一直等到捧砚的小厮累了问他时，他缓缓道，“诗，该怎么写。”

　　江东子弟多才俊，奈何杜清风只是多财。

　　银子不上门，绯闻传千里。杜大财主看着满满一条街打探八卦的人，气不打一出来，便招呼道身边的小厮。

　　“传出去，要见我的人一人五十两。”

　　聊想着人该是走得差不多了，从小厮激动地跑回来看就知道，本想着松一口气，但那家伙说，“老爷，金库满了。”

　　好吧，说就说反正这事和自己没关系，“人我是认识，叫做苏小小，但是具体事宜你们要去找娄家那小子。”

　　现在这世道赚银子可真简单，不过建个金库还得开销一笔吧。

　　管他呢，要我感谢卓华那小子，除非娄家娄大公子的失忆症好了。

　　娄墨依旧在失忆，都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上了头条的人。娄家一脉是朝廷重臣，传到娄墨也不知道是官几代，于是按照一贯的情节要求，他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场武场样样齐全。那情场呢？

　　他爹有个江湖朋友苏释元，这个江湖朋友有个女儿苏小小，他这个女儿苏小小就是娄墨的青梅竹马。

　　于是有一天娄家招婚，苏小小要去。后来娄墨不知怎么失忆了，卓华就带着个女儿回家了，同时江湖上传闻卓华这女儿的生母是苏小小。

　　这关系实在是太乱了。

　　“苏小小”这名字很耳熟，大概是以前认识吧，娄墨一边洗碗，一边偷眼瞄着正在织毛衣的苏小小。小小身子骨是一日比一日差，平日里的家务活都要自己完成，偏偏织毛衣这件事她亲力而为（娄少爷你会吗(⊙﹏⊙)b）。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小小陪在身边的时候，让人莫名的安心。

　　毛衣是孩子大小的，娄墨是觉得有意思，毕竟他们膝下无子，小小来时身子就弱，也可谓是挂名的夫妻。

　　“小小，你是想要个孩子吗。”

　　“我？我只是想孩子了。”

　　娄墨知道了，小小有个孩子叫三石，正是这般年纪。而在三石生父那儿，她却没有个名声。突然的伤心，却不是因为小小骗了自己，说是自己的未婚妻，只是觉得一个这般年幼的孩子离开了母亲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有她的生父该是如何残忍。

　　二年冬，小小病逝。

　　临死前她说想要熬到春天再看一眼桃花，也想要到了夏天再吃一口桃子。她还想看着三石长大，还有当年不负气离开娄墨。

　　更多的是想要卓华的原谅。

　　苏小小的死带走了娄墨所有的记忆。此刻小小葬在娄家宗墓里。

　　娄墨听着小小讲着三石的故事，业已早就把她当做了自家孩子。虽是知道杜清风有意刁难自己，但听说源头是三石挑起的，也就将所知一切告与了众人。

　　新鲜感很快就过去了，况且故事里的那个女人早就死去。

　　卓华已经几年没有提到过苏小小这个名字了，怕让三石听到了，嚷嚷着要去找娘亲，也怕自己想起了再伤一遍心。如今三石已经十七八岁，自己再不去回味当年琐事，怕真是要忘却了。

　　想来惭愧，无言以对。

　　三石早就是对娘亲断了念想，只是看着别家孩子日日围在娘亲身边，好生羡慕，几次劝卓华为何不去再找一个女子。神虚掌门也几次来访，打着一身说媒的行头。

　　卓华最终是忍不下去了，当着整个江湖和万桃园发出了邀请。大会上，卓华喝着桃花酿不语，只是在黄昏到来，背转身时言道，“我怕她魂魄归来时，会伤心。”

　　神木下阴凉的很，百米开外葬尽了桃园人。又快到了结桃的时节，卓华躺着，想着。

　　祝君岁有所得。

　　离开桃园的第三个年头，卓华很想家，却依旧执拗着不肯回去，在一处深山中找了个开遍桃柳的地方，就做是第二个万桃园，建了个屋子，取名桃思府。

　　传说桃思之地曾经是仙人羽化的地方，他的妻子不舍别离，在他成仙的那一日插满了柳枝，希望他留下。仙人念叨红尘太苦，舍去了一身肉胎，化了漫山桃红赠与他妻子。

　　天、人同在这世上，经历着同样的劫难与悲欢。

　　然而天、人终是两分，那个女人去了远方，再也没有回过桃思——那个被仙人祝愿的地方。

　　虽然是个悲伤地故事，但这确实一块宝地。爱一个人，刚刚好。

　　住在桃思的卓华啃了两年的桃子，吹了两年的柳絮，就在觉得自己也快要羽化的时候，终于等到了一个活人——苏小小。

　　缘分至此，也已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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